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鍾意秋問。 高小包滿身都是泥,甚至臉上都糊滿了,整個人像是從泥地裏滾過一樣。他比上次見又瘦了許多,但如此狼狽他倒還是平常吊兒郎當的樣子,看見鍾意秋坐起來,習慣性的調侃,“你倆竟然睡一個被窩!” “別廢話了,咋回事?”肖鳴夜問。 高小包先是看了鍾意秋一眼,又看向肖鳴夜,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肖鳴夜微微點點頭,他才說道,“警察今晚突然抓賭,我跑出來了。” 鍾意秋:“! 薄 ⌒っ夜問,“追了嗎?” “追了,三個警察追我,我沒敢走大路,從地裏穿的,應該甩掉了。”高小包淡定的說。 鍾意秋震驚,“你賭博嗎?” “我不賭。” “那為什麽抓你?” 高小包脫了外麵的髒衣服扔在地上,說道,“我幫賭場看場子。” 鍾意秋不知道該說什麽,回想起來,怪不得每次見他,他都在白天睡覺晚上熬夜,原來是在賭場。沒想到小小的鎮上竟然還有賭場,這幾年抓賭很嚴厲,高小包太膽大了,一旦抓住是要坐牢的。 “咋了?害怕了?”高小包故意壞笑道,又轉頭和肖鳴夜說,“嚇到你們家小孩了,咋辦?要不你先去哄哄?” 肖鳴夜不理會他的玩笑,認真說,“你不能在這兒,警察肯定會查過來。” 高小包不以為然,“他們也就是走個形式,還能真查啊?” “大過年的,你當警察跟你玩遊戲?追你的是便衣還是穿著製服?” 高小包想了想說:“便衣,後半夜才動手,兩個便衣趁我們不注意把前後門都從裏麵鎖上了,一屋子人全堵住了,我從廁所翻牆跑出來的。” 肖鳴夜開始動手幫他收拾東西,“這麽熟悉環境,肯定埋伏好幾天了,就為了走個形式?是想要一網打盡,你趕緊走。” 鍾意秋聽的懸起了心,跳下床幫著給他裝點吃的。 高小包也緊張起來,但他還是在猶豫,覺得形勢沒有到這一步,“不至於吧,賭場老板有門路,不然他也不敢在鎮上開這麽大的賭場。”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抓住了就算能撈你出來,在裏麵也要扒成皮。”肖鳴夜找了件舊外套給他穿,嚴肅的警告道。 “我能去哪兒?”高小包有點六神無主了。 “出省躲幾天,過段時間再回來。”肖鳴夜邊說邊向鍾意秋伸手,長時間的默契讓他立馬明白了,從衣櫃裏拿出一個小布袋子給他,裏麵有一百多塊錢。 肖鳴夜把袋子遞給了高小包,他怔怔的看了一會兒還是收下了。 高小包還在考慮,“鎮上人都知道我們認識,我要是跑了警察肯定來找你。” “找就找,我又不知道你去哪兒了?”肖鳴夜說。 高小包笑了笑,確實,隻說是出省,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兒。 他換上衣服,收好東西,還有心情逗鍾意秋,“太對不起了,把警察引來,打擾你了。” 肖鳴夜說:“不會打擾他,警察不會來這兒?” 鍾意秋不懂他啥意思,剛才不還說警察一定會搜查到這裏嗎? 肖鳴夜解釋道,“我明天回家住,家裏有一屋子信教的,還有個頭兒,剛好想見見警察。” 鍾意秋:“……” 肖鳴夜太大膽了,而且腦子轉的堪稱神速,短短的十幾分鍾竟然能把兩件事結合在一起,想好前後安排,如果能成功,雖然警察不知道這幫人在幹什麽,但是最起碼對底層的信徒,有一個警示作用。 高小包走了,鍾意秋怎麽也睡不著,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畢竟他確實犯了錯,警察抓他是應該的,而他們出於朋友的仗義,幫助他逃脫了。 肖鳴夜抱著他,輕聲安慰,“別想太多,他沒有犯法,你沒有做錯事。” 鍾意秋卻問了一句,“你明天要回去睡嗎?我舍不得你。” 肖鳴夜親了親他,說道,“我不會讓你再麵對任何危險,哪怕是警察的盤問。你是老師,以後會做的更更好走的更遠,不能有一星半點的汙點,我們小鍾老師是完美的。” 鍾意秋鼻子酸楚,他故意讓語氣凶狠遮蓋自己的情緒,“難道警察問我事情也算汙點嗎!你這是什麽邏輯?” 肖鳴夜笑起來,連胸膛的震動頻率都是喜歡的訊號。第107章 交代 為了不撞上警察, 第二天一早,肖鳴夜就讓鍾意秋帶著義叔去給方款冬拜年。經過幾天的暴曬, 路上已經可以騎摩托車了, 鍾意秋先把要帶的禮品在車後係上, 讓義叔在外麵等他一會兒,又跑回屋裏。 雖然囑咐的話說了千萬遍,但總是不放心,怕肖鳴夜卷進高小包的事情裏,更怕得罪了這幫教徒,以後遭到他們報複。 肖鳴夜聽見腳步聲就知道他又回來了,不等他開門就張開雙手微笑著迎接,鍾意秋看見這個姿勢非常自然的投懷送抱。 “我不是和你保證過了嘛, 不會有事的, 相信我。”肖鳴夜在他耳邊說。 這些話鍾意秋重複的快要能背下來了, 又交代道,“千萬別衝動, 別惹他們,我們又沒有證據, 他們也沒幹什麽犯法的事, 現在抓進去肯定會好好的放出來,到時候吃虧的就是我們。” 肖鳴夜保證的答應道,“嗯,我不會衝動,為了你也不能衝動。” 鍾意秋心裏仍然七上八下, 猶豫道,“要不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 肖鳴夜推開他,在他緊皺的眉間親了親,笑著說他,“別囉嗦了,管家婆。” 鍾意秋明明知道自己去不合適,更可況還辜負了肖鳴夜的一片苦心,他咬咬牙轉身走了。 周律書在醫館門外削甘蔗,見了他們興奮的跑過來,從前往後把摩托車掃了一遍,又探頭往兩人身上仔細打量,沒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語氣失落的問,“小黑呢?” “和他媽在一起享受最後的天倫之樂。”鍾意秋下來說。 周律書非常沮喪,鬱悶的說道,“我好不容易和我們當家的說好,終於答應可以養狗了,你們卻遲遲不放狗出山!” 他說的當家的無疑就是方款冬,隻是這個稱呼一般是夫妻之間才會有,更多是調侃夫妻恩愛感情的,他這樣稱呼方款冬有點曖昧不明的意思。 鍾意秋想起剛剛在家,肖鳴夜叫他管家婆,和這個稱呼有異曲同工之妙,讓他不得不多想,周律書和方款冬是什麽關係呢? 義叔在旁邊安慰他,“過了元宵節你就去接狗,這次肯定給你。” “真的?一言為定!” “真的。”義叔保證道。 方款冬愛吃甘蔗,周律書買了好幾捆回來,甘蔗吃起來麻煩,周律書又把所有的皮都削了,切成小塊兒,像吃零食一樣,直接拿起來就可以吃。 鍾意秋羨慕的不行,眼饞又嘴饞,方款冬讓他吃,又吩咐周律師多削幾根,下午讓鍾意秋帶回去。 周律書邪氣的衝鍾意秋眨眼,說道,“還用得著我削嗎?他家裏有人專門給他削。” 鍾意秋和義叔都知道他說的是肖鳴夜,但兩人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義叔隻當他們年輕人在開玩笑,還笑著配合,鍾意秋卻總感覺周律書像是能看懂一樣,他不敢再說話怕露餡。 鍾意秋一整天都忐忑不安,但是肖鳴夜專門交代了,讓他下午晚點回家。吃了午飯周律書提議打麻將,鍾意秋不會打,最後四個人玩撲克牌打升級。 不管周律書怎麽求,方款冬就是不理他,一定要和義叔坐對家,他太清楚周律書打這個技術有多爛,鍾意秋雖然知道怎麽打但是一臉茫然,明顯也是個新手。 果然,到下午四點多,方款冬和義叔成功打通關了,他們還在打5……鍾意秋愧疚的和周律書道歉,都怪因為自己心神不寧,導致他一敗塗地。 方款冬勸道,“不用道歉,他無論和誰坐對家都是輸。” 周律書:“……” 終於熬到這個時候,鍾意秋匆忙的道別,帶義叔往家趕。 到家時天快黑了,肖鳴夜在廚房做飯,聽見摩托車的聲音也沒出來,鍾意秋停好車顧不上義叔叫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進去。 “回來了。”肖鳴夜剛炒好一盤茄子轉身說,鍾意秋喜歡吃茄子,應季菜冬天沒有,這還是上次方款冬過來帶的,他們果園旁邊有大棚。 “你頭怎麽了!”鍾意秋驚呼。 肖鳴夜一邊的額頭有一大片紅腫,雖然沒有傷口也沒出血,但是高高的腫起,又青又紅,皮膚下滲透著血絲,看起來就疼。 “沒事,不疼,別擔心。”肖鳴夜安撫他。 鍾意秋有點生氣,“怎麽會不疼,到底是怎麽回事?警察打你了?” 他想到隻能是警察打的,如果是其他人敢動手,挨打的隻會是他們。 肖鳴夜不說話,眼睛深深注視,鍾意秋心疼的樣子,讓他心更疼。 “說啊?到底怎麽回事?”鍾意秋著急。 義叔雖然不清楚他們在打算什麽,但是他知道高小包的事,也知道肖鳴夜今天回去了,連在一起大概能猜到,試探著問道,“你媽打的?” 肖鳴夜微微點了一下頭。 鍾意秋啞口無言,心裏亂糟糟的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感覺。 義叔又問,“她為啥打你?” 肖鳴夜說:“今天警察找我,問見沒見過高小包,他們剛好一屋子信教的人在開會,警察最近在抓賭博,見他們這麽多人還坐的整整齊齊,以為他們沒幹好事,問了也沒人敢說話,就把大領導和袁寶才帶回去問話了。” 義叔狐疑的眼神在他倆臉上轉來轉去,沉聲說道,“你是故意的。” 沒有疑問他直接就是肯定的語氣,鍾意秋心虛,怕義叔怪他們沒提前告訴他。 肖鳴夜承認道,“是的。” 義叔沒有責怪他,思索著點點頭,繼續問,“你媽知道你故意把警察引過去,所以才打你?” “不知道,她就是氣我不該回去,嫌我給他們帶去了麻煩。” 義叔擔心的說,“她不知道,不一定別人不知道,事後想想可能就明白了。你不該現在去惹這幫人……” 鍾意秋最害怕的就是這個結果,他不是怕惹事,隻是擔心肖鳴夜。 肖鳴夜洗了澡進屋,就看見鍾意秋板著一張臉直挺挺的坐在床邊,衣服也不脫,抱著雙臂一副審訊的樣子。 “坐下。”鍾意秋嚴厲的說。 肖鳴夜坐下。 鍾意秋生氣的推開挨在身邊坐下的人,“不是坐這兒,坐那兒!” 他指著對麵的小板凳,肖鳴夜挑眉看向他,意思是你說真的? 鍾意秋抬抬下巴,回複他一個,沒錯,按我說的做的表情。 這種小板凳在當地的土語中叫做□□凳,意思是和□□一樣大小,可想而知有多小。肖鳴夜人高馬大,坐下去又不敢伸腿,兩隻手沒地方放,隻得抱著膝蓋,像一匹犯了錯被懲罰強製蹲起來的馬,看起來非常搞笑。 鍾意秋忍著笑,問道,“走的時候你怎麽保證的?交代吧。” 肖鳴夜無聲的反抗。 鍾意秋繼續問,“她拿什麽打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