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書詞毫不客氣指著他眼角,指頭險些戳在他臉上,“我才發現,你居然破相了耶。”“……”白鹿跳下窗戶時全身赤裸,橘紅半褪的火炬叢中盡是長著獠牙的丫杈。它們擦過他脆弱的皮膚,留下數不清個傷口。唯獨右眼角下一處最深最狠,差一點就傷及眼球。這一處皮膚組織永久性損傷,即便換了新皮,還是留了一個藏不住的凹坑。講好聽一點,這小坑有弧有角,像個月牙。說難聽一點,他白鹿這回的確是毀了容了。出院前他照過幾回鏡子,其間還問護士借來一根眉筆。他描著眼角的傷疤戳了一點,就戳出一顆似是而非的黑痣。忽略頭發,鏡子裏麵還真就映出一張像極了季銘洲的臉。原來世人何其相似,可惜世人各有其苦。方書詞見白鹿幾次欲言又止卻都無以反駁,這種感覺太好,好得他喜上眉梢,痛快至極,不禁露出一副勝利者的寬容嘴臉,“看你憋了半天了,呀呀還想替自己解釋什麽?”“……”白鹿眼底平靜,聲音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正經,“謝謝。”“啊?”方書詞以為自己聽錯,不可思議瞪大眼睛,“你說什麽?!”“謝謝。”白鹿抬起臉看他,竟是副嚴肅過頭的模樣,“聽說秦先生生病的時候一直是你在照顧……謝謝。”虧得此話發自真心,說出口的難度比白鹿想象中容易不少。“……”這回倒換方書詞皺眉,“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他眼裏的白鹿,向來是隻又媚又騷又跳站的男狐狸精。他從沒見過這人好好說話的樣子,從來沒有。此刻白鹿這副溫順的姿態,讓他背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兩人就一直盯著對方,卡在樓梯轉角的位置,不上不下。直到秦冕接完電話回來,“你們在做什麽?”方書詞反應極快,先發製人,“他擋著不讓我下樓。”不等秦冕開口,白鹿一句話不解釋,抱著箱子退到牆邊,空出來的位置正好足夠一個人過路。“……”方書詞並非尖酸刻薄的小人,明白窮寇不追的道理。可如今白鹿退讓得就差跪在他麵前認錯求饒。他非常震驚,震驚得忘了挖苦,忘了以牙還牙。兩人擦肩而過,他甚至沒忍住多看他一眼。眼前這個被割掉棱角的男人,根本就像另一個人。樓梯還剩兩階沒有走完,白鹿聽見男人在樓下叫他的名字。由於視線卡在死角,他回頭恰好看不到對方的臉。於是蹲了下來,“秦先生叫我?”秦冕微微仰頭,“主臥的衣櫃滿了,你的東西被我收到隔壁去了。”不過是一句普通的陳述,並不過分,情理之中。白鹿聽完隻覺得眼前一晃,短短幾步的樓梯仿佛突然拔地而起,變成起伏山巒。物理上一個飛撲的距離,卻活生生在眼前,橫亙成心口深不見底的壑穀。成了死結。“嗯,我知道了。”白鹿輕巧回答,卻一刻不耽誤地消失在樓梯上麵。趁殘酷的山脈綿延到更遠之前,他夾著尾巴,落荒而逃。樓下傳來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響,應該是秦冕跟方書詞一起出門的動靜。白鹿疲憊地把自己挪進次臥,正臉朝下,脫力似的重重砸在床上。他在病房調整了兩個月的狀態,見喬晏時還好,一見秦冕就被打回原形。他害怕回來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可又做不到堅定瀟灑地離開。享受過被男人捧在手心的感覺,他見過光了。那道光芒落到他眼裏又落進心裏,他們合二為一,他一次次被他救贖。從此以後還怎麽可能甘心縮回到黑夜裏麵。回來車上,白鹿已經問過何亦,秦先生既然怨他,又為何還要接他回來。“秦總當然是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外麵,萬一……”白鹿打斷他,“我隻聽真話。”“我說的也是真話。秦總對白先生付出的感情都是貨真價實,他是個生意人,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白先生的事情……”何亦微微斟酌,“的確令人驚訝……但畢竟也是……”“何先生。”白鹿又一次打斷,“不用委婉,直接說吧。”何亦終於不再鋪墊,“秦總是個非常講信用的人。無論他現在如何看你,隻要給過的承諾,就算再不情願,也一定會兌現。”白鹿想了一路,男人除了開著玩笑讓他管錢和穿著白大褂跟他作愛以外,好像還說過會和自己一起幫助高揚完成出國的事情。自從秦冕找人幫忙之後,白鹿的確沒再操心過那邊的東西。他記得高揚說第一年要先念語言,出國的時間大概在秋季。白鹿心裏琢磨一圈,一建的考試也在九月。這回若能一次過了,至少可以跟秦冕證明,他還是值得被他期待,他從沒放棄過一點點變好。由於身心俱疲,白鹿想著想著就直接睡去。睡得冷了還不忘把自己像模像樣裹進被子。這一覺直到淩晨,被秦冕回家的動靜吵醒。男人回家後徑直上樓,一把推開次臥的房門,還開了最亮的燈。白鹿睡眠很淺,先是嚇一大跳,接著被滿屋的燈光紮得睜不開眼。即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一股急速靠近的力量,帶著異常炙熱的溫度。下一瞬間,秦冕已經揪著他頭發,將人從被子裏拽出來圧在身下。他掐著白鹿後頸,用嘴唇封住他的。烈得熏人的酒味貫入口腔,白鹿被嗆得幹嘔咳嗽卻仍然努力應付。親吻像盛夏的急雨,淋漓又粗暴。舌頭掃完又換牙齒。半醒半夢間,白鹿的口腔被咬破好幾處地方,厚重的腥味被兩根翻湧的舌頭攪得到處都是。秦先生醉了,醉得無法控製手中的力度,甚至可能意識不清他正在做些什麽。白鹿被對方毫無章法地親咬折騰得十分難受,可這個男人還願意碰他,已是意料外的驚喜。睡意未消的身體像一具灌滿酸氣的空殼,盡管他此時並不想要,卻終究舍不得將身上人徹底推開。誰知道這人清醒之後還有沒有下次。欲拒還迎的暖昧態度與欲擒故縱無異。白鹿便不再扭捏,伸手摟上人肩膀,故作享受地挺了挺腰。“秦先生……”與夕獨佳補荃。這一回應使兩人的下身貼合在一起,擠壓,摩擦,酥得白鹿連腳指頭都摳緊。壓抑太久的欲望立馬重了濃了,不輸醉人的酒精,昏了腦袋,蒙上心眼。秦冕硬了多時,酒後的身體一觸即燃。在得到白鹿共情的信號之後,他的動作更加粗暴。囫圇抽掉自己的皮帶,又撲上去撕扯白鹿的衣服。由於醉酒,他忘記考慮角度,握著自己的性器對準半天都擠不進去。有一種煎熬叫分明聞到肉味,可就是吃不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