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李旗雲並不是那種會通過折辱人來獲取快感的性格,她不屑於幹這個。 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交易關係,李旗雲除了想要報複鄭康良的時候會顯得變態一點,其他時候都是一個很不錯的金主,保養得很好,風韻猶存,給錢大方,工作時雷厲風行,很有人格魅力。 即便不被包養,年輕男人們也會不由自主愛慕她。 甚至有一次氣氛挺好,李旗雲還建議他去讀夜校。 “幹這個長久不了,”奇奇怪怪的場合,他們都脫光了衣服,但李旗雲的語氣很自然,帶著點身為長輩的和藹,“你不可能永遠年輕,我也不可能永遠包著你,去學門手藝吧,將來不至於餓死。” 可惜他聽不進去,工作多累啊,哪有被人包養來得舒服。 這樣一個時刻,葛海瀾忽然思念起了李旗雲。 他聽著鄭康良辱罵李旗雲,言語下流不堪,加上傷口牽扯疼痛,心中逐漸升騰起一股怒氣,和自己被辱罵時一模一樣的怒氣。 這麽一個軟飯男,憑什麽罵李旗雲啊。 他的那些股份還不是搶的李旗雲的! 葛海瀾忿忿不平地想著,鄭康良和他明明也沒什麽區別,都是靠著李旗雲吃飯的廢物,區別在於他對李旗雲唯命是從、乖巧聽話,而鄭康良竟然還在這兒辱罵妻子。 呸! 不要臉! 生氣歸生氣,回罵是不敢的。 葛海瀾隻能閉著眼睛繼續裝暈,假裝自己是個聾子或者螞蟻。 正忍受著,忽然瞥到容斯言對自己做了個手勢。 葛海瀾一愣。 因為視角偏差,鄭康良看不到容斯言,但是從他的角度是能清楚地和容斯言對視的。 容斯言攤開手心,慢慢在手心寫了個字。 寫了三遍,葛海瀾終於認出來,那是個“罵”字。 什麽意思? 容斯言讓他回罵? 葛海瀾一頭霧水,但容斯言的目光很清醒,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他不知道容斯言讓自己回罵的用意是什麽,起先想裝看不見,但容斯言嚴肅地對他做了個命令的手勢,似乎這一點非常非常重要。 片刻後,又在手心寫了個“李”“誇”。 是讓他誇李旗雲的同時罵鄭康良? 葛海瀾猶豫起來。 鄭康良罵歸罵,卻不敢對他動手,因為怕萬一真打死了,明天沈麟那兒不好交差。 葛海瀾被罵得腦殼痛,心裏也有火。 容斯言就在旁邊,這也給了他一些底氣,他總覺得容斯言是個無所不能的人,隻要他在,自己肯定死不了。 在又一次被辱罵祖宗十八代的時候,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忽然心下一橫,回罵道:“你個吃軟飯的死太監也好意思罵我!” 鄭康良一愣,竟然卡住了。 “我被李旗雲包養怎麽了?漂亮有錢身材又好的富婆,跟我上床是恩賜,跟你結婚那算眼瞎扶貧。” “一天到晚罵老婆生不出孩子,你包養了那麽多情婦也沒見哪個生下孩子來啊?弱精早泄就早點承認,這種劣質精子我尋思也沒啥傳下去的必要。” “吃了這麽多年軟飯,把屌子也吃軟了?不然怎麽全身上下就一張嘴硬。” 鄭康良暴跳如雷,立刻就要上來抽他,被周營攔住了。 “鄭先生消消氣消消氣,”周營滿頭大汗,“明早沈總還要來問話,不急這一時……趕明兒我親自把人送到你手裏!你想怎麽玩怎麽玩!” 鄭康良震怒片刻,也知道這時不是最好的時機,狠狠踹了他腹部一腳,被周營哄著走了。 空曠的地下室裏,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消失了。 周營找不到原先的看守,以為去哪兒偷懶耍滑了,暗罵了一聲,找了個下人來接替,叮囑一定要認真看好,別讓人跑了。 容斯言從窗台上下來,忍不住笑了一下:“還挺會罵。” 容斯言不常笑,一笑起來整個人就生動了許多,眼睛顧盼生輝,像一幅活過來的畫。 葛海瀾看得有點呆。 “為什麽讓我罵?”他打了個寒顫,抱緊肚子,“我要被那王八羔子踢死了……” 容斯言懶得解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容斯言用老辦法放倒了新看守,扶著葛海瀾一路向外,順著偏僻的幽靜小路走。 沈家莊園麵積太大,綠植鬱鬱蔥蔥,很適合隱蔽,一路上碰不上幾個人。 途中撞上過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問話,容斯言鎮定自若,對答如流,有驚無險,一路把葛海瀾送出大門,叮囑司機一路送到醫院去。 此刻葛海瀾的出租屋已經不安全,醫院這種公共場所是最安全的,沈麟再氣焰囂張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搶人。 正說著,沈家莊園內忽然響起警報聲。 他們發現葛海瀾逃跑了。 容斯言用力甩上車門,催促他們快走。 葛海瀾急促道:“那你呢,你不走?” “辦點事。” 剛才一路尋過來的時候,因為穿著沈家傭人的工作服,容斯言獲得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信息。 比如,沈麟突然要求清理倉庫,叫了四五個傭人,要求今晚必須把倉庫裏的所有文件燒光。 車子開動了,葛海瀾眼睜睜地看著他遠去。 容斯言踩著震天動地的警報聲,在紅光閃爍中逆向而行,如同一枚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薄葉,再次消失在了沈家莊園的密林中。 “按照工號站好了,挨個兒報數!” 周營聲色俱厲,焦頭爛額地在大廳裏查人,一排一排地查,一個一個地查。 沈家的傭人實在太多了,光是有編號的就有上百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是臨時雇傭的小時工,因為容貌出挑偶爾被雇傭來迎賓和裝點門麵。 烏泱泱一大批人,此刻就聚集在燈火通明的沈家莊園大廳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同豬肉鋪上的豬肉一般被周營挨個兒查點過去。 沈麟臉色陰沉,坐在大廳正前方的太師椅上,一言不發。 容斯言百無聊賴地趴在通風口裏,透過排氣扇往下看,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兩人暴跳如雷的樣子。 可惜沒帶相機…… 不然真想拍下來,帶回去慢慢欣賞。 查完一遍,除了最初看守地下室的傭人不知所蹤,其他沒有任何疏漏。 莊園裏也進行過掃地式的排查,沒有任何發現。 期間那個撞上容斯言的管事也被盤問了,然而沈麟脾氣暴虐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一旦承認了就等於自找麻煩,管事自然是閉口不言,假裝什麽也沒碰到過。 沈麟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還有什麽地方沒查過?” 周營小聲道:“小、小少爺的房間還沒……” 沈瓊今晚請了朋友來聚會,開什麽搖滾沙龍,任何人都不準進去,以免敗壞了小少爺的興致。 沈麟吸了口雪茄:“查。” 周營帶著人闖入沈瓊的小別墅,把人都請了出來。 煙熏妝的,頭發五顏六色的,戴唇釘眉骨釘的,神情恍惚搖頭晃腦的,袒胸露乳玩兒人體藝術的,烏央烏央清出來一堆牛鬼蛇神。 自幼被嬌寵的沈瓊站在大廳中央,對著沈麟大發脾氣。 沈麟對這個寶貝孫子自然是舍不得說半點重話,哄道:“一會兒就好,你不怕有壞人呀。” 沈瓊不管不顧,摔了茶幾上好幾個玳瑁標本,嚇得一屋子的傭人噤若寒蟬。 周營帶人把小別墅也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把人又都請回去了。 夜長夢多。 沈麟熄滅了雪茄,低聲讓之前安排的幾個人立刻去燒文件,其他人各自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容斯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通風口下來,悄無聲息地混入傭人中,一起向外走去。 沈瓊卻鬧起脾氣來,大叫大嚷著讓沈麟賠償他的興致。 小少爺的興致來之不易,如今被半途打破了,怎麽能善罷甘休。 沈麟頭疼不已,抬了抬眼睛,突然發現幾米開外的一個傭人的工作服上有塊紅色的斑點。 很小的一個斑點,但是他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是血跡。 “站住,那個工號075的!”沈麟厲聲道。 傭人們都驚慌地站住了,確認著沈麟喊的是不是自己。 在沈麟的注視中,工號“075”的男人慢慢地轉過身來。 露出了一張尖嘴猴腮、麵黃肌瘦的臉。 沈麟幾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領:“你身上哪來的血跡?我怎麽沒見過你?” 其實沒見過是很正常的,沈家幾百號傭人,漂亮的機靈的才能讓沈麟“眼熟”,大部分人都是庸庸碌碌地在過著螻蟻一般的生活。 但有血跡,絕對不正常。 075號安靜片刻,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保安急匆匆的聲音:“陳先生到了,說是來參加小少爺的搖滾沙龍的,要不要現在就帶進來?” 沈麟:“哪個陳先生?” “是我。”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大廳正門前,英俊沉穩,風度翩翩。 沈瓊驚喜地大叫,撲了上去:“岸哥哥!” 075號不易察覺地肩膀顫了一下,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