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千算萬算,卻沒算出來自己就是那一把刀。他險些都忘了他身邊還有秦先生這樣一位鋒利的貴人。嗯……不對,是鋒利的愛人。他心想。受了藥的身體一直乏力,白鹿沒看多久又靠著床頭睡去。再一次恍惚地睜眼,差不多已是黃昏。紗簾大敞,窗外土黃的天空黑壓壓擠進屋來。白鹿盯著一朵形狀奇怪的卷雲,歪了歪腦袋。直到聽見樓下動靜窸窣,才想起至今為止還沒有吃過東西。完蛋,秦先生估計得生氣了。若是哄不好人,罰他晚上不準親熱,白鹿可不願意。他飛快下床,脫掉揉皺的t恤,從衣櫃裏摸出件大號襯衫,隨意搭兩顆扣子,就算收拾好了。甩一雙光溜的長腿,開門就要下樓。可剛走到樓梯一半的位置,就再也邁不開腳。方書詞換了拖鞋正好起身,他轉頭過來,兩人四眼,撞上刹那全都愣住。對方早有心理準備,反應比白鹿快一些,“沒想到你還能賴在這裏,當初真是小看你了。”他順手將鑰匙揣進褲兜,並不是一般客人的模樣。“你怎麽會在這兒?”白鹿咬了咬嘴唇,有痛覺,不是做夢,“你為什麽在我家裏?”“你家裏?”方書詞被他逗笑,“睡了兩天睡糊塗了?這明明是老師的家,與你有什麽關係?”白鹿走下來兩步,正好是個合適睥睨的高度,“你老師是我的愛人,這裏當然是我的家。”“你想得美!”男孩瞪他一眼,“不過隻是住了幾天,還真以為自己能住一輩子啊?”他注意到這人連褲子都沒穿,光著兩腿就要下來。好在襯衫底擺夠長,該遮的地方倒是遮住了。“一輩子又有多長,愛一個人,做幾次愛,眨眼間就沒了。”太長時間沒有進食,白鹿有些站不穩腳。他不願示弱,強撐著扶手,“糾正一點,不是我賴在這裏,是你親愛的老師,留我在這裏。”方書詞原本打算上樓,才不得已跟這人多扯了幾句。兩人說話的工夫,他已經走到他麵前,“當局者迷,我不跟你計較。旁觀者清,好心提醒你一句。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除了你自己,還有別人覺得你們般配嗎?他不過是喜歡跟你睡覺而已,等過些時間睡膩了,你看看你身上還有什麽東西留得住他。”“你叫了半天,我就聽明白一個東西。”白鹿強打精神,挑起眉毛,“大費周章遠洋鍍金回來的優等生,想睡卻睡不到覬覦的男人。這就是你好心提醒我的原因嗎?”“你也別高興太早,你我都不是他那種層次的人。如今我憑著自己的努力快要上去了,可是你呢?”方書詞做了個壓低的手勢,語氣輕嘲,“你隻要不是傻,早晚會認同我的觀點。你和老師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配不上他。這個社會有它的規則,所有人都在規則裏麵。”白鹿眼底始終平靜,興許是餓得慌了,但凡說話大聲一點,他都覺得吃力,“有規則就有例外,那我就打破規則,我去做那個例外。”方書詞被他氣笑,“你最大的特點除了這張臉,就是嘴硬。若是實在理解不了,那確實不能怪你,本來就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知道階級之上是什麽樣子。你和老師的差距,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他說著就擠開白鹿,勢要上樓。“你上來做什麽?”白鹿反應很快,盡管身體沒跟上,動作慢半拍。他仍以胸膛抵住去路,絲毫不讓。“我都在上麵住三天了,未必你不走開我還不能上去了?”方書詞打定主意要過,兩人近距離僵持著,誰都不肯妥協。“不可能,上麵沒你的位置。”推攘之間,不知是誰先別了誰一肩膀,兩人胸口直接撞在一塊兒。盡管被撞得不疼,可白鹿腳下虛浮,沒使上力氣,整個人直接後仰。仰倒的瞬間,他慌亂抓住麵前的方書詞。事發突然,對方也來不及反應,兩人一同栽倒在地上,從最後幾階樓梯直接翻滾下來。白鹿後腦‘咚’一聲磕在地麵,方書詞正好壓在他身上。兩人摔得不輕,一時都沒緩過勁兒起來。“你們在做什麽?”將將開門的秦冕正好看見最後這一幕。屋裏的兩個男人竟然撕扯著滾在地上。他半個身子都還在門外,臉色和聲音同時沉下來,“放開他。”第九十一章 從今以後,隻你一個“老師……”方書詞被男人的聲音嚇壞,也顧不得痛了,從地上彈起來。外露的手背在樓梯齒上擦出一條鮮紅的血口,十分惹眼。躺在地上的白鹿仍然閉著眼睛,由於摔倒的角度,襯衫被***,露出大片蹭破油皮的腿肚。秦冕鞋都沒脫就走進來,又問他一遍,“你們在幹什麽?”說話同時已經彎腰把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橫抱起來。“我想去書房,他不許我上樓,我……”方書詞急紅了臉,拚命解釋,“我沒有推他,是他自己沒站穩。”“你這個時候回來幹什麽?”秦冕知道他沒這膽子,也知道白鹿不是個省油的燈。盡管話中沒有責備的意思,仍然讓方書詞狠狠悔了一把。“老師之前交代的事情我有一個想法,想提前回來找一找書看。”秦冕一愣,“有辦法了?”“嗯,給我兩個……不,一個月時間,我能把事情全部做好。”秦冕一驚,“一個月時間?”方書詞回國第二天就直接去了公司,麵試入職一天完成。落到分部門的時候,人力才開始為難。他們找上秦冕,說這人簡曆光環太厚,感覺管理崗位沒有一個配得上他。秦老板當然心中有數,“知道配不上當初幹嘛還那麽痛快要人?”人力主任一臉心酸,“這麽好的人要來,哪有不收的道理啊。”那人稍一思忖,“這小夥子看起來機靈得很,要不留下給秦總當個應酬秘書?”秦冕乜他一眼,“沒合適的地方就先晾著,把越南河內那個做壞的項目給他看看。”那是一套財務做了兩年的報表,上頭全是壞賬,很難擦得幹淨的屁股。當事人已經受處引咎辭職,剩下的爛攤子至今找不到有能力又有空的人去接手。雖然方書詞學的金融,但那畢竟不是會計。隔行如隔山,他就是再聰明,也要從零開始學。這種浪費時間跟生命的事情,秦冕原意是讓人知難而退,退不了也能磨一磨他的脾氣,讓他看清現實。不料對方三天時間完成自學並想出辦法,還信誓旦旦一個月內就能搞定。秦冕驚訝之餘,內心也很矛盾。若方書詞真能一個月收拾幹淨,那就更不能耽誤這個孩子。可作為公司領導,他又舍不得輕易放人。這種不需要伯樂的千裏馬本就稀有,肥水幹嘛要流外人田,秦老板當然也是愛賢的人。他瞥了眼男孩受傷的手背,不提其他,隻淡淡說,“藥箱在茶幾下麵,若是傷口深了,就自己處理一下。”“老師……”方書詞見他轉身上樓,大膽跟他討價,“如果我真的能在一個月內搞定,請老師同意讓我做您的秘書。”見對方皺眉,乖巧解釋說,“人力已經跟我說了,目前為止除了做秦總您的秘書,他們想不出來更適合我的位置。就我個人而言,我也是這樣考慮的。”可惜男人始終沒什麽表情,連個餅都不給他畫,“再說吧。”白鹿被秦冕抱著放回床上,白折騰一遭還摔了一跤,仍然沒吃上一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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