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推測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迎合某些人的口味;再是一旦遭遇臨時檢查,這裏沒有女人,一目了然就省了很多麻煩。年輕的服務員問白鹿是不是第一次來,如果需要,他可以為他推薦。白鹿故作老練湊近他,“我不要菜單上有的。我有預約的雛鳥,四十六號,沈鈺。”服務員了然地點點頭,“原來是老顧客。請跟我這邊來,這就替您安排。”雛鳥是店裏的黑話,就是男伎的意思。至於‘技’到什麽程度,就看客人願意一擲多少金了。私密的房間裏僅有一張雙人寬的按摩床,白鹿換了身專用的係帶浴袍,坐在床邊發呆。身後的門被人輕輕打開又關上,沈鈺三兩步蹦到他麵前,一彎腰,“白鹿哥!”“噓。”白鹿作了個噓聲手勢,拍拍身邊的位置,“東西在哪裏?”沈鈺靠他坐下,壓低聲音,“老地方。”“這回我們不能報警,得想想其他辦法。”白鹿盯著男孩,麵色微沉,“事不過三,沒有第五次六次的道理。”男孩的眉毛瞬間耷拉下去,“那……那個視頻是不是也沒用了?”“不會沒用的,但是得重新想個用法。”男孩一聳肩膀,寬鬆的白褂順勢就往下滑。露出的一小片胸口,猙獰又斑駁。白鹿隻看了一眼就別開眼睛,“沈鈺,已經快一年了。如果這回還是失敗,你……”男孩以食指抵在他唇上,不讓他再說下去,“白鹿哥,我自願的,真的。我做了這麽久,這個時候沒有辦法放棄。一想到我哥的事情,我真是恨不得親手把那些人都殺掉!可我做不到……”男孩的聲音有些顫抖,“如果這個店一直在這裏,一想到他們每天踩著人血在賺錢,我……我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該是害怕白鹿也放棄他,沈鈺死死抓住他袖口,“白鹿哥,你見過我哥的對不對?你知道他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我一直慶幸在這裏遇見你。這就是上天的旨意,它同意我的做法,所以才叫你來幫我。”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晃得白鹿莫名心痛。他知道這裏麵過的是什麽日子,他自己就被真實地折磨過。男孩身上每一處青紫,都是一次被羞辱的證明。曾經落在他身上的痕跡,也並不比沈鈺的少。主動飛進來賺錢的雛鳥多少還有點人身自由,可被賣進來的那些隨時都有人盯著,別說一步出不了浴所,就是多一個動作都會挨一頓打。沈鈺是前者,而當年的白鹿和沈玨,都是後者。男孩掛著哭腔繼續求他,“這半年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如果你都不要我了,我就真的不曉得該怎麽辦了……我這麽笨……怎麽可能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呢。”白鹿不說話,沈鈺就繼續說,“如果當初不是你發現我製止我,現在我肯定跟我哥一樣,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就這樣死……”白鹿終於聽不下去,一記暴栗敲在他腦門上,換了個臉色,模仿著駱洲說話的口氣,“今後不許再說這些話,你要是想死,我管你的這大半年豈不是打水漂了?”他又揉揉男孩頭發,一如先前秦冕對他那般,“如果還想報仇,就多愛惜自己一點。沈玨沒有的明天,你還有。”沈鈺捂著額頭,眼淚汪汪,“白鹿哥……”“你再忍耐一下,我們得重新換個思路。”男孩頓時回了精神,拚命點頭,“我跟你一起想,我不著急,我能忍下去的!”白鹿遇見沈鈺,是去年年末的事情。可能那晚在會所陪客人多喝了兩口酒,仗著那口酒氣,白鹿終於第一次回到這裏。從被梅老板一眼相中給撈出來,至今已經過去整整六年。天上人間,始終是梗在他心底的一根刺。那天晚上白鹿走進這裏,照著當年客人們說話的口氣,“我要雛鳥,隻要年輕幹淨的。”被領進房間後,第一個見到的就是沈鈺。赤腳,戴一雙白色腳環。穿著手撕可破的按摩服,由於緊張而微駝後背。白鹿不要求,男孩就站在牆邊不肯動。他的身體從進門開始就崩成一個防備的姿態,這是新人才有的反應。青澀又不懂得討好,有點礙事又忍不住想要去欺負,和當初一無所知的自己沒什麽兩樣。白鹿冷漠地看他一眼,“會捏腳吧?捏個腳就行。”他不喜歡被陌生人觸碰,就算是發泄,也不喜歡。男孩一愣,乖乖走到他麵前,小心翼翼開始按腳。他的手很幹淨,力氣也小,盡管動作仍是當年白鹿會的那一套。依葫蘆畫瓢,不說多舒服,難受也談不上。單指從太白摁揉到內庭,雙指從八風推壓到衝陽。可能是男孩以為白鹿好敷衍,中間還故意偷漏幾個動作。白鹿全程麵無表情盯著他看,仿佛非要從這人臉上找出什麽東西。男孩一直埋著頭,捏得心不在焉。偶爾扭頭發現白鹿正在看他,又飛快避開視線,眼中一閃而過沒有藏好的驚慌。白鹿突然問他,“叫什麽名字?”“沈鈺。”他又多看他一眼,“哪個鈺?”“金字旁的鈺。”“年紀?”“二十一。”“學生?”男孩點頭,點一半又搖頭,“不是了,念不下去就沒念了。”白鹿微一沉吟,“自己進來的?”沈鈺動作一頓,頭埋得更低,“自己進來的。”白鹿突然坐起來,伸手直接摸上他臉。指腹順著臉頰複而摸到通紅的耳朵,動作強勢,聲音輕浮,“臉一直這麽紅,是因為害羞還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