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沾了點血,我擦屏幕時把它弄醒了,有幾條未讀消息提醒,是祁蒙竹的。大致就是,他不會再纏著我了,但希望我也不要把他的事情說出去之類的廢話。從醫院回家的路上,忽然有個念頭亮了起來。在幾分鍾的深思熟慮後,我打了祁蒙竹的電話。淩晨兩點,我們約在綠地花園見麵。他提前半小時就到了,在車外忐忑不安,每隔三秒就要檢查自己的袖口和西裝是否整齊。這家夥很謹慎,換了一輛不起眼的小車。我從樹林中走出來:“你沒告訴其他人吧?”他搖頭,激動地向我走過來:“沒有。什麽都準備好了,工具、包裝物、屍體處理計劃……你身上是怎麽回事?!”靠近路燈,他看見我身上的繃帶,嚇得不輕。我真的受夠這種矯情的富二代了,口口聲聲說自己想殺人圓夢,結果看到個繃帶都能情緒失控。“你真的行嗎?”我質疑地打量他,“別見到目標之後就嚇尿了。”“你說話能別那麽刻薄嗎?”“我說話刻薄嗎?”“沒人說過你刻薄?”幼稚的三連問之後,我自我反省了幾秒,但記憶裏並找不到許駝抱怨我刻薄的信息。果然還是富二代太矯情了。他把屍體處理計劃和我說了。用的是最穩妥的焚化爐路線。祁蒙竹的家族企業在本市郊區有塑料回收廠,工廠全天都有焚化爐,進去的路線有監控,但他可以先去廠裏要求暫停監控。那個人就在後備箱,我把他裝在最大號的行李箱裏。他還活著,但看著就像個壞掉的機械玩偶,手腳都反弓著,隻會不斷發抖。車先開到了祁蒙竹的私宅,他獨居在這棟別墅裏。我一進院子就知道這肯定是他家,因為我就沒見過花園裏連花卉和植被的分部都是正方形的院子,一根雜草都看不見。家裏也是,客廳的大理石地板是純白的,牆麵純黑,所有的裝潢都遵從極簡,幹淨得讓人不舒服。“這行李箱是我拖還是你拖?”我指指它,“萬一拖壞了你的大理石地板,你別煩我。”祁蒙竹考慮了一下,幹脆就在玄關打開了它。蓋子一開他就懵了,捂著口鼻幹嘔起來。“怎麽那麽惡心?!”“這已經很幹淨了,比我預想的幹淨。”我說,“現場連血都沒幾滴,手法特別好。”“我要的不是這種感覺的人!”“你以為是選秀嗎?”“戴雪明,這比相親都重要,是一種儀式感,是感覺!”他激動得頭發都亂了,神經質地和我解釋,“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行的!”“……你拿他練手不行嗎?”“我不是殺人狂!”以前也有個人信誓旦旦和我說自己不是殺人狂。我信他個鬼。但這次,祁蒙竹好像真的生氣了。我把人重新關回行李箱。他把我丟在玄關,自己進了會客室,在裏麵來來回回渡步,最後坐在沙發上,久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我才跟進了會客室:“你到底想怎麽樣?”他掩著臉,深深吸了一口氣。會客室裏點了熏香,估計是為了驅散行李箱裏的可怕味道。“……我不過問那個人是哪來的,我沒興趣。”他輕聲說,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戴雪明,你這次過分了。”“我按照你的要求”“我要的不是這種!他是和誰鬥毆了才變成這樣的吧?我根本沒辦法確認他想不想死!”“誰變成這樣都會想死的。”我很篤定。一個杯子朝我摔了過來,在我身後的牆上摔得粉碎;我抱頭躲開,愕然地看著這個暴怒的人。“你知道什麽叫尊重生命嗎?”他問我。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看著他。“我對你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祁蒙竹坐回沙發上,“你的一些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樣。”我失笑:“你就正常了?”“我說我想殺一個人,是因為我想完成這樣的一件事,讓我的人生完整,以及升華。控製生死的瞬間,這是我想體驗的。”他說,“這個人必須渴求死亡而不可得,我去給予。隻有升華了,我才知道過去的我擁有什麽本質。”“然後下次殺兩個人,經驗條滿了再升級一下?”我開了個很不合時宜的玩笑。他沒說話,擺手示意我滾。我隻能退回玄關,帶著行李箱滾蛋。當我把箱子豎起來的時候,因為扣子沒扣好,裏麵的人體跌落出來。看到他的樣子,我心裏一沉。死了。不知道是因為傷重還是行李箱裏的封閉窒息,他在剛才死了。祁蒙竹聽見玄關的聲音,走出會客室來看情況。我蹲在屍體前,有些心虛地躲閃他的目光。“……他死了。”我嘀咕,“你能……借我工廠的焚化爐嗎?”“我不想為了你惹禍上身。”“……不會的,我敢保證這家夥沒有合法身份。”“那更麻煩,他來曆不明,背景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