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冕握著白鹿的那隻手不由得攥緊,眼神卻溫柔下來,“我好像有點嫉妒秦蔚了。”抑久彌深的衝動終於掙脫籠笯,一股腦竄上眉心。氛圍太好,白鹿終於沒忍住也說,“我也是。”由於緊張,他聲音細弱,聽起來就像哭腔“什麽意思?”“若我是秦蔚……”身後惱人的貨車喇叭‘叭叭叭叭’不解風情,橫插一腳遮掩人聲,白鹿話說一半不得不停下來。若我是秦蔚,就能很早很早認識你,比誰都早。能一直理所當然陪在你身邊,即便隻是弟弟的身份,你會像珍視秦蔚那般珍視我,該多好。待喇叭聲遠去,秦冕才又問他,“你剛才說什麽?”白鹿咬了咬嘴唇,突然笑了,隨即改口,“我說若我是秦家的少爺多好,秦家的少爺哪裏會活得這麽辛苦呢。”一鼓作氣的勇敢沒有第二次,看來注定是不給他坦白的機會。回程時候,秦冕刻意將後座留給兩人,自己坐到副駕。高揚第一次坐進豪車,亢奮得直抖腿。他不停衝白鹿眨眼睛,“哥,你是不是經常都……”話沒說完就被白鹿打斷,“閉嘴。”司機莞爾,“白先生家住哪裏,我送你們回去。”“送高揚回學校,順路把我放在會所就好。”高揚一聽,不樂意了,“可是自習時間快結束了,我不想回去,我想兜風!”秦冕也疑惑,“這個點你去會所做什麽?”“前幾天落了東西。既然順路,沒有道理不過去一趟。”高揚不屈不撓,近乎乞求,“哥……”白鹿毫不妥協,不料秦冕主動鬆口,“上外環繞一圈再回去,耽誤不了多久。”他的意圖單純粗暴,他就是想討好高揚。不光白鹿,高揚也一愣。男孩哼哼兩聲,“那不如再開遠一點,去城南吧,那邊夜景漂亮。”盡管剛說完就被白鹿瞪上一眼。司機用眼神詢問秦冕的意思,秦冕目視前方,言簡意賅,“去。”車頂天窗慢慢滑開,頭頂頓時綻開一方幽遠星空。“……”高揚知道秦冕醉翁之意,不想被他的便宜兜風收買,更不想便宜對方,索性又得寸進尺,“秦老板可真大方啊,都不介意燒油。這車坐著舒服,就是不知道開起來是個什麽感覺。”秦冕也沒覺得這話不妥,反而迎合他意圖,“等你拿到駕照,來找我拿鑰匙,想開多久開多久。”白鹿:“……”高揚:“……”後座兩人對視一眼,高揚臉上的震驚無以複加,白鹿卻甩了個白眼,將他從美夢中生生揪出來,“不要想了,我不同意,這車子你碰不了。”高揚不服氣,五官皺成一坨,壓低聲音,“為什麽啊?”“要是蹭破車皮,你高揚是拿命去賠嗎?”高揚:“……”前排的秦冕卻無意識挑起嘴角,似乎想到個比‘高揚的命’更想要的東西。在白鹿印象中,這恐怕是他第一次正經兜風。與城市長大的高揚不同,汽車於他來說,比起享受,更貼合交通工具的形象。他記憶中最美的星空還是山裏那片,那時候身邊還有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他一遍遍不厭其煩指給白鹿,“像勺的那竄叫北鬥星,春天山頭上看到的是大熊星座。”車子剛開上會所門口的減速帶便再無前進一尺。“什麽情況?”秦冕第一次見門口堆滿了人,兩輛小轎車頭尾相繼堵在門口。保安兩個零星穿插在人群中“估計是追尾,我們的車子可能一時半會兒進不去了。”司機解釋。“沒關係,我走進去就好。”白鹿剛拉開車門跨出半個身子就被秦冕轉頭叫住。秦先生雖沒下車,說話口氣卻熨帖極了,“車就在這裏等你。”他似乎料到白鹿會拒絕,不待對方開口又說,“既然沒有防備我,給一個送你回家的機會,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吧?”男人深邃的瞳孔像沉靜清潭,天上的星子就綴在其中。白鹿心口一燙,話到嘴邊的推辭不免顯得矯情。他莞爾一笑,擠出兩個討人的酒窩,“那就麻煩秦先生在這裏等一等我。”白鹿進門時錯覺門口停著的轎車車牌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哪裏見過。車門外站著的痞子相豹頭環眼,正盯著自己的臉瞧。白鹿皺了皺眉,知趣挪開視線。剛擰開更衣室大門,就被人從身後推攘一把,踉蹌兩步還未站穩又被擠兌到牆邊。“你們做什麽?”白鹿回頭卻見三張陌生麵孔,不由得警覺,“你們不是會所的人?”他想逃走卻被幾人齊手揪回來懟在牆角。這個時間前後不沾,無人的更衣室裏空曠得有些詭異。鞋底摩擦瓷磚的窸窣都能漾出幾層回音。手背紋著虎頭的矮子靠他最近,先一個開口,“你不記得我們,可我們記得你啊。”他飽含深意的目光在白鹿身上逡巡,笑得不懷好意,“駱先生最近想你了,你是不是應該禮貌地接他電話?”第三十章 這小子可是條咬人的蛇白鹿原本還在反抗,可聽見‘駱先生’三個字時像發條到點的木偶,身體一僵,被對方抓住空檔扣下手臂。他眼底的情緒在驚愕惶恐間徘徊,眼前三人的容貌逐漸清晰,幾乎要和某段險些遺忘的記憶交疊。駱先生。腦海中那人的模樣倒是刻骨銘心。白鹿甚至還偷偷數過,對方笑起來時,眼角一彎一彎的褶。可惜記憶過於淩亂,初時美好根本藏不住赤裸的本心。男人花白的頭發和他指間煙頭上那一點生紅,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白鹿每夜驚醒的夢魘。“白鹿,你是駱家的人。”男人說。“駱先生不要!我怕疼!”矮子一語‘臥槽’劈斷記憶強行扯回白鹿意識,零星悚人的片斷在會所亮堂空間裏戛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