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輝在半夢半醒之間抓住了周朗夜那隻還未收回的手。盡管他沒有睜眼,理應看不見周朗夜的動作,卻還是準確地牽到了他。 周朗夜一愣,沒有從白輝手中抽回,而是任憑白輝握著自己的手,又在床邊站了很久。 - 暑假在即,白輝將要進組,屬於他的工作室也已經組建起來。 周朗夜通過周氏旗下的華訊影業找到一位圈內的資深經紀人喬蓁,讓她負責白輝的演藝事業。 喬蓁此前帶過不少圈內的一線流量,還未親見白輝以前她心裏多少有點敷衍應付,以為這又是一個爬床金主的花瓶,要借自己的人脈躋身上流。見過白輝以後她隻能承認周朗夜的品味不俗,白輝長了一張注定要紅的臉,那雙漂亮靈動的眼睛,那對伶俐可愛的虎牙,還有笑起來暗暗勾人的樣子,都讓他無法泯然眾生。 喬蓁於是親力親為,一手安排了工作室的所有人員,又給白輝配備了兩名助理。劇組在影視城開機那天,所有主演都到場了,白輝穿著素色t恤和牛仔褲,跟在導演等人後麵算著吉時進了香,攝影師安排主創合影時他不爭不搶站在最靠邊的位置。 直到導演陳益星招呼他靠前一點,他才稍微挪了幾步,站到劇中飾演他父親的一位老戲骨身邊。 他是所有主演之中最年輕的一個,全程神態謙虛,氣質卻絲毫不遜。開機儀式定在上午十點,演員們大都戴了墨鏡遮擋日曬,也顯得很有派頭,唯獨白輝素著一張臉,沒有撐傘沒有墨鏡,安安穩穩聽從現場工作人員的調動,如果見著了前輩就點點頭,尊稱人家“閔老師”或是“程爺”,卻不像時下一些年輕演員動輒叫人“哥啊姐啊”的。 喬蓁這天也去了,見過白輝的處事以後不知怎麽的也對他有點心生憐愛。後來她拍了幾張白輝進香時或與其他演員合影的照片發給周朗夜,附文字:小周總眼光太好了,白輝很討人喜歡。 周朗夜這晚有個應酬,收到照片時正坐在車裏前往會所。他點開照片依次看了一遍,退出前手指在屏幕上凝滯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下載照片。 重遇白輝以前,周朗夜的手機相冊裏乏善可陳,拍的幾乎都是開會時的某個ppt或者需要提醒自己備注的商務條款,而有了白輝以後,他總會不時收到他傳來的動態吃過的甜品,看過的電影,去過的地方,或是偶爾一兩張和同學的搞怪照片。 周朗夜從最初的隨便看看,到後來一張一張保存下來,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他不願多想,也害怕知道那個答案。 他給喬蓁回複一條:有勞了。然後收起手機。 今晚他借著顧遠航的名義,邀請了同父異母的哥哥周維琛到場,顧遠航早已得到他的授意,要出麵斡旋周朗夜與周維琛兄弟之間貌不合心更不和的關係。 周朗夜下車時,看到相隔四五個車位的地方停著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帕拉梅拉,知道周維琛已經先到了。 他跟著迎賓進入包廂樓層,走到掛有“一年春”木匾的門前,迎賓躬身替他打開門。 周朗夜原本冷峻的神情在開門的瞬間換作了一副懶洋洋的笑臉,先是看到坐得離他最近的顧遠航,說,“舅舅今天怎麽有空做東?” 繼而抬眼見著圓桌另端的周維琛,好像不知道對方也在場一樣,眼神倏忽淡了些,嘴角卻還勾著,“這麽巧,大哥也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主劇情慢慢開始了第21章 生日快樂 周維琛比他先到十分鍾,已經從顧遠航口中聽說今晚還有一位周家少爺蒞臨,因此不如周朗夜裝作的那麽意外。 周朗夜進門時,周維琛挑了挑眼,沒什麽表情地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是挺久的。 周朗夜回國半年多了,他們兄弟在各種場合有意無意地錯過,竟是一次也沒有遇上。 周朗夜手腕一轉,鬆開襯衣袖口的扣子,露出一隻工藝精湛的名表,眼中斂著光,笑得愈發好看了,示意服務生給自己斟滿一小盅白酒,抬手舉起來,說,“來晚了,自罰一杯。” 仰頭就把酒喝了。 然後他在顧遠航和周維琛之間坐下,修長指節敲著桌麵,衝著對桌的那位笑道,“這位是?” 顧遠航還叫了一個富二代作陪,名義上要和周維琛的華訊影業談談合作意向,可是顧遠航和那個名叫趙櫟的富二代都帶著各自的情人,顯然湊的就是一個玩樂局。 顧遠航把趙櫟吹捧介紹了一番。趙櫟站起身,主動跟周朗夜握手,“小周總,久仰久仰。” 周朗夜和他握了握,說,“年初的t19全明星賽我看了,你們戰隊的推進流太爽了,打爆全場。” 趙櫟仗著家中的底氣,投資了一個遊戲直播平台,又養了一支年輕氣盛的戰隊,近些年也做得風生水起。周朗夜這麽一說,趙櫟覺得很有麵子,立刻笑道,“暑假還有一波線下活動,請了國內四強打友誼賽,周總要有興趣我給你留著vip的票。” 周朗夜玩得開,什麽都懂一點,應付這種場麵自有一套,包廂裏的氣氛很快活絡起來。後來話題又轉到周維琛身上,一旁的顧遠航心裏清楚自己今天是為何而來,便攛掇著周朗夜給周維琛倒酒,說他們兄弟倆應該喝一杯。 顧遠航采用這樣簡單生硬的撮合方式,其實早在周朗夜意料之中。他輕描淡寫地笑笑,說,“大哥今天自己開車來的吧?酒就別喝了,免得誤事。” 就此一言帶過,看樣子並不想跟周維琛套近乎。 顧遠航有點無奈,不明白周朗夜暗中指使自己安排這個飯局到底意欲何在,後來他又借著各種由頭要讓周維琛和周朗夜聊點共同話題,始終效果不佳。 周維琛看破不說破,以為顧遠航背後的推手是父親周澤,於是表麵上客套應付著,視線卻不時落在周朗夜腕間。 吃了一個多小時,飯局差不多歇了,趙櫟提議換個地方再喝一輪。周朗夜不置可否,周維琛起先像是沒有續攤兒的打算,直到趙櫟說起要叫上幾個當紅的主播到場助興,周維琛才點頭說那就去吧。 - 這一晚周朗夜連吃帶喝玩了兩輪,和周維琛說的話兩隻手也數得過來。 周維琛長他五歲,凡事沉得住氣。周朗夜若是深藏不露,周維琛同樣不聲不顯。後來喝酒唱歌上了興頭,眾人也玩得很嗨,直到這時周朗夜才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我聽說博誠影業完成第二輪融資,下個月就要在納斯達克敲鑼上市了。大哥帶領華訊這幾年擴張迅猛,要不要也考慮海外上市撈一把大的?” 周維琛警惕起來,偎在他身邊的主播要給他喂酒,他抬手擋了一下杯口,半眯著眼問,“你從哪裏聽說的?” 具體聽說的什麽,周維琛沒有道破。懂自懂。 周朗夜卻就此打住,好像隨口一問根本不走心,轉身就跟一旁的小主播聊起來。 周維琛不免在心裏琢磨,周朗夜究竟是惦記上自己手裏這塊肥肉了還是另有所圖。周朗夜和小主播聊完,輕鬆回了他一句,“我就隨便問問,大哥別多想。”酒局的後半程,他再沒提過上市的事。 周維琛心裏卻有點過不去了,總覺得周朗夜不是平白無故問上這一句,想找機會再試探對方的口風,可是包廂裏人多眼雜,他始終沒尋著時機。 倒是周朗夜,說笑喝酒來者不拒,像是真沒把自己剛才的提議當回事的樣子。 到了臨近十點,周朗夜收到一條白輝發來的信息:朗夜哥,你在家嗎? 周朗夜沒有刻意瞞他,回複:在外麵,快回了。 白輝又回:好,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白輝才走了一天,周朗夜本來不覺思念,幾條信息一發,他突然就想看看白輝或是聽聽他的聲音。加上今晚來見周維琛的目的已經達成,多留無益,於是站起身說自己晚上要和北美分公司的經理通個時差電話,就先告辭了。 顧遠航等人沒有勉強留他,周朗夜臨走時,無意地捋了捋袖子,周維琛這次看得清楚,周朗夜的左腕戴著的就是父親那塊不輕易割愛的百萬名表,心裏不由得沉了沉。 - 周朗夜叫來司機載自己回家,路上他給白輝撥過一次電話,對方沒有接聽。周朗夜又發了一條信息:睡了嗎?沒睡給我回個電話。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原本應該待在劇組的白輝,這時竟在家裏等著他。 周朗夜剛一開門,一道身影就撲上來,將他一下抱住。 “你終於回來了,我還擔心等不到給你驚喜......” 白輝說著,突然收了聲。周朗夜身上還未散去的粉脂和香水味混入呼吸間,他滿心的歡喜瞬時褪了大半。 周朗夜不及回抱他,白輝已經鬆開了手。 “你…今晚去哪裏了?”白輝不自覺地退後一步,繼而看到周朗夜衣領上有一道剮蹭的口紅印。 周朗夜張了張嘴,一時沒想好怎麽說。白輝等了他一整晚,心情幾起幾落,此刻見他裹著一身交際場上的曖昧氣息,也不想再聽他解釋,轉身就要走。周朗夜眼疾手快將他摁住。 “你不是在劇組嗎?怎麽回來了?”周朗夜問。 白輝被他抓在手裏,偏過頭不看他,淡聲道,“下周你過生日我趕不上,就想提前給你慶祝一下。” 影視城距離平州車程三個半小時,不近不遠。劇組就算沒有拍攝任務,白輝離開這一晚也難免有不敬業的嫌疑,但他還是請助理開車把自己送回來,也不為別的,就想給周朗夜一個驚喜。 事實證明他和周朗夜這樣不清不楚的關係不適合製造驚喜,一旦弄巧成拙隻會讓彼此尷尬。 周朗夜剛要解釋,白輝伸手在他頸間一抹,指腹撚過那點嫣紅,黯然笑道,“你剛抱過別人吧......對不起,我不該發信息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然後突然掙脫周朗夜的鉗製,轉身跑上了樓。 周朗夜這一晚上紅的白的喝了不少,反應不是那麽靈敏。他先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繼而有些無奈地揉著頭,想:這是給自己寵壞了啊不由分說就能發火。 可是走進屋子,看到客廳裏布置的氣球鮮花和蛋糕,想象白輝獨自坐在這裏等他回來的樣子,心又軟了。 他上樓走到臥室門口,敲著門說,“白輝,你先出來。” 等了片刻,裏麵無人應他。 周朗夜又道,“我沒抱什麽別人,那一屋子的漂亮小主播我連看都沒多看,隻是喝了點酒。” 周朗夜這個人,雖然不會自稱正人君子,但行事一貫坦蕩。白輝住進來以後,他知道小朋友的心意,也沒有作踐白輝的意思,在外應酬多少是有些收斂的。 房門仍然緊閉無聲。 周朗夜沒轍,幹脆就地坐下了,自顧自地問,“在家等我多久了?蛋糕既然買了,總要陪我吃吧。” 繼而掏出手機,給白輝撥過去。 隔門聽見手機鈴響,持續約有半分鍾,白輝終於接起。 周朗夜態度遷就地跟他說,“下次我再有這種事,提前跟你報備,好不好。” “……我等了你一晚上,想給你過生日。”白輝的聲音聽來有些委屈。 “你先出來,我們當麵說。”周朗夜再次哄他開門。 白輝對於周朗夜始終是狠不下心的,在臥室猶豫片刻還是走了出來,卻沒料到周朗夜坐在地上,平日優雅俊朗的一個人,這時看著竟有點可憐,他於是也跟著蹲了下去。 周朗夜一五一十和他交代,“今天跟我舅舅和大哥有個飯局,席上還有個姓趙的朋友,是飛花直播的老板,後來他叫了幾個主播助興。但我一直想著你,這不就回來了嗎?” 說著,一把牽過白輝,把他的手摁在自己襯衣扣上,又說,“幫我把襯衣脫了,我重新換一件,免得你聞了心煩。” 白輝觸到他胸口傳出的溫熱,雖然沒去解那幾顆扣子,麵色已緩和下來。他知道自己沒用,周朗夜隨便哄上幾句,就能讓他回心轉意。 “不生氣了嗎?”周朗夜問。 白輝點了點頭,轉而關心道,“酒喝得多麽?我給你拿點解酒湯。” 周朗夜拉住他,說,“不用,你今晚能待多久?” “明早九點要和武術指導老師對戲,我叫了助理早上五點送我回去。” 周朗夜把他攬進懷裏,“明早我送你過去,你讓助理別來了。” 白輝聞著他身上縈繞不散的香氣,又聽著他體貼的安排,苦澀地想著:為什麽周朗夜這個人就不能完完整整的屬於自己呢?他身邊永遠有太多誘惑,柔情總是轉瞬即逝,讓白輝一邊被愛又一邊被傷。 可是白輝沒有表露,他還是像過去一樣適時收斂起自己的情緒,說,“你別送了,時間太早了影響你休息。” 後來拗不過周朗夜,他隻能應下。 在說“謝謝朗夜哥”的時候,他笑得很乖,抬眸望著周朗夜,似乎接受了所有解釋,不再計較其中的真真假假。 - 周朗夜換下襯衣,穿了一件白輝買給他的t恤,和白輝下樓慶生。 到了周朗夜這個年紀,其實覺得過不過生日已經無所謂了。身邊總有人替他記得,要為他張羅慶祝,無非是交際場上的人情世故而已。 但是當白輝輕聲為他唱著“happy birthday to you”時,周朗夜看著跳動燭火中那張年輕幹淨的臉,還是覺出一絲很久未有的心安。外麵那些爭鬥紛擾這一刻都離他遠去,看似對周朗夜毫無助益的白輝卻總能給他一個別人無法取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