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鍾無聲對峙。秦冕的聲音終於繃不住,軟下來。他痛心疾首,將人整個抱進懷裏,“以後不準,聽見沒有。”白鹿一愣,無處安放的雙手不敢落在男人身上,就一直飄在空中。秦冕能感受到懷裏人不停在顫抖,這回該是被嚇得狠了。他生氣又心疼,責怪剛一出口卻變了味道,“以後不準再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他們要是想弄死你,我根本來不及救你。”白鹿倏地想起那個用筷子戳破喉嚨的男孩,想起天花板上幾分鍾就開始變色的血跡,都是眨眼的事情,沒人來得及阻止。終於,再也控製不了情緒,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就哭出來,撕心裂肺。像是要把獨自忍受多年的怨恨和屈辱,全部都哭給他聽。“別怕,白鹿,我在這裏。”秦冕一下下撫順他後背,“乖孩子,沒事了。”他任他將臉埋進自己胸口,任他死死抓亂本無一皺的襯衫。白鹿緊緊抱住這個男人,眼淚不受控製直往下墜,一顆一顆,洇濕前襟,滲入皮膚。他咬著嘴唇,活生生將哭聲忍成抽泣,纖細的肩膀仍然顫抖。“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白鹿一遍遍重複。“我不會丟下你。”秦冕耐心安撫,“剩下的事情,我替你收尾。”不知過去多久,白鹿啜泣著停下來。他抬眼同時,秦冕正好低頭吻他頭發。“對不起,我……”有一瞬間他想徹底跟他坦白,借著衝動坦白所有的事情。可惜衝動眨眼又沒,當理智占回主導,白鹿又開始猶豫。那些從沒對人說出口的東西,仍然是他最大一塊心結。“你沒有做錯,如果能提前告訴我就好了。”他以指腹擦過白鹿紅成兔子的眼睛,臉色卻沒他口氣那般輕鬆,“你今天受的罪,還有當年那些傷,我會讓他們加倍買單。”從頭到尾,秦冕一個問題都不曾問他,溫柔得簡直不像話。這回向白鹿伸手的不是駱河,是秦冕。這個男人無比耀眼,他仿佛恨不得徹底把他從黑暗中刨出來。白鹿抱著人不肯撒手,沉溺地汲取對方身上的氣味和溫度。他心想完蛋了,這輩子肯定都栽在這個人身上。本就不多的眼淚,都要在這個男人的懷裏,流幹了。支隊長不曉得裏頭在發生什麽,跟局長打完匯報電話已在門外彳亍來去了好幾圈。終於,開門聲響,秦冕抱著哭累又睡著的男人從門裏出來。白鹿散開的頭發正好遮住他半邊的臉,身上裹著的正是秦冕先前穿的外套。而此時抱他的男人隻單穿著襯衫,領口下麵還有明顯的水漬。“秦總。”支隊長見人就迎上去,“既然人已經找到,我們這邊也就撤了。”“辛苦各位。”秦冕以眼神指了指裹著白鹿的外套衣兜,示意他沒多的手了,讓對方自己伸手來拿,“裏麵有天上人間聚眾違法的語音和視頻。他們結賬的方式隻收現金,應該沒留下買賣記錄。還得麻煩你們明天再去銀行調取現金流水。”他頓了頓,“替我謝謝你們謝局,改日我一定上門拜訪。”方書詞幾乎一夜沒閉眼睛。他聽見樓下動靜就飛快從被窩裏出來。簡單披上浴袍推門出去時,正好看見秦冕抱著一個人上樓。“老師……”由於沒有開燈,黑暗中他如何都看不清那人的臉。“天快亮了,還不睡?”秦冕壓低了嗓音使得方書詞也不敢大聲說話。“我在等老師,人找到了?”“嗯。”秦冕再沒多看他一眼,抱著男人徑直進了臥室。就再也沒有出來。方書詞愣愣立在原地,視線深長,連眼睛都忘了眨。前一天在車裏。“我想住到老師家裏。”秦冕隻偏頭看他一眼,語氣平平,“抱歉,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住。”方書詞一愣,“什麽意思?”秦冕並沒有正麵回答,“不能跟我住。但若是看好了房子,告訴何亦,他會幫你租下來,或者買下來都行。”方書詞那麽聰明,不需追問更多,已經完全明白男人的意思。車裏的沉默不長,他自嘲地牽起嘴角,“我也想過,要是沒機會住在老師家裏的話……”“嗯?”“那就住老師隔壁。我明天就去跟何亦說,在老師那棟公寓裏幫我租個房子。”秦冕表情仍然不深,“隨你。”“可是房子租好之前,我想暫時住在老師家裏……”方書詞極力爭取,“我不喜歡住那些沒有隱私的酒店。”……昨晚鬱鬱而散,今日又一整天沒見著秦冕。他去問了何亦才知道他的老師為了找人已經一夜沒有休息。本來還不知道對方是誰,可剛才那人垂下的一截手腕內側,有明顯自殘過的傷疤。他記得那個痕跡。又是他。之前兩人在這間屋裏為爭一本書和一口氣還扭打成一團,當時方書詞就瞥見過一眼——對方手上那些醜陋的傷疤。好像是叫白鹿吧。一個連大學都沒畢業,可能還心理有病的陪酒公關。嘖。這樣簡陋又卑微的人,他憑什麽留在秦冕身邊?第九十章 我去做那個例外白鹿這一覺睡了整整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