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手上動作不快,但醒酒和入杯的姿勢一點都不含糊。他將斟好的第一杯遞給白鹿,“嚐一嚐,猜對這是什麽酒,今天就可以離開了。”“誒?”白鹿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看他。“那個男人能教你下棋,肯定也教過你這些簡單的常識吧。”兩人沒有眼神交流,季昀就自說自話,“這是銘洲生前最喜歡的牌子,這瓶酒我在市場上找了好久,一個人喝它太可惜了。”“……”白鹿盯著杯中瑩潤的液體,知道此時不喝是過不去了,可剛抿了一口就皺起眉頭,“季先生,這酒……”季昀也跟著他一起嚐味,可臉上始終不多表情。額間的褶皺隨著喝酒的動作展開又收攏。他盯著半滿的酒杯,“嘖,居然跑味了。”男人視線突然落遠,無奈歎氣,“失味的酒和已故的人,不曉得哪一個更不值錢。”稍一停頓,他又問他,“這樣你還能猜出來是什麽酒嗎?”熟悉的壓迫感罩在頭頂,仿佛連天花板都比剛才要低。白鹿知道這肯定不是猜個酒那麽簡單,深呼吸一口,“如果我猜錯了呢?”“如果錯了,追加成本的事情就另作考慮。”季昀該是動了真格,語氣果決,“可萬一要是對了,我就在你要求的基礎上,翻倍給你。”“……”果然。這是他無論如何都必須猜對的意思。白鹿硬扛著仍在體內橫衝直撞的藥效,連續嚐了幾口,努力在記憶中搜索這個不太熟悉的味道。既然季昀認為他有機會猜到,那這酒很可能是等級嚴格並且易於區分的法國牌酒。再者是季銘洲生前最愛,那就更不可能是從意大利那些比繁星還分散的雜牌酒莊出來的驚喜物。貴族圈裏最受青睞的無非就是五大酒莊名氣最高的那幾件。而這瓶酒難以被找到,多半是因為生產時間過長,是一瓶古董酒。跑了味道又說明藏酒的人對它疏於照看,這酒原本或許並不十分值錢。白鹿心中大致有了幾個答案,但答錯成本太高,他不得不仔細琢磨。無法簡單從味道上甄別,隻得把注意放回季昀手邊的那個酒瓶。瓶身被單薄的絲綢包裹,隻剩一個難以辨別弧度的瓶嘴。連封嘴紙都被提前拆掉……說明紙張顏色也是個足以表明身份的東西。不合時宜的,腦海中突然晃過一個舊年的片段。那是還在駱河別墅裏的事情。那棟別墅外麵有一整間地下酒窖。白鹿進去過不止一回,成百的酒架上千的酒,可其中隻有一個架上的東西不被允許碰觸。最上麵兩排是知名的絕版酒,可以說是獨一無二,世間再難找到第二瓶。而下麵幾排是一個知名酒莊並不十分名貴的酒品,但竟然依照年份排列,每一年都沒被落下。那不是這些貴族平常青睞的酒種,隻是相對高端一點的平價酒。而駱河之所以單獨收藏,肯定還有個白鹿不知道的原因。他半路出家,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可對於駱河季昀季銘洲這些長時間接觸紅酒的上流社會的人來說,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一些不說也彼此心知肚明的共識。對紅酒的共識,是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窺探的共識。如果是這樣,那駱河珍惜的紅酒很可能也是季銘洲生前喜愛的。除此之外,白鹿想不到更多,於是他果斷開口。“是拉菲。”他做足氣勢,連眼神都硬起來,“是拉菲酒莊,一瓶1980年以前的小拉菲,moulindescarruades。”在忐忑和煎熬中等待判決,卻沒想等來對方溫柔地撫摸。季昀抬起他下頜,一縷一縷,循著並不清晰的發絡,理順他軟踏踏的頭發。男人的目光近在眼前又仿佛很遠,他像透過白鹿在看另一個人,“他是珍寶。”直到臨走白鹿都不曉得季昀口中的‘珍寶’是指季銘洲還是紅酒。小拉菲的正標名稱是carruadesdfite-rothschild,翻譯過來叫作,羅斯柴爾德的拉菲珍寶。由於喝了酒,白鹿臉上呈出一種病態的粉紅。他不想被秦冕知道下棋以外的事情,為了掩蓋酒氣,回來的路上還專程買了兩包口香糖全部吃完。在喬晏麵前違心地討酒,也是為了遮掩自己已經喝酒的事實。飛了一天的心神終於在秦冕的撫摸裏平穩落地。他撒嬌似的黏在他身上,像一隻亟待被討好的貓咪。白鹿很少這樣矯情,他隻在這個男人麵前才會情不自禁露出真實的表情。酒後的身體十分幹燥,開了暖氣的車內將燥熱連續升級。他突然坐起來一句話不說,脫掉外套又脫毛衣。在秦冕詫異的眼神中,毫不委婉與前排的何亦說,“何先生,麻煩把隔板升起來。”“……”何亦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好的白先生。”說著話時還體貼地打開音響。白鹿脫得隻剩件單衣,又翹起雙腿脫自己的褲子。直到脫得精光才轉身一跨,騎在男人腿上。四目相對瞬間,欲望就張揚起來。由於車頂限高,白鹿隻得微曲後背。他將一俯身,就抱住秦冕腦袋用力親吻,仿佛要把滿腔無人可說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秦冕好脾氣地配合他,遷就他,任他解鈕扣,扒衣服,又親又舔又撓又咬。被這人毫無章法地折騰半天,男人沒說什麽,白鹿倒是先發製人。他賭氣似的欠進他懷中,手指撥著他前襟的圓扣,“剛才那個主廚叫了你一聲老師,難道他也是你的學生?”秦冕語氣平靜,“是。”白鹿吃醋,音色立馬飽滿起來,“怎麽到處都是你的學生?別人春風化雨,你是春風化人,他們看你的眼神,感情流露得都快漫出來了你知不知道!”男人被他逗笑,輕輕撫摸他後背,“什麽眼神?他們不對我客氣,難得像你這樣跟我撒潑?”白鹿覺著羞赧,一口咬住他脖子,印了個半深不淺牙印,“你是我喜歡的男人,以後不許再收學生了……他們都那麽優秀,要是又有人看上你,我哪裏爭得過來啊。”說著說著,竟委屈起來。秦冕知道他酒意上頭,也不責備,任他嘰嘰咕咕,胡作非為。末了,才將人從懷裏扒出來,故意惱他,“以後不許喝這麽多酒,你一喝酒臉就會腫,還真不如我的學生好看。”白鹿一聽,身體裏存留的酒精直接炸開。他推他攘他,一雙腿甩了半天也踢不著他。急得在男人膝上發泄似的亂擺,忘了局限的車內空間,一個後仰,整個腦勺直接撞上車頂。“啊!”白鹿捂著腦袋,疼得眼淚在框裏打轉。這一下是磕得狠了,秦冕皺了皺眉,將人溫柔攬回懷中,使他趴在自己胸口,“讓你不老實,這下不光臉腫,連頭也腫了。”“……”白鹿又氣又悔,一手抓著男人已經被他扯開一半的領口,另一隻手捂住疼痛不減的後腦,帶著讓人心疼的重重鼻音,“我喜歡秦先生,很喜歡很喜歡。”這種隻在酒後才聽得見的撒嬌,異常暖心。良久,男人才回答,“我知道。”興許是對方的口氣有些敷衍,白鹿不樂意了,又掙紮著坐起來,一雙大眼睛顧盼流光。他一個字一個字跟他強調,語氣無比認真,“我喜歡秦先生,不隻是想跟你睡覺的那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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