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藥不但沒好,到晚上又開始發燒,沈校長要帶他去鎮上的醫院打針,鍾意秋燒的臉色煞白卻磨磨蹭蹭的不願意,義叔懂他的心思,上山把肖鳴夜叫了回來。 肖鳴夜這兩天同樣忙的厲害,工程完成一大半了,大雄寶殿剛建好,但是袁老虎老娘半個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身體就一日比一日差,為了在母親生前完成她的心願,袁老虎提前捐了佛像,最近山上都在忙這個事情。 大晚上的還在加班,義叔好不容易找到人,肖鳴夜聽他一說立馬丟下手裏的活兒,火急火燎的開車往山下趕。 鍾意秋從小到大,幾乎每年的夏秋交際時都要病一場,他早已像換季換衣服一樣習慣了,現在有了愛人卻也變得矯情了,見到肖鳴夜裹著一身秋風進來,立馬開始撇嘴感到委屈,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抱著他的腰可憐的哼哼。 肖鳴夜身上又是汗又是灰土也顧不上髒,摟緊鍾意秋,在他額頭親了親,哄道:“乖,沒事了,我帶你去醫院。” “不想去……”鍾意秋沒出息的嘟囔道。 “寶寶乖一點,打針就好了。”肖鳴夜拿過上衣給他穿。 “咳——” 義叔跟在後麵進來,從知道他倆的關係到現在,他以為自己已做好了心裏建設,能坦然接受了,此刻親眼看到兩個大男人卿卿我我還是有點不適應,更可怕的是肖鳴夜平時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打死也不敢想他竟然會說出這樣哄人話。 義叔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驚的頭發都要立起來了! 鍾意秋還沒燒糊塗,聽見義叔聲音忙鬆開手,全身沒有力氣,就勢歪倒在床頭。 “他不想去就算了,大晚上折騰的也累。”義叔說,“吃了藥蓋上厚被子發發熱,明早再看。” 肖鳴夜匆忙洗了個涼水澡,一身涼氣鑽進被窩,伸出胳膊把鍾意秋攬進懷裏,卻在他後背摸到一把虛汗。 “還是去醫院吧?”他還是放心不下。 鍾意秋全身燒的滾燙,臉貼在肖鳴夜幹爽的胸膛舒服的蹭。 “不想去……” 肖鳴夜心疼他,更多的是惱火,氣他逞強,明知道這個時節容易生病還冒雨去幫忙幹活,不拿身體當回事,現在折騰成這個可憐樣子,自己想罵也罵不出口。 肖鳴夜幹燥粗糲的手掌在他後背一下一下撫著,白生生的月光從窗子斜照進來,把他的臉龐洗成白紙一樣,清冷卻又脆弱。 肖鳴夜以為他睡著了,忽然見他兩片桃紅的嘴唇輕啟,“對不起。” “你還知道自己錯了?” 鍾意秋緊緊抱著他的腰,下巴蹭了蹭說:“知道……我不該在這麽忙的時候給你找事兒……” “你找啥事了?”肖鳴夜抵著他滾燙的額頭含著聲音問。 “不該叫你下山來陪我……” 肖鳴夜都被他氣笑了,在他鼻尖用力咬了一口,又心疼的在牙印上舔了舔,摟緊他冷聲道,“等好了再跟你算賬!” 最終還是沒去醫院,吃了藥第二天早上就退燒了,鍾意秋知道後麵還有半個月要咳嗽流鼻涕,所以也不敢大意,加上肖鳴夜一直黑著臉不說話,他討好的乖乖把厚衣服都穿好,導致領廣播體操時都無法做轉身的動作,學生們偷偷在下麵捂著嘴笑。 下了操,孩子們一窩蜂的向道路兩旁湧去。修高速公路的消息還沒有傳出來,這裏的地理位置優勢已經越來越突出了,林玉芳開了新店,各種小販每天把路口兩旁都擠滿了,大部分都是做學生生意的,文具、小吃和各種花裏胡哨的小玩意,也有賣魚賣菜和便宜衣服鞋子的,像個小集市一樣,隔壁幾個大隊的都說這裏比鎮上都熱鬧。 學校操場是露天的,還在路對麵,這裏熱鬧起來對學生活動不安全,沈校長找了大隊裏申請,想把操場重新規劃進校園裏,等蓋了教學樓之後往後麵的田地擴建。 大隊裏當然同意,這樣以來現在操場的地還能賣或者建房子,聽領導們的意思是打算建一個群眾文化的活動中心。 這些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飛的滿天都是,老師和學生們最興奮的莫過於要建教學樓,整個鎮隻有鎮小學有一棟三層的教學樓,鄉村學校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鍾意秋偷偷問了沈校長啥時候能建,他沒有明確答複,隻說等年底再看,可能整個縣的鄉村小學都會有大改革。 因為家裏信教沒來報名的學生,沈校長本來說先不管,等派出所來抓了頭目,再一個個到家勸解,這段時間有幾個學生陸陸續續主動來報名了,讓他們也增加了信心,可見並不是所有人都信的很忠誠。 袁老虎媽在佛像立起來的當晚微笑著閉上眼,她雖然不是很老但也還算喜喪,袁老虎打算熱熱鬧鬧的大辦一場。 鞭炮從早放到晚,幾台大戲敲鑼打鼓的輪流上場,住持大和尚領著弟子過來做法事,幾個小和尚也被提前送進了學校,先和鍾意秋他們住在一起。 最大的九歲,最小的才三歲,個個都是小光頭,鍾意秋看的新奇,他第一次看見真實的和尚,盯著人家的小腦門瞧,心想這和電視裏演的也不一樣啊?沒有燙戒疤?小家夥們不吃肉身體能長好嗎? 最小的孩子叫浩真,有一隻耳朵是畸形所以被家裏丟棄了,他還太小,站都站不穩卻像模像樣的給他們行了個佛禮。 鍾意秋又納悶了——怎麽不說阿彌陀佛? 四個孩子,收拾出一間房間給他們住,師父們還要忙著處理搬遷的事情不能每天陪著,義叔讓他們放心,答應會仔細照顧。 臨走時浩真趴在大師父懷裏眼淚汪汪的撇嘴卻又不敢哭,看的他們幾個大男人心都要融化了。 鍾意秋把他抱起來去逗狗玩兒,沒一會兒小孩又咯咯的笑起來。 義叔半認真半調侃的試探,“我看你挺喜歡小孩?” “你看他多可愛。”鍾意秋捏著人家的臉蛋說。 義叔吐出一口氣說:“你就不想自己生一個?” “怎麽生?肖鳴夜也沒這功能啊?”鍾意秋疑惑道。 義叔:“……” 小和尚們雖然跟著師父識過字,但是沒有係統的上過學,隻有9歲的浩遠上過一年級,可以直接進二年級,其他的都從一年級開始上,三歲的浩真太小了連學前班都進不了,隻能留在家裏玩狗玩泥巴。 他們幾個都沒帶過孩子,還要去學校上課,隻能每天帶著他一起,卻不想不出一個月浩真就稱霸了整個校園和周邊小賣部及街邊各個商販。 袁老虎為老媽大辦喪事,山上工程隊也都放了假幫忙,餘博山跟他不算熟也不是村裏人,去祭拜後就算閑下來了。 這段時間他沒有一天不在想鍾意秋和肖鳴夜的事兒,反反複複琢磨每一句話該怎麽談,整理了一套完美的溝通方案,信心滿滿的在周日去找鍾意秋。 秋天的早上,在溫暖和寒涼之間有種說不上來的舒適感,鍾意秋感冒還沒好利索,戴著口罩蹲在地上,一勺一勺的喂坐在小板凳上的浩真吃飯。 餘博山:“……”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於回來了! 放個假比平時都忙,同時也有點卡文了,打算完結了需要認真整理一下思路。 二哥:為什麽是我生孩子? 感謝在2020-09-28 23:33:16 ̄2020-10-10 23:35: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笙桉、蓬蓬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嶠予 19瓶;嘿嘿嘿、魚兒 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90章 憤怒 義叔給每個孩子都買了套新衣服, 浩真穿了一件亮黃色帶向日葵的小毛衣,像個漂亮的小女孩,前後翹著兩條小短腿指揮鍾意秋, “吃又,要吃又!” 小孩子不用守佛門戒律, 但以前日子過的艱難, 一個星期才能吃一頓肉,見到肉都特別饞。 師父們家教嚴格,大點的孩子都很有教養,饞的直咽口水在餐桌上也不敢有半點失禮。 浩真太小還不懂規矩, 天天也不吃青菜了嚷著要吃“又”。 鍾意秋卻不慣他,喂口肉必須喂口青菜,把孩子急的直想上手搶勺子。 餘博山看的稀奇,“小和尚還吃能吃肉?” 鍾意秋還沒回答,浩真搶話道:“長身體!師父讓吃!佛祖不怪!” 餘博山笑起來, “小家夥還挺機靈!” 等喂完了飯, 餘博山點了根煙, 裝作輕鬆的問,“你今天有事嗎?” “沒事, 本來要去縣裏買書,肖鳴夜把車開走了。” “那我們出去轉轉?”餘博山像是建議道。 鍾意秋心裏咯噔一下, 知道餘博山終於要攤牌了, 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不由的全身都緊繃起來,下意識的想要逃避,故作忙碌的說:“我要帶浩真,義叔去袁主任家幫忙了, 沈校長去鎮上有事,沒人帶孩子。” 餘博山今天必須要問個結果,咬牙說道:“帶上孩子一起。” “不好吧?” 餘博山塌著一邊肩膀,沉默的抽煙,眼神沒什麽內容卻始終鎖定著他。 鍾意秋微微歎了口氣,知道今天肯定是躲不過去了,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 “行吧……等我一會兒,我讓王文俊起來帶孩子。” 王文俊正睡懶覺呢,被叫醒了煩的想罵人,從床邊提溜起浩真強行按進被窩一起睡。 餘博山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他本來想的是去縣裏找個好點的飯店,趁著喝酒好好聊,又想著飯店人多,萬一有啥過分的話被外人聽見了反而惹麻煩。 帶著他去山上也不合適,雖然大家放了假,但陸家班和外地的工人們有些還在山上住,說話不方便。 想來想去不知道該去哪兒,兩人順著菜園後的坡路往下,一路上聽著村裏的喪樂都沒說話。 鍾意秋主動說:“要不去小仙山吧?去看看我們的新家。” 餘博山側臉冷冷的瞪著他,這句話的意思太明顯了,鍾意秋無疑是坦白了他和肖鳴夜的關係。 鍾意秋低頭沒敢看他,領著他往小仙山走去。 花叔正在挖地,鍾意秋打招呼道,“花叔你先休息,過幾天請人來挖。” “沒事兒,閑著也是閑著,能幹一點是一點。”花叔笑著說。 鍾意秋一副主人的口吻,仿佛小仙山是他的一樣,花叔不知道他和肖鳴夜的真正關係,但是兩人比親兄弟都親密,任何事也不分你我,很多事鍾意秋說的話比肖鳴夜更管用,花叔自然也把他當做主人。 餘博山見他連遮掩都不了,心裏煩悶的不行,抽出根煙噙在嘴邊,剛摸出火柴還沒點,鍾意秋馬上攔住,認真的說:“不能抽煙,秋天幹燥,山上都是樹和幹草,要小心煙火。” 餘博山更煩躁了,但是他又說的很對,況且山還是人家的,隻能恨恨的收起煙。 翻過山坡就到了,新房已經基本建好,在秋日的陽光下背靠色彩絢爛的山巒,麵向綿延的草坪和小溪,美的像是童話一般。 鍾意秋正兒八經的帶著他參觀,又獻殷勤一樣把院子裏每一種花草樹木都介紹一遍。 餘博山裝滿了心事,完全沒心情認真聽,鍾意秋臉上的笑容越是幸福溫暖,他的心就越往下沉。 “歇會吧。”餘博山也不嫌髒,直接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下。 鍾意秋一顆心被吊起來,知道今天的重頭戲終於要開鑼了。 他坐下來先發製人的說:“山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餘博山沒想到他倒是主動坦白了,再想他剛才坦然自若毫不避嫌的舉動卻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下意識的去兜裏摸煙,想到不能抽又訕訕的縮回手,隨意撿了根樹枝在地上亂畫。 “說。” 鍾意秋兩隻手絞在一起,心裏怦怦亂跳,卻坦蕩的直視餘博山,“我和肖鳴夜在一起,我們是愛人。” 餘博山想到過很多種可能,當然也想到他們是這種關係,但潛意識裏總是想說服自己不可能,認識這麽久,鍾意秋並沒有喜歡男人的毛病,當然他也沒有明確表示過喜歡某個女人,在學校時總把他當小孩,想著他可能是開竅晚,還不太懂男男女女的關係,卻不曾想這家夥憋了這麽大個招兒! 餘博山低頭沉默,樹枝劃過水泥地發出刺耳的聲音,像是砂紙擦在耳膜上一樣。 鍾意秋一鼓作氣的說出口,此刻才真正害怕起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背後的冷汗像是溪流一樣蜿蜒而下,又癢又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