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瑞斯先生果然精明。不過生意的事情來日方長,今天我找你是想談關於杜清劭的事。”“嗯?”聽到那個名字,洛銘的眼眸中突然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下意識往旁邊亂瞟了眼。他知道沈惠斕肯定看出了端倪,也知道對於大家族而言婚姻的重要性,向來少年老成的思維模式裏突然蹦出一堆滿是少男心的詞匯。“方便我們單獨說嗎?”沈惠斕問道。“當然。”他趕緊回神,抬手屏退了管家。“坐下說。”沈惠斕打開擋板出口的門,示意他到休息區。洛銘剛結束幾小時的編舞嚐試,身體其實軟得不行,生怕自己踩著薄薄一片冰刀在“丈母娘”麵前摔倒,堪堪道:“我還是站著比較好。”沈惠斕看了眼他白蠟的臉色,沒有再做勸告,緩緩吸了口氣,話語間滿是踟躕:“其實今天我找你,是想你幫我勸小劭退役的。”“什麽!?”洛銘身子一斜,差點沒撐住擋板,“您、您在說什麽?”“有件事情小劭肯定沒有告訴你。但是作為他的母親,我真的沒辦法……”說到這兒,眼前的女人突然沒了聲音,捂著臉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對不起小劭,是我斷送了他的夢想。可直到如今,我必須要阻止他了。”“到底是怎麽回事?”洛銘驚訝地看著蹲在地上女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小劭他,竇性心律過速,根本不適合當運動員。”沈惠斕顫著聲音說,“出事的時候他才七歲,也是我剛開始打拚創業的時候,疏於對他的照顧。那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不舒服,可能有點感冒。我當時在國外出差,根本沒放在心上,就讓他隨便找點藥多喝熱水睡一覺就行。”“再次接到電話是三天後,老師說小劭沒去上學,問我怎麽回事。我才意識到家裏電話打不通了,找了鄰居把門撬開,發現他一個人昏睡在床裏,臉燒得通紅,鼻血流得到處都是。”“送到醫院搶救後,醫生說孩子已經昏迷了20多個小時,病毒性感染引發了急性心肌炎。而且、而且我在藥箱裏準備的藥也早過期了,他那時候還小,吃錯了藥也不知道。”“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急性心肌炎留下的損傷是不可逆的,最終導致他心室壁受損,一旦運動過度就會心動過速,導致大腦和肺部供血不足……”這是真的嗎?等最後一句話落下,洛銘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這個每天在冰場上歡樂地蹦蹦跳跳的小男生竟然有著這樣致命的隱疾,他不敢相信這個以奧運金牌為畢生理想的運動員,居然真的是在用命換榮譽。“我很清楚記得,十四歲那年帶他去劄幌比賽,他為了青年組的金牌自己亂改節目構成,撐到後台直接暈了過去。從那時起我就勸他早點放棄這條路,好好當個普通人考大學,可他從來沒聽過我一句勸。”“我知道你在他心裏的地位不一樣,現在也隻有你能幫我勸住他了。我真的擔心再這樣下去,有一天他會、他會……”“夠了!別說了!”聽著沈惠斕身為母親撕心裂肺的請求,洛銘的驚訝與恐懼也在瞬間爆發了,他試圖向之前一樣克製自己的情緒,可卻根本無法冷靜。他想起杜清劭一直戴在手腕上甚至連比賽都不摘下來的心率檢測儀,想起初任他編舞老師時教練一個勁說的“步法編得簡單點”,想起杜清劭那次賽前發燒教練和隊醫一個個心急如焚的模樣。其實他早該發現的,杜清劭有事瞞著他,他每次意氣風發的表演背後,都是一場場用命下的賭注。從生意場到球場,洛銘見過太多賭局,卻都不及此刻震撼。一邊是他的少年和少年的熱愛,一邊是平安喜樂的普通一生。可是,勸他放棄,怎麽可能……無端的惶恐如風雪般襲來,寒意順著冰麵攀上他的肩膀。洛銘突然覺得胃裏一陣抽痛,身體裏最後一絲力量都被抽幹,重重跪在冰麵上。隨後是難以平複的呼吸,嘔吐物的澀味在他喉嚨間糾纏翻滾,讓他幾乎徹底失態。杜清劭心動過速的時候,是不是也像這樣絕望?“少爺!少爺!”管家的呼喊在耳邊消散,洛銘意識的最後一瞬,依舊是那個名字。第81章 莫比烏斯環杜清劭遲遲沒有收到洛銘的回複,眼見快到熄燈的點,心裏不由得煩躁起來。他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記錄,經過他連續二十多天的死纏爛打,洛銘已經養成了定點說晚安的習慣。而且按照洛銘的作息習慣,現在肯定沒有休息。遲疑片刻,他還是撥通了洛銘的電話。在一段漫長的等待後,電話自動掛斷了。杜清劭原本懶洋洋地躺在床裏,騰一下從床裏蹦了起來,一邊再按撥通鍵。反複折騰了好幾次,電話總算接通。“杜先生?”迎接他的是某人試探的聲音。杜清劭一聽便知發生了什麽,立刻警覺起來,冷聲問:“他怎麽了?”“少爺忙了一天,已經睡下了。”睡了?杜清劭根本不信對方的胡言亂語,仔細地聽著電話裏的背景音。[請21床患者到……]耳朵捕捉到幾個模糊的音節。“你們在哪家醫院?”杜清劭沒有一句廢話。“杜先生,…抱歉。”管家輕歎了口氣,無奈將事情和盤托出。杜清劭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聽完的,掛斷電話後腦中一片空白。迷茫得就像彼時砸在冰麵上摔斷了幾根骨頭,疼得喘不上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在哪裏。他覺得天崩地裂:每次比賽結束,當他蹦向洛銘時的苦苦掩飾全都付之一炬。為此他還特定叮囑過兩位隊醫,可沒想到一直以來的努力就這樣被一句話毀了。已經到了熄燈閉館的時候,他沒辦法偷偷摸出去,隻能向潘立書求助。接到電話時他還在辦公室看資料,肩上靠著他睡得迷糊的大金貓。杜清劭簡單講述了事情經過,潘立書知道自己勸不住他,隻能答應帶他走一趟。上車後杜清劭抱胸坐在後麵,一聲不坑。他平時嬉皮笑臉管了,現在沉著臉不說話,渾身都露著一股冷冽的氣息。“小杜,她畢竟是你的媽媽,千萬別亂說話。”金騁見他這樣,苦口婆心地提醒。“我根本不想和她說話,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提起洛銘他愈發覺得心亂如麻,咬著後槽牙狠狠罵了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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