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那年,我發現自己好像不喜歡女孩兒,就很憤怒,我已經和別人很不一樣了,怎麽還能攤上這種事兒啊。那時候一度覺得自己要變壞了,家境窘迫,父親跑路,母親家暴,親戚躲避,妥妥的先混街頭再進少管所的劇本。我每天上學都會路過夏奶奶門口,她養過許多花,有一些也會不適應氣候或者生了蟲救不回來,有一些就長得好好的,一年比一年開得漂亮。我有時候也想,那我就不能也開得好好的嗎。甚至不依靠誰的照顧,就自己,曬太陽,喝雨水。其實我很感謝上天給了我一些天賦,雖然很慚愧地也有浪費,所幸並沒有辜負太多。但我應該再盡點力,我想進京,讀心儀的大學,去看更繁華的風景。我要打工,也要拿獎學金,要通過自己的力量一點點改善生活,讓我媽少吃點苦,這樣她就不用每次罵完我又躲起來哭。”秦笛頓了頓,眼眸被河上的燈光耀得螢火萬千,祁鬆言想去握他的手,卻被他先一步枕在頸窩上,又拱了拱。祁鬆言攬住他的肩膀,聽他的聲音被夜風徐徐送入耳中。“遇見你之前,我都是一個人做夢,一邊幻想以後,一邊被現實胖揍。後來,你也變成我的夢,有風,有鬆林響,我想如果那是在說愛我就好了,因為我好愛你啊,為你哭過好幾場。現在,你從夢裏走出來了,可我還是不滿足,我想要你是我的以後。是不是在一個城市,是不是在一所大學都沒關係,我會把心放在你那兒,你還給我,我也不要,這樣無論怎樣的時空更替,我們都不會分開,你隻能捧著我的心,就這一顆,在這裏。”秦笛拉過他的手,貼近自己的胸口。心髒感知到兩隻掌心的溫熱,奮力地跳躍著,急切地為主人求索回音。祁鬆言摸著他的心跳,閉上眼,長久地吻上他的發頂。“我也好愛你啊。”鬢邊的那朵小花,落入河水,悠悠漂向璀璨的波瀾,樹葉間的蟬鳴息了,隻剩細微的風語。秦笛說的倦了,就賴在祁鬆言懷裏不起來,祁鬆言想親他根本夠不著嘴,隻能嗬他癢,鬧得他起身撒開腿就跑,被祁鬆言捉住,按在橋洞的水泥壁上吻了個密實。吻了幾次就再按捺不住,四隻手都纏進對方衣擺,祁鬆言被他摸得呼吸都重了,手停在他肋骨邊,還記得紳士守則,問道:“能不能碰,嗯?”秦笛含著他嘴唇,把他手腕抬了抬,又遞了一截東西到他另一隻手裏。祁鬆言低頭一看,是他短褲上打著蝴蝶結的抽繩的一端,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向秦笛,秦笛眼光閃了閃,環上他頸子,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都能。”一切都是有預謀的當祁鬆言順著指引從秦笛兜裏摸出那包帶香味的紙巾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但他也太喜歡這樣的小圈套了。秦笛比他預想的要熟練得多,甚至還在最後關頭叼起衣擺,叫他弄在自己肚子上,說會好清理一點。而他的都在祁鬆言手心,被香味蓋了,隻餘淡淡的氣息。他把秦笛的抽繩係回去,撫了撫被他咬皺的t恤,盯了他半天,說:“秦小笛,雖然這是第一次跟你生氣,但也沒冷戰沒吵架,不至於這麽雙管齊下地搞我吧。”秦笛臉上的紅還沒消,抓著鬢角喃喃地說:“我就是有點害怕…”祁鬆言給他拍拍背麵蹭的灰,“傻。”秦笛這次沒炸毛,反而低頭瞧著自己的鞋麵,伸出手比了個ok:“其實是三管。”他扭身,示意祁鬆言摸他另一個褲兜。祁鬆言把老朋友小手帕掏出來,還同時掉落了一封信,淺綠色的紙折成樹葉形。“情書?”祁鬆言抬眉。“心裏太亂了了,組織不出來語言,隻寫了一段。”祁鬆言打算立刻就拆,想了想還是揣進口袋。“你這個搞法,以後沒氣我都要生一生。”秦笛急了:“不行!”“知道了,乖,走吧,送你回家。”秦笛往他懷裏一堆,理直氣壯地說:“祁妙,你背我吧,我腿軟了,走不動台階。”祁鬆言心說好像誰不軟似的,但他是秦笛的未來,他不能說不行,忍著瘋投一下午的酸爽以及甜蜜的小空虛,祁鬆言把住他腿彎,頂天立地。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階,運動會那天沒背的,成人禮那天沒背的,此刻都在他背上。秦笛忽然問:“祁妙,我是你的壓力嗎?”祁鬆言頓住,微側過臉點點頭:“是。”秦笛把他摟得更緊了,小孩子似的任性:“可我不想下去。”“那就不下。”祁鬆言背他走到街上,直到攔的出租停在腳下才放他下來。不過十分鍾路程,秦笛就睡著了,好像剛才背了一路人的是他,到家還迷迷糊糊的,胡亂親了祁鬆言幾次就上樓了,忘了說晚安。祁鬆言又一次站在夏奶奶理發店的門口,那盛放的花團錦簇裏,卻沒有哪一朵比秦笛開得還漂亮。他撿了個台階坐,掏出那封信,小心地拆開。一封情書沒頭沒尾,甚至沒有稱呼和落款,短短幾句話,他卻看了十幾遍:“我不甘心你隻是我愛的啟蒙,我要你是我發亮的青春,是我心髒的寄存,是路過所有風景的見證,是我越過滄海終於棲息的彼岸,是我窮盡一生解不夠的習題。我要你,歲歲有我,歲歲愛我,歲歲見驕陽高升,人間光燦。”這夜,祁鬆言沒睡。他在淩晨跑下樓,賞天光破曉,晨陽大盛,輝光鋪在他臉上,映亮那顆酒窩。人間光燦啊,今歲如此,歲歲應如是。第38章 高三黎帥買的風箏很氣派,每個角都係了一對兒長飄帶,三隻抱在徐唱懷裏,像給他穿了件流蘇裙,分外嫵媚。雨後升溫,河邊夏風習習,是個放風箏的好天氣。女孩兒們聚在一起,把男生當小桌子,風箏擱在背上一一寫了誌願,又畫上許多愛心和笑臉。祁鬆言給第三隻風箏掛線,那邊李銘軒和徐唱已經成功放飛一隻,贏來女生們一陣歡呼。秦笛握著記號筆走過來,幫他托著,祁鬆言問:“寫完了?”“嗯。”他點頭,祁鬆言也跟著點頭,“ok,裝好了。”第二隻風箏也飛了起來,隨著放線,越發高遠,飄搖中動七彩的蝶尾,一階一階穩穩接近第一隻的高度。祁鬆言望著風箏若有所思,也許亦步亦趨並不能使他獲得水到渠成的結果,他要把旗幟插在最接近秦笛的地方,踏上自己的征程,隻有這樣才有可能真正抵達他的身旁。他接過秦笛手中的筆,在風箏上簽了簡短的一行:“進京祁鬆言。”秦笛看他,眼裏盛滿光彩,就像每一次聽他叫他名字那樣。祁鬆言在他手背上兩筆畫了個小旗子,合了筆帽:“學校我再看,先標個點。你想去更好的地方,我也是。你覺得異地沒什麽,我不行。隻把心放我這也不踏實,人也得在我這。你先飛,我隨後就到。”最後一隻風箏升得飛快,秦笛握著線軸將它送了很遠。那是祁鬆言的心願,聽起來更像一個承諾,牽著纖細卻堅韌的線,緊緊連住了他也絕不鬆開的手。開學第一周的周末,祁鬆言收到了個人圖書館黑卡會員秦先生送來的自製報考指南。兩張紙詳細地羅列了祁鬆言現階段成績能報考的京城高校,還有進步一檔和二檔後的參考名單,甚至每個學校的知名專業和校內生活條件也細致地標注好了。其實幾天前,祁鬆言少有地主動聯係了爸媽,要求找個高考誌願指導老師幫助篩選學校,雖然打了三遍才打通,但兩個人都對他突如其來的上進表示驚喜,飛快地落實了。指導老師給他做了科目偏向和性格興趣的測評,兩天出了一份報告,當祁鬆言拿到秦笛的指南,兩相對比,發現竟然有七成重合。“你到底是什麽神奇小寶貝兒,不然咱們開個誌願谘詢中心得了,賺他一筆然後遠走高飛。”秦笛翹著二郎腿,把一截碎碎冰吸得吱吱響,白了他一眼:“給多少錢也不值得我為別人廢這個勁。早知道你已經托人做了,我堅決把這三個晚上省來好好睡覺。”祁鬆言把紙按在懷裏,擠出酒窩朝他飛了一吻:“是愛情。”“你爸媽給你請的金牌講師團隊什麽時候開工?”祁鬆言頓時臉垮了一半,父母對他在放養之餘主要以砸錢來彌補親情缺位,高三隻周日這一天的休息也給安排得滿滿當當。自習室去不了,男朋友見不上的苦日子咣當砸在腳趾頭尖兒上,疼得他直咧嘴,卻有苦難言。出國或者2+2是他自己否的,考進京是他自己跟爸媽提的,神奇小寶貝兒是他自己要追的,因此隨之而來的一切艱辛都必須自己承受。長大就是要勇敢選擇,並且毫無怨言地承擔選擇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