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輝掏出手機,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拍下這張模糊的側影。現在他把這張自己很喜歡的照片發在了“好愛他”的文字之下。  手機屏幕閃爍的熒光好像把周朗夜弄醒了,白輝聽到身旁細微的響動,立刻把手機掩進枕下。  “白輝。”周朗夜聲音低沉,伸手去撈他,“怎麽半夜還在看手機?”  白輝回到他懷裏,說,“對不起。”  周朗夜沉默了一陣子,手指順著白輝光滑的脊背上慢慢摸著每一根骨節。最後白輝聽見他說,“有些事情可能是我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沒那麽無可救藥,應該還能搶救一下。”  白輝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肩膀輕微抽動。  周朗夜有些無奈,說,“不準笑,好好說話。”  白輝勉強止住了,抬起臉來,唇角仍然勾著,“朗夜哥,多愛我一點吧。我有時候很怕自己會最終和你走散。”  作者有話說:第29章 和你那個小朋友相處得怎麽樣  周朗夜神情溫和,沒有太多猶豫,說,“好,我要多愛你一點。”  這一瞬間,白輝毫無緣由地想起了迪士尼樂園的閉園焰火。  在他原本漆黑一片的心裏,突然升空,炸裂,熱焰四散,照亮了所有纜車、城堡、鍾樓和水晶鞋僅僅因為周朗夜親口說出了“愛”。  跳過了似是而非的“喜歡”,第一次說“愛他”,還說要“多愛一點”。  白輝翻身過去,從枕下重新摸出手機,說,“等一下學長,我要錄個音。”  攝像頭旁邊的閃光燈倏忽亮起,周朗夜被照得偏過頭去,一邊哭笑不得一邊歎道,“我們是怎麽回事?總要挑在半夜聊天......”  白輝已經摁下錄影鍵,有些殷切地問,“學長,剛才的話你再說一次好嗎?”  周朗夜的視線慢慢轉回來,半眯著眼避開閃光燈,先是長長籲出一口氣,有種拿白輝沒辦法的感覺,最後還是滿足了小朋友的心願,說,“以後我要多愛你一點。”  聲音仍然沉穩好聽,像是發自肺腑的一句,然後笑著問他,“這樣滿意了麽?”  白輝點頭,鎖上屏蔽,小聲說,“學長晚安。”  -  隔天早起後,白輝在自己那條配著照片的微博下麵添加了一條評論:他說好,要多愛一點。又忍不住把自己錄的視頻翻出來,連續聽了三四遍。  周朗夜已經早起去公司上班了,這幾周他要代表周家出麵拍下一塊位於平州新城區的商業用地,每天忙於應付各方關係,但是白輝還是在樓下飯廳裏看到了他手寫的紙條:i made breakfast, there’s oatmeal and dragon fruit. you can have some when you wake up.  因為從高中開始一直在海外生活,周朗夜有時更習慣用英文書寫。白輝覺得他的手書流暢舒展,反複看了幾遍,又把字條疊起來放在自己皮夾最內層,然後吃了那碗周朗夜煮的麥片粥和他事先切好的火龍果。  -  這天傍晚周朗夜下班後沒有直接回家,給白輝發信息說自己有個應酬,繼而去了鎏金會所。  這是他少有的幾次主動聯係沈卓見麵。因為市內交通堵塞,他到的時候沈卓已經選定一個包廂先進去了,會所侍者把周朗夜領到了包廂門口。  “先生,就是這裏。”  周朗夜推門而入,沈卓正坐在沙發裏喝一杯gin fizz,麵前還擺了幾分小食佐酒。  周朗夜在他身邊坐下,鬆了領帶,說,“聽說嫂子懷孕了,恭喜。”  沈卓比他略大幾歲,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多倫多念的,這次陪周朗夜回國醞釀大計,特意把妻子留在了加拿大,就是為了避免牽連家人橫生枝節。  沈卓笑了笑,表情柔和了少許,“上周她剛做了第一次孕檢,驗了血,數值都很正常。”  “下次產檢你也回去一趟吧。”周朗夜說著,在用於下單的ipads上翻看店內的餐食,“讓嫂子一個人去做產檢,我心裏也太過意不去了。”  周朗夜要了一杯檸檬水和一份意粉,又問沈卓吃點什麽。  沈卓搖頭,說不用,晚點要回晏城的姐姐家吃飯。  然後沈卓又問,“你呢,和你那個小朋友相處得怎麽樣?”  沈卓不是個八卦的人,這個問題從他口中出來,周朗夜覺得很反常。  “......你找到什麽有關白家的線索了嗎?”他反問道。  沈卓點點頭,“顧阿姨離開平州前,應該租過一個保險櫃存放她私人的東西,這是我們之前的推測。你也找人調查過,但是因為時隔十幾年,所以進展一直很慢。”  聽沈卓這麽說,周朗夜眼色沉了些,“有消息了。”  沈卓腳邊放了一隻黑色公文包,他從其中拿出一個金屬盒子,“沒想到吧,她居然回到象山大學的校內銀行去租的這個保險櫃,一口氣交了五十年的租金。”  象山大學是顧嬋的母校,距離平州約500公裏,加之顧嬋沒有念到畢業就因懷孕而休學,所以根本沒人往那個方向去想,調查起來就難免更費周折。  周朗夜接過那個沉甸甸的長條形金屬盒,沈卓又說,“你看看背麵。”  盒子翻轉過來,底部赫然寫著一串五位數的數字。周朗夜認得顧嬋的筆跡,這串數字就是她留下的。  沈卓在一旁感歎道,“顧阿姨真是膽大心細,居然直接把密碼寫在盒子上。”  “她大概是覺得一旦被人找到了,就算沒有密碼也可以暴力開鎖,還不如直接寫下來給我省了麻煩。”周朗夜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撥弄鎖扣。  沈卓看著那幾個數字在周朗夜指下一一歸位,又解釋道,“這是昨天我和私家偵探一起去象山大學取回來的,今天就直接給你帶來了。”  事關重大,沈卓沒有通過手機信息提前告知周朗夜。  隨著一聲清脆的鎖響,盒蓋彈開,周朗夜和沈卓看著盒子裏的東西,都靜了幾秒。  那裏麵有顧嬋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個絲絨戒指盒,幾張產檢時的b超照片,一個厚實的文件袋,一本日記,還有一紮捆在一起的信件用的都是同款的藍色信封,最上麵那一封的收件人寫著白禮睿的名字。正是白輝的父親。  周朗夜先拿過戒指盒,打開以後,一枚造價不菲的鑽戒赫然出現,在包廂略顯昏暗的燈光照射下發出異常奪目的光。  周澤曾經許諾要迎娶顧嬋,後來卻反悔不提,又將顧嬋送到溫哥華,避免她與正室吳萱接觸。這大概就是那枚求婚時用過的戒指。  周朗夜把絲絨盒子扔了回去,有種不想多看的意味,說,“餘下的東西我回家再檢查,應該沒什麽要緊的信息。”  顧嬋不是心思深沉的人,否則也不至被周澤哄騙多年,最後隻落得個魂歸故土的結局。周朗夜麵對一整盒遺物,尤其那一捆寫著“白禮睿親啟”的信,胃裏倏忽有種翻江倒海的難受。  後來侍者敲門進入,給他上了檸檬水和意麵。鎏金會所的西餐是有口皆碑的地道,那份意麵他卻幾乎一口未動。  後來沈卓先從包廂離開,走的時候勸慰了他,“收購進行得很順利,剩下隻是時間問題,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周朗夜又在包廂裏坐了一刻鍾,抽了兩支煙,然後找服務生要了一個袋子套住那個密碼盒,獨自回到停車場。  他在車裏拿出了母親顧嬋的日記本,先草草翻閱一遍,而後在其中一頁上停住了。  這一頁字跡潦草,有被水漬侵染過的痕跡。  第一句話就極為刺眼。  禮睿結婚了,新娘是童昕。我一直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聯手我哥把我送給周澤,又騙我喝醉給我下藥。原來,是為了白禮睿。  作者有話說:  這周申了榜單,苟一下數據,喜歡這本的小可愛還請多多投喂海星。爭取這幾天連更,謝謝大家~第30章 如果我是豬,那你是什麽  周朗夜看到這裏,閉了閉眼,合掌把日記本關上,扔進一旁的副駕座位。  其實早在扳倒顧遠航之時,他已從對方口中獲知童昕當年的所作所為,但那時他對顧遠航的說辭未能盡信,也懷疑對方是否為了推卸責任而牽連白家下水。如今有了這本日記,顧嬋十九歲那年發生的一切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周朗夜不禁暗想,那麽白禮睿呢,又在這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  他忍著一陣反胃,拿起盒中的信件,順著模糊的郵戳順序看去,拆開了排在最後麵的兩封信,大致瀏覽一遍,又原樣放回。  車內的空調發出低頻的運轉聲,四周很靜,周朗夜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沒有出聲。他想,顧嬋大概是在人生的前十九年把一切好運都用完了,餘下的隻有無盡的惡意覬覦與眾叛親離。  先是顧家父母車禍身亡,由他們創辦的長江實業遭遇金融危機一蹶不振;而後顧嬋被周澤看上,周澤想盡辦法要將其據為己有,偏偏兄長顧遠航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情願犧牲顧嬋用以換取周氏的扶持。而顧嬋的好友童昕又暗戀白禮睿多時,一心要將顧嬋踢出這場三人角力,最終童昕與顧遠航聯手設局,以白禮睿的名義安排顧嬋赴約,最終卻把她送到了周澤手裏。  顧遠航拿了錢,童昕嫁了人,周澤滿足了一己私欲,唯有顧嬋在毫無防備之下跌入一處深淵,終其一生也未能擺脫。此後她曾向白禮睿求助,或是因為白禮睿生性軟弱,又或是背後已有童昕阻攔教唆,白禮睿非但沒有施救,反而將此事告知周澤以撇清幹係。  一群畜生。  周朗夜的臉頰動了動,仿佛暗自咬緊了牙。  他在停車場裏坐了將近一小時,才發動汽車開回家。進門時屋裏亮著燈,客廳裏傳來念台詞的聲音。  暑假將至,白輝快要進組了。  周朗夜還在玄關換鞋,白輝已經迎出來,說,“學長吃飯了嗎,我等著你一起的。”  周朗夜抬眼看向對麵牆上的鍾,已經快到九點了。白輝站得離他很近,嗅到他身上還未散去的煙味,又問,“今晚的應酬很累嗎?”  周朗夜幾不可察地歎了一聲,把人拉過來揉到自己懷裏,“不累,但還沒吃飯,另外下次不要等我了。”  白輝覺得他有心事,掂量了一下,終是按捺住了沒有問出口。  周朗夜和他一同吃過晚飯,又把餐桌上的碗碟拿回廚房,放入洗碗機中。白輝情緒很好,一直在分享學校裏發生的各種趣事,周朗夜也很捧場地聽著,沒有露出一點不耐煩。  後來他的手機響了,這是尾號1817那個號碼才有的鈴聲,周朗夜知道是沈卓的來電,拿起手機往外走,說,“我接個電話。”  他在推開通往露台的玻璃門時摁下了接聽鍵,沈卓的聲音隨即響起,“方便說話嗎?”  “方便。”周朗夜走到了露台上。  “現在在哪兒?”沈卓又問。  “在家。”周朗夜平聲回答。  “你還能照常回家,是不是說明顧阿姨當年的事情和白家沒有太大關係?”沈卓問得委婉又直接。  周朗夜沉默少傾,說,“和白輝沒有關係。”  這一次輪到沈卓沉默了。  “我真沒想到,你要把他摘出去。”沈卓沒有掩飾自己的詫異,“不像你的風格。”  周朗夜不置可否,隔著玻璃門看見白輝從廚房的方向走了出來。  “你打電話有什麽事?”他問沈卓。  “我本來想勸你,要妥善地、聰明地用好韓琳這步棋。”沈卓說著,頓了頓,再開口時好像已經替周朗夜把餘下的話說了,“但你既然說和白輝沒關係,我再讓你“下棋”,隻會顯得我太不懂事了吧。”  周朗夜是欣賞沈卓這位好友的。在他為數不多值得信賴的人裏,沈卓要算其中之一。  沈卓不惜放棄加拿大的高管工作,先於周朗夜回國,為他暗中鋪路,助他謀劃一切,實因沈卓自己也與周家有一樁陳年舊恨。沈父十幾年前在平州經商,因為周澤的惡意競爭導致破產自盡,剩下沈母帶著一雙兒女背負著沉重債務艱難度日。  顧嬋在無意間聽聞沈家的遭遇,背著周澤幫扶他們度過難關,又資助沈卓的姐姐念完大學,而後再資助沈卓赴加留學。  顧嬋行善時沒有想過什麽回不回報,但沈卓是個講情義的人,父親的死他從來沒有放下,再到顧嬋死後,他與周朗夜終於決定回到平州與周家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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