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包間適時散夥,一波人三三兩兩,沸反盈天。該是喝了不少酒,個個勾肩搭背,好不熱鬧。“白鹿。”喧鬧中,一聲中氣十足的男高音落進耳裏。聽見自己名字,白鹿下意識回頭。聲音的主人已經停在他身後,酒過三旬也遮不住眼中的詫。白鹿比他更甚,愣了半晌,才回神似的擱下筷子站起來,“顧先生。”顧先生示意身邊的朋友先走,自己卻留下,他伸手自然搭上白鹿肩膀,“好久不見啊,竟然在這裏給我撞見了。”白鹿猶豫片刻,沒有推開男人的手,反而低眉順眼,“是啊,好久不見。”顧先生先是瞅了眼坐在對麵傍觀冷眼的男人,才又轉頭看他認識的白鹿。幾年沒見,一兩句寒暄免不了生疏,三四言詢問也似是而非。話說幹淨實在無話可說,他才抬起下巴點了點坐在同桌,西裝革履的秦冕,“都不舍得給介紹一下?”由於心虛,白鹿垂著頭,不敢順著他視線看去,隻故作淡定說,“一個朋友。”顧先生哼笑一聲,搭在他身上的那隻手還順勢捏了捏人肩膀。口氣裏吐著酒精上腦的狎犯,“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那位是你的朋友?看著可不像啊。”他搖了搖頭,“你說謊的水平還真是一點沒有長進。”白鹿不置可否,眉頭微蹙,盡管隻一瞬間。顧先生毫不見外端起白鹿麵前那隻杯子,仰頭就喝上一口,“是客人吧?我知道你現在工作的地方,本來還想約你,卻聽說如今厲害了,私下約會一概拒絕,之前的電話也打不通。”他聳聳肩,“不是那邊的會員,還真沒轍。”被這人輕易看穿,白鹿反倒鬆了口氣。既然在場的人都心清,他不否認也不狡辯,“有些路走一次就夠刻骨銘心,一回生二回熟,沒有道理重蹈覆轍。”顧先生哈哈大笑,“看來是吃到教訓了。”他掏出煙盒一邊點煙一邊又問他,“既然不接受私下,那你現在在這裏做什麽?”白鹿附和他也笑,“顧先生怎麽忘了,好歹我還是mb出身。這位先生之前一直很照顧我,今天也是,他願意花高價的上床費出來隻跟我吃個飯。這種撿便宜的好事,我當然是看心情。”為了使這番話更為可信,白鹿強裝鎮定朝秦冕瞭去一眼,強迫自己的目光與對方碰上,“是吧,大方的秦先生。”秦冕麵無表情與他對看,口氣淡淡,卻意外地配合,“是。”顧先生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一扯嘴角嘖嘖兩聲,神情似還惋惜,“他們催我了。”白鹿方才還擔心對方多嘴,說出不該說的東西,此時暗自鬆了口氣,“顧先生慢走。”臨走前,那人又攬上白鹿肩膀,“我電話沒變,下回有心情了,聯係我啊。”頭埋得很低,下巴險些就戳到白鹿臉上。白鹿並沒抗拒,隻是垂眸,“一定。”見人真正走了才如釋重負。抬頭時正好對上秦冕欲言又止的眼。視線很硬,像把割開皮肉卻不夠利索的刀子。“抱歉。”白鹿被這雙眼睛割疼,開口就是道歉。秦冕板著臉,語氣同眼神一樣冰涼,“你還要聯係他?”白鹿別開視線,無意糾纏這個話題,“你心裏不是很清楚嗎?”秦冕見那姓顧的徹底走出了門,臉色才緩和一些,“那你道歉作什麽?”“讓秦先生陪我撒了個謊。”白鹿解釋,“這條路表麵能看其實並不好走,誘惑太多,很容易跟人產生牽扯。牽扯多了,別人隨便使個絆子就能讓你摔一跤。若是摔得狠了,誰都不曉得還能不能再站起來。”“所以你不開先例拒絕所有私下約會隻是想潔身自好?”“潔身自好太言重,頂多算是明哲保身吧。”秦冕一語踩到他痛處,“以前摔過?”白鹿張了張口卻沒出聲,似在猶豫,眼裏落了層淺淺陰翳,像是突然想起一段過往。等了半天,他才說,“是啊,曾經摔過。”沒聽到對方回應,白鹿自顧添滿杯子,“時間匆促,一時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我知道mb這個詞容易引起不適,不過這樣也好,秦先生不喜歡被人示好,比起討好你,至少惡心你,你不會懷疑我還別有用心。”秦冕知道他這是故意轉移話題不願再提‘摔倒’的事情,也不失體貼,順著話茬問他,“你之前對我有過用心?”“誰知道呢。”白鹿舉起杯子敬他,“我自罰一杯算是方才的賠罪。”秦冕伸手製止,“等等再喝。”他招手叫來服侍,“這隻杯子髒了,麻煩換個新的來。”他從他手中奪過這隻被顧先生青睞過一口的玻璃杯,遞給服侍,“剛才那人是誰?他可一點都不跟你客氣。”白鹿老實交代,“梅老板身邊的人,動作粗了些,但人不壞,從前照顧過我。”待服侍換好杯子轉身退下,待白鹿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翻篇,秦冕卻寡著那張臉又問,“當初為什麽要做mb?”白鹿瞳孔微瞠,添酒的動作一頓。啤酒入杯清脆,液麵離杯口越近,音調越高,金色氣泡翻滾破裂。秦冕以為他在醞釀,可白鹿開口不說自己,反而問他,“秦先生又是為何棄醫從融?”“什麽?”“人一輩子都在選擇,並不是每個選擇都能追本溯源,對吧。”“你這是偷換概念,你的選擇跟我的,沒有可比性。”“秦先生是想說我的選擇太糟糕?”白鹿苦笑,“那您該是心裏有數了,做出這樣選擇的人,要麽自甘墮落,要麽別無選擇。”他舉起杯子,重新敬他。秦冕隻與他碰了碰杯口,坐得端正了些,單手支著下巴,“你這幾年到底經曆過什麽?”白鹿不答,莞爾時卻露出嘴角兩個酒窩,“該說的話都說過了,其他的,都在酒裏。”他仰頭垂眼,唇口貼著玻璃杯邊沿。小巧的喉結上下滾動,嘴角濡濕,不過眨眼工夫,酒杯就空了。秦冕十分好奇白鹿隻字不提的過去,卻也不再發難,或許還捎著些其他心思。他又要來一隻坡口的公勺,盛了半舀紅燴龍蝦添到白鹿碗裏,“低脂高蛋白的東西不會破壞身材,可以多吃一點。”白鹿擱下酒杯,盯著碗裏雪白的蝦球肉,久久,才擠出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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