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些來說,他是一個生在beta身體中的omega。醫學界有專業名詞來形容他們,叫作“錯位患者”,生動形象。依存症一旦確診,便會伴隨終身。平時不會影響日常生活,但一旦發病,患者必須保持攝入alpha信息素,否則會引發諸多不良反應,嚴重可致休克死亡。治療隻有兩個途徑,一是使用價格昂貴的醫療型信息素補充劑,二是依靠alpha的天然信息素緩解。褚易是一半一半。他坐到alpha醫生的麵前:“麻煩給我開藥,任醫生。”任帆放下噴壺:“你怎麽每次來都這麽快進主題,也不肯多和我聊幾句,虧我還特意準備了新話題以防冷場。”他指著澆水的那盆植物,葉子圓滾滾的,是銅錢草:“這是圓圓,我新養的,漂不漂亮?”“我一個月來看一次病,每次你窗台的植物都不一樣,沒有天賦不要強求,植物殺手。”任帆摸了摸銅錢草的葉片:“圓圓,不要聽這個哥哥胡說,這次你一定能好好長大的。”“……”兩人又閑聊幾句。任帆擔任他的主治醫生快有三年,之前褚易總在小診所看病,病情控製得不太好,發病很不規律,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任帆。這幾年他的情況好轉許多,發病次數可以控製在每月兩到三次,算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例行檢查結束,任帆翻開褚易的病例,一邊寫一邊與他叮囑:“最近情況還算穩定,沒什麽大問題,下個月的信息素補充劑我給你配好了,一定記得定量攝取,不要一次打太多。你這個毛病的成因太複雜,從醫學角度來說是治不好的,我隻能盡可能幫助你避免惡化,更多要靠你多配合。濫用藥物隻會越來越上癮,所以嚴格遵守規定劑量,明白嗎?”“哦。”“別光哦,聽進去才是真的。不光是控製補充劑,你還要盡量禁/欲,不要一發病不舒服了,就出去找alpha偷別人的信息素用。”褚易沒有立刻回答。他在發病時需要大量攝入alpha信息素,但光聞,緩解效果有限,需要更深度的交融才能使得信息素滲透,性/行為無疑是最便利的方式。他撐著頭看任帆塗塗寫寫:“這怎麽能算偷,你情我願的事情。而且我這個月都沒有找過了。”說這話時,他連眼睛都不眨。任帆抬頭看一眼,拿鋼筆敲他額頭:“下次說謊呢,記得不要一直看對方眼睛,這是一種確認別人是否相信自己謊言的行為,很容易被識破的。”有心理醫師執照了不起。褚易揉著額頭:“多謝授課,任教授。”“你這股聰明勁如果能用在自己身上,會活得舒服很多。”任帆語氣露出一絲憂慮:“找個alpha上床的確可以緩和暫時性的不適,但無法根治你的問題,隻會加重依存症的病情。”“但是醫療補充劑用起來不舒服,會頭暈想嘔。”任帆抬頭,認真道:“那就找一個alpha伴侶。我說過,這是最好的治療方案。你需要一個穩定的信息素來源。”聽聽這天真的建議。如今ao戀乃至aa戀都算普遍,但鮮少有alpha和beta結合。beta能幹什麽?既不能生理互補,又無法能力對等,beta工蜂就該和beta工蜂一起築巢,乖乖做分數線下的龐大分母。“你說得輕鬆,我等著從天上掉下來嗎,國家不負責ab匹配,和beta在一起的alpha屬於浪費資源。”任帆正欲開口,桌上手機突然響了,他說句不好意思,轉身去接電話。這場通話持續幾分鍾,中途任帆幾次回頭打量褚易。褚易被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他是多長個鼻子還是少隻眼睛?直到掛斷電話,任帆才對褚易擺上一個笑臉。“你這嘴是不是開過金光?”“什麽意思?”“天上掉alpha下來了。怎麽樣,要不要和我去吃晚飯,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第7章 a與b見老友,還是見alpha。褚易隻思考了幾秒,就把前者劃掉,答應了任帆的邀請。“你不會失望的。”任醫生笑得神秘,他還有幾個病患要看,便讓褚易在康建中心稍坐片刻。四點多時,任帆終於下班,他脫下醫生袍,換成一件輕便風衣,接褚易去車庫。頭回做媒人,任帆喜形於色,開車載褚易赴約的路上,不停念叨介紹對象的種種優點。褚易則坐在副駕駛,當他的耐心聽眾。任帆稱呼那位朋友為“z”,他提起兩人海外求學的經曆:“——阿z是那種看著冷冰冰,實際熱心的人。別看我現在一八三,十四歲沒分化的時候才一六六,看外表還以為是個omega。那時公學裏洋人都搞小團體,排斥東方麵孔,我日子很不好過,全靠阿z幫忙。他十幾歲就能看出明顯的alpha基因,體格好過那群橄欖球校隊的,但總是自己待著,端張生人勿近的臉,半個朋友也沒有。有次我被找麻煩,幸虧他路過出手,我才不至於被對方在廁所扒褲子。”說到這裏,任帆絲毫沒感覺不好意思,反而坦然笑道:“從此之後我們就認識了,常常一起逃學打架,我用腦,他用拳頭。你信不信,我倆還揍過內閣大臣的混蛋兒子呢。哎,好懷念那個時候。”褚易感歎:“沒想到你以前也這麽叛逆,還以為是從小捧著磚頭書長大的乖乖少爺。”“哈哈,年輕氣盛嘛,分化之後上大學就收斂多了。至於阿z,他也遇到些事情,我們不可能一輩子做無法無天的傻小孩,總要為自己的未來多打算。”任帆打著方向盤,靠邊停車:“阿z是三山人,十歲出國念書,大學畢業之後留在那裏打理家族的境外生意。我回來得早,這麽些年和他隻見過幾次,不過最近他在三山的本家出了些事情,不得已回國,看來今後是要常駐了。”“聽你形容,這位z先生條件可不差,怎麽都三十歲了還沒找到對象?”“這個啊,”任帆解開安全帶,笑了笑:“他的情況有些特別,不太好找,但我覺得你倆應該會合得來。”話說一半就很意味深長。這世界上真的存在可以理解他的alpha嗎?任帆或許能算一個,但也隻是站在醫生和病人的角度。褚易決定降低自己的期待,他以前不是沒試過這種友人介紹,結局往往不太理想,有些還很糟糕。算了,見到再說吧,不濟也能吃頓好的。褚易跟著任帆下車。他們約定見麵的地點是珍琅軒,三山最出名的酒樓,摘過權威飲食榜好幾顆星。褚易以前來過一次,他自己吃是負擔不起,好在當時付錢的不是他,而是羅望。當時他跟拍城中名氣響當當的玉女明星,蹲了兩個月草叢換回幾張大尺度的正臉出軌照,羅望憑借這樁新聞從娛樂版副主編升上主編,正式在叁周刊當家做主。而他睡車廂吃盒飯六十多天,隻換來對方的一餐感謝,坐的還是大堂的一桌。三山有兩家珍琅軒,一間在西區,一間在北區。但近年受到內陸餐飲業的衝擊,生意不複往日。前不久看新聞,說是方家已將珍琅軒的股份易主,也不曉得是被誰買去。上層換血不影響下層質素,褚易和任帆這次去的是北區老店。一棟三層小樓,頭頂懸著金字匾額,進去後先是園林小景。門口一位穿著旗袍的迎賓女郎,見到兩人後微微一笑,看向褚易身後的任帆,問他兩位是否有預約。褚易往後退,讓alpha去做交流。任帆與女郎報上名字,對方細掃一眼預約名單,柔聲道句久等,隨後恭恭敬敬請兩人進去。路上女郎與任帆低語,說東家已交代為他們備好包廂。褚易耳尖,問任帆:“你和珍琅軒的新東家認識?”“認識。”任帆避開女郎,壓低聲音:“就是今天要給你介紹的alpha。”哦,神秘的z先生。褚易沒再多問,女郎一路將兩人領進包廂。酒樓雅致,包廂都取了花名,他們從鏡花走到水月,最後坐的是走廊盡頭最大的一間,叫作如露。如露亦如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