內閣根本沒有聯絡他,他幹什麽去了?修被喜悅衝昏了的頭腦逐漸冷靜了下來,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可疑之處。隻剩下一周左右就能到達主行星,說明他們早就回到了帝國境內,阿爾弗雷德明明可以預料到,他們失聯修會極度擔心,可是他硬是拖到了現在才和主行星聯係。就算是通訊裝置損壞,他們中途也可以隨意降落一個行星,先報個平安。他沒有那樣做,為什麽?修心不在焉地結束了和內閣的聯絡,嚐試聯絡阿爾弗雷德。“軍醫!這邊!”一個軍官喊道。一身手術服的醫生滿手血汙地走出來,憤憤地喊道:“到底有什麽天大的事,非要把我叫出來?你們難道不知道陛下的手術有多重要?!”那軍官顧不上回答質問,連忙問:“陛下醒著嗎?”“怎麽可能醒著?今天是全麻手術。”“大祭司一直在聯係我們……”“陛下不是特別交代過,告訴大祭司他在開會嗎?”“這個騙得了別人,但是大祭司……”那軍官苦著臉說,“他好像已經猜到了點什麽,一個勁地問我們的傷亡情況,聯絡官快要被問崩潰了。”“撐住,別崩潰。”軍醫警惕道,“這是頂級絕密情報,陛下麻醉前反複交代過,絕對不能泄露,誰泄密誰上軍事法庭。”“我知道!”軍官喊道,“但是陛下也交代了大祭司是特殊的,見大祭司如見他,這讓我們怎麽辦?又不能拒接大祭司的聯絡!這台手術還要多久?”“很久。”軍醫語速很快地說,“陛下昨天晚上剛剛從深度昏迷中醒來,那時候我們正在接他小腿的骨頭,他得知日期以後執意要先和大祭司通話,我隻能服從命令。現在是在開胸腔,不可能通話的。”“出征歸來,傷得最重的居然是皇帝,這叫什麽事!我隻恨當時不是肉搏近戰!”能力是體能強化的軍官懊惱地一拳砸在自己手心裏。軍醫搖頭道:“陛下的死命令,落地時要讓全體帝國人民看到他像正常人一樣自己走下軍艦。所以現在必須抓緊一切時間給他手術,至少把所有碎掉的和折斷錯位的骨頭都先接上,不然他的快速修複能力也用不上……你知道的,要不是陛下以他的神力一人消化了大部分攻擊,我們早就被聯邦的飛船炮轟成渣,全體葬身在境外宇宙中了。我們當時幫不上忙,現在一定要全力治好陛下。”“好吧。那我們先想辦法穩住大祭司,等這台手術一結束,你馬上向陛下匯報這個情況,看他的指令。”軍官隻能這樣說道。兩人匆匆地商定了對策,又分頭去忙碌起來。一周轉瞬即過,期間修接到了阿爾弗雷德很多的文字消息,進行過兩次語音通話,但是沒有視訊。這讓他越發的不安,到了出征的軍團在主行星發降落的那一天,盡管阿爾弗雷德承諾會第一站就回到聖白塔,但修還是執意去了現場。他必須第一時間親眼確認阿爾弗雷德的安危才能徹底放心。皇帝帶領著出征軍團返回主行星的這一天 ,大祭司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他是由仆人推著輪椅到達現場的,明明天氣適宜,他卻似乎極其怕冷,厚厚的衣物和毛毯堆疊在他身上,叫人看不清他的身形。大祭司看上去病得不輕,這可不利於樹立民眾的信心。好在由於嚴苛的形象保護法,不會有任何鏡頭對準這群貴族,他們停留的位置也很難被圍觀的群眾看清。許多有意無意的目光不停掃過修,這個在皇帝不在的日子裏一手把持著主行星的男人。短短的兩個多月,主行星波濤洶湧,險象環生,如果沒有這個男人從中斡旋,多麵操縱,大約此刻的帝國早已易主,年輕的小皇帝就算全勝歸來,恐怕也沒有好下場,更不要提現在這恢宏的全民相迎的場麵了。修坦然地坐在那裏任人打量,直到前方響起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年輕的皇帝身著一身颯爽軍裝,在眾位軍官的簇擁下闊步往這邊走來。他金發,金眸,高大而挺拔,威嚴又自若地向遠方他的子民們揮手示意。恒星的光輝照耀在他身上,卻不及他燃燒著的金眸耀眼奪目。自開國大帝起,曆代的帝王都被比作恒星,真正如恒星般光耀帝國的卻沒有幾個。可是何其的幸運啊!在紀元更替之時,在危機到來的現在,他們年輕的皇帝帶領他們打贏了最重要的一役,比恒星更加堅定可靠!到場來迎接他的王公重臣無一不斂目垂首以示順服。無論手握怎樣的權柄,無論身懷怎樣高等的基因能力,此刻他們都感覺到了灼燒——被迎麵走來的年輕皇帝的光芒灼燒。阿爾弗雷德沒有理會迎上來的內閣大臣,無視了兩位向他恭賀勝利的親王,徑直走向了修,在一陣壓抑的驚呼聲中單膝跪了下來。“我勝利了。神明將見證我兌現諾言——”他說,執起修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個親吻,“我請求你與我結合,共我榮光。”星辰璀璨,共我榮光。第七十二章 兩個早在阿爾弗雷德出世之前,修就知道,自己是為弟弟或者妹妹而生的。而阿爾弗雷德的母親——那時候修以為也是自己的母親——以她自己的死亡,給年幼的修留下了無可撼動的深深烙印,令他在此後的人生中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地堅定執行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為他而生,為他而死。修知道,當他被從必死絕境中救回,當他同意跟隨阿爾弗雷德回到主行星,回到這世俗世界,當他決定留下腹中的血肉,為阿爾弗雷德延續後嗣,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阿爾弗雷德的期盼了——阿爾弗雷德曾說,希望他“為自己而活”。他仍舊在為阿爾弗雷德而活。隻不過這一次,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全麵淪陷,心甘情願。所以當阿爾弗雷德在萬眾矚目之下,光芒萬丈地歸來時,修隻是在一旁心滿意足地旁觀著。阿爾弗雷德此刻身披的榮光,是修耗費了一生全部心血為他籌謀而來的,而修從未想過,阿爾弗雷德當眾單膝跪下,親口請求他,共此榮光。皇帝的榮光是至高無上的,獨一無二的。整整一個世紀以來,沒有任何一任皇帝說出過這樣的話。這實在太過隆重鄭重,以至於沒有多少人能反應過來這是在求婚,畢竟這聽上去簡直像是政變。“好。”修在一眾驚異的目光中緊緊反握住阿爾弗雷德的手,他的眼眶有點紅了,但是聲音平穩,“我答應。神明將見證我的允諾。”為什麽不呢?在他已經死過一次之後,在他幾乎以為阿爾弗雷德死去之後,還有什麽理由說不呢?阿爾弗雷德得到了答案,再次低頭親吻修的手背,以示自己的忠誠。這絕不合任何禮儀或規矩,但是無人敢出言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