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枕後退一步,心虛地看向周圍,捕捉到幾個同學迅速移走的目光。  許枕要羞死了,一腳踩到賀然腳上,沒用什麽力道,像小貓撒嬌似的一觸即離。賀然沒什麽反應,把他自己嚇了一跳,蹦得遠遠的,“那你快回去休息。”  他心裏感激賀然,可還是忍不住耍小心思。  後麵……後麵還有一點點痛呢,他才不想跟賀然去臨安江畔,也害怕去教職工區那個房子。  賀然嗓音憊懶:“過來,你昨天答應我的時候說什麽了,嗯?”  最後一句時語調微微上揚。  他對許枕伸出手掌,姿態並不強勢,拿黑沉沉的目光將許枕鎖在方寸之地。  這一瞬間,許枕腦海裏一會是那晚臨安江畔裏賀然碾碎自己的強勢,在自己哭喊求饒時一點兒也不停下的凶狠架勢;一會是昨晚視頻時賀然看自己時那個像要吃自己的可怖目光,像一個餓急了的野獸;一會是賀然那麽寬廣的背擋在自己麵前,趕走貝珊時的高大背影。  最終,許枕抿著唇,在原地捏著手指站了幾秒,終於將自己的手放到賀然的大掌中,剛一放上去就被反手緊緊握住。蔥白的指尖毫無反抗之力,跟賀然有力的手指交纏在一起。  *  去教職工區的路上,路過教學樓時隻見樓底站了一片人,吵吵嚷嚷的。  許枕搖晃著賀然的手,嘴裏甜甜地撒嬌:“我想去看看。”  心裏卻想著,賀然這麽累,自己再多拖會時間,指不定一會賀然就累得沒心情做別的事情了。  沒想到賀然隻是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卻沒反對,反而放開他的手,說:“去吧,我在這等你。”  許枕在原地躊躇了一下,偷眼打量賀然有沒有生氣。看不出來什麽,他便像一隻得了自由的小鳥,撲扇著翅膀跑走了。  跑了幾步,他還回頭又看賀然一眼,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這次他沒再回頭。  賀然嘴角噙著的笑意,在許枕完全轉身後,慢慢降下來,變成麵無表情的樣子,指尖似漫不經心似煩躁,轉著打火機。  許枕到時,正看到貝珊站在許雲澤前麵,插著腰跟一個打扮很時髦的姑娘對罵,全無往日造作出來的優雅溫婉。  那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氣勢卻不比貝珊弱,身後還站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應該是來撐場子的親戚,各個氣勢斐然,其中就包括裴季瑞。  “這麽支持你兒子當小三,你自己該不會就是個小三吧?不會吧不會吧,這年頭還有人以當小三為榮呢,你當小三就算了,要出來丟人現眼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說在場哪位正常人不對你們母子倆吐口唾沫說句惡心?”  “你兒子是有多如饑似渴,連別人用過的破鞋都要上趕著舔?哦不對,是我高看他了,怕不是看上的其實是錢吧?窮酸得連身體都能出賣。”  貝珊怒了:“你一個姑娘家嘴怎麽這麽賤,你自己管不好老公沒本事還要怪別人,我兒子才不缺錢。”  “噗嗤。”裴季瑞開口:“大媽,你轉頭問問你兒子他身上這身衣服,他腳上的aj,他新到手的遊戲機都是誰掏的錢。”  許雲澤下意識往回收了收腳,這是昨天方和頌剛給他買的,就算以許家的家境也不能隨隨便便給他買這麽貴的鞋。他今天就忍不住穿出來嘚瑟,哪想到會遇到這出。  他臉色白得像紙,瘦弱的身體微微發顫,一副要暈過去的虛弱樣子,要哭不哭的可憐:“我不知道他有老婆的,他說他單身,我……我真的不知道。”  “啪。”  這一巴掌成功讓現場靜下來。打完巴掌的姑娘甩了甩手,高抬起下巴對著許雲澤被長指甲刮花還腫起來的半張臉笑了笑:“小弟弟,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姐姐玩聊齋呢,毛都沒長齊就學人家當小三,姐沒耐心跟你說廢話。”  許雲澤捂著半張臉,眼淚刷得掉下來,臉上的指甲印火辣辣地疼。他隻覺得周圍那些鄙視輕賤的目光像刺一樣紮向自己,這不對,自己明明是想追求更好更高的生活,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想不通,他好不甘心,可偌大的學校,這麽多人都在看笑話,除了貝珊,沒一個人替他出頭,他平日引以為傲的好人緣也全是虛情假意。  貝珊從許雲澤被打的那一刻已經完全崩潰了,再顧不得維持體麵,尖叫著衝上去:“你這個賤人,你敢打我兒子!”  她伸手就往那姑娘臉上抓,神情癲狂。但那姑娘一臉淡定,周圍好幾個男人迅速擋過來,把貝珊推到一邊。  “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麽樣呀?”那姑娘還有心情整一整微亂的頭發,隨即揮揮手,給貝珊笑:“我不止要打他,還要讓他退學,給他好好上一課。”  話音剛落,那幾個男人從車裏搬出來一大摞傳單,還有橫幅、海報,他們行動力極高地將傳單分發給周圍圍觀的人。  把海報貼到宣傳欄裏,橫幅掛上教學樓,笑眯眯地說:“不夠看再要,多帶幾份回去給同學朋友好好欣賞啊。”  許枕也拿到了一張傳單,好奇地看。這傳單質量還不錯,正麵印著好幾張高清照片,全是許雲澤在不同場合跟不同男人曖昧親密的照片,這些男人的臉都打了碼,隻有其中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臉上沒打碼,還被畫了個箭頭,標著大大的兩個字——已婚。  反麵則用調侃的文字寫了一篇許雲澤出入各種高級社交場合的風流事跡,今天跟這家少爺約,明天跟那家少爺一起逛街買奢侈品,儼然一個高級社交場交際花。  許枕皺起眉,他從小受許雲澤欺壓,根本沒什麽感情。他隻是覺得這件事怪怪的,讓他有種很別扭的感覺。  抬起頭,貝珊瘋了似的阻止那些男人發傳單,但她哪裏阻止得過來,突然間白眼一翻,直接暈倒在地。  哭哭啼啼的許雲澤一滯,奔上前扶貝珊:“媽,你怎麽了?”  他扶住貝珊後,仰起頭瞪那姑娘,大吼道:“我媽暈倒了,你開心了吧,我媽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這些人都是罪魁禍首!你,你,你……”他一個個指過去,哭得傷心欲絕:“你們都是殺人犯!”  這一出把周圍的人都看愣了,挺納悶:“我特麽明明是在譴責小三,咋就變成殺人犯了?!”  但麵對暈倒的貝珊也不好再說什麽,那姑娘也不過淡漠地瞥了貝珊一眼,吩咐身旁的人:“傳單繼續發,橫幅多掛幾個地方,尤其是他們藝術係的地盤。”  許枕站在原地,捏著手指,貝珊是自己的媽媽,可自己從來沒把她當媽,小時候還有些希望得到母親關注的想法,懂事後早死了心。他想自己大概是個壞人,看到貝珊暈倒居然一點也不覺得擔心,反而有種解脫感——  貝珊不會再強逼自己退學了。  那座一直壓在自己頭頂,讓自己覺得不可逾越,不可反抗的大山,其實也不過那麽脆弱,轟然倒塌。  他偷偷打了個120電話,後退一步,離開了人群。沒有看到不遠處的裴季瑞發現了自己,不聲不響地跟在自己身後。  *  賀然站在光影裏,眉目低垂,斜斜靠著牆,手裏隨意地把玩著打火機。  因為好麵子,許枕從沒有給別人說過自己家裏的事情,尤其不敢告訴嚴柏言,怕嚴柏言嫌棄自己的出身。可此時遠遠看到這一幕,他腦海裏忽然莫名其妙產生要跟賀然分享自己心情的想法,這種想法很強烈很強烈,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他走向賀然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直接跑起來。賀然抬頭看他纖瘦的身影,帥氣的眉目忽而舒展開,站直就伸出一雙胳膊對著他。  好像一種無言的默契。  許枕直接蹦到賀然身上,賀然自然而然接住他,有力的手掌捧住他的臀,他便將雙腿盤上賀然的腰,雙手攏著賀然的脖子,頭湊到賀然肩膀上,跟他分享自己不敢向別人訴說的喜悅。  “貝珊暈倒啦,她不能抓我回去了!”  他興奮地說完,才發覺那雙手掌的力道太大,幾乎是緊緊捏著,耳邊傳來賀然輕得如同呢喃的聲音:“開心嗎?”  呼吸打在自己耳朵尖,熱乎乎的。  許枕不好意思地抿唇笑,卻不說開心,冷不防賀然的唇壓過來,他連反抗的想法都沒來得及產生,就淪陷了。  賀然動作很凶,力氣很大,許枕都不知道他抱著自己還哪來那麽大力氣,隻知道自己完全喘不過氣,被動地接受著。賀然終於放開他,讓他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換氣,唇角還沾著一點亮晶晶的水光。  不過片刻,那張帥臉又湊過來,鼻尖對著鼻尖,親昵地上下蹭著,兩個人灼熱的呼吸在這好小的一片空間裏交換。許枕紅著一張臉,用胳膊緊緊抱住賀然的頭,眼神有些迷蒙,任由賀然在自己臉上輕蹭,偶爾兩張唇會不經意碰到一起,又很快分開。  後麵的那雙手突然加大力道,迫使他跟賀然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要貼到一起,感受到一個東西,許枕嚇得驚叫一聲,避開賀然的臉趴到他肩上,直接張嘴咬了一口,聽賀然輕“嘶”一聲。  卻不知道自己耳邊,賀然的目光陰森森盯著不遠處看著這裏的裴季瑞,勾起唇角,微笑裏帶著些輕蔑意味。  *  舊校區教職工樓。  許枕進去時臉上還帶著散不去的熱意,走進去放下書包,就僵在原地。  賀然從櫃子裏拿出一雙嶄新的白兔子拖鞋,慢條斯理地拆外包裝。許枕就這樣傻愣愣地看,一會兒想賀然為什麽在兩個房子買一樣的拖鞋,一會兒想剛才親吻時自己察覺到的那個東西。  對上賀然帶著點笑意的視線,許枕撇開臉躲,心跳得很快,腦海裏全是將要發生的事。  直到賀然拿那雙兔子拖鞋放到自己腳邊,站起身彎腰漫不經心地在自己額頭上親了一下,很輕很輕,幾乎沒有感覺。  “上次給你布置的題寫完了麽?還發愣。”  許枕:“啊?”  “電磁學又想掛了?”賀然眯起眼睛,骨節分明的長指在他頭頂的發旋上輕撥了一下,就轉身離開,說:“我睡會,有事叫我。”  許枕:“哦。”  他已經懵了,覺得剛才想亂七八糟的自己很自作多情,羞得從書包把書拿出來,惡狠狠地……開始學習。  邊學習耳朵還不老實,一會聽到賀然洗澡,一會聽到賀然進房間沒有關門。  學著學著,似乎是這種歲月靜好的氛圍太過催眠,他也忍不住有些發困,打了個哈欠趴到桌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時,他抬起胳膊揉眼睛,才發覺自己不知為何睡在床上,房間裏黑漆漆的。他摸了摸身邊,空空的,賀然不在。  許枕有點心慌,腳在床底扒拉,扒拉出那雙熟悉的兔子拖鞋。這時,他聽到客廳裏傳來很輕的說話聲。  有人來了?  他悄咪咪站起來走到門邊,探頭往外看,剛好聽到賀然說:“把照片和視頻全發到論壇,江之恒的事情也可以放出來,帶動輿論,他以前怎麽對付許枕的,你就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回去。”  聲音很平靜,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對許枕來說,這絕不是小事。  許枕鬆開抓著門扇的手,顫顫巍巍地走出去,腳步聲終於驚動了賀然。  對上賀然回頭的目光,許枕看到他手裏的手機,看到他很快給對麵說了句:“就這樣,掛了。”  許枕直愣愣看著賀然,問:“之前謠言的事情,是誰做的,你早就知道了嗎?”  賀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沉沉的表情瞬間生動,像一個被輸入指令的機器,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你醒了,餓不餓?”  許枕覺得有點怪,結結巴巴地問:“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是我的事情,我不能知道嗎?”  賀然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淡,靜靜看著他:“是許雲澤,造謠貼是他讓江之恒發的。”  “那……那他做小三的事情,還有那些照片?”許枕忽然就聯想到今天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是了,他就是覺得這兩件事有太過巧合的相似之處,相似到詭異。  “我隻是讓人引導了一下,沒想到他胃口那麽大,盯上了方和頌。”  “就是今天找上來的那位姑娘的老公嗎?”  “嗯。”  空氣沉靜了一瞬,賀然一步一步地朝許枕走過來,走到他麵前,微微彎下腰,英俊的臉正對著許枕,眯著眼睛,還帶著些笑意:“都解決了,不生氣好不好?”  兩人的距離那麽近,許枕卻遠不如白天親吻時從容了,他搖搖頭:“我沒生氣,我隻是……”  心很亂。  許雲澤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江之恒又為什麽要幫許雲澤?  貝珊讓自己回家又有什麽關聯?  這些事情像一團理不清的細線,讓他發覺自己的生活遠沒有表麵平靜。  還有,賀然輕而易舉,就用了同樣的手段報複回去。想到許雲澤今天的慘狀,許枕糾著手指,忽然將自己撲進賀然懷裏。  像一隻受到驚嚇的蝴蝶,找不到地方落下,抓住這唯一的落點,即使窺見到冰山下黑暗的一角,也義無反顧。  “我隻是太害怕了。”他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漂亮茶茶被情敵撩走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暮光裏的鍾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暮光裏的鍾聲並收藏漂亮茶茶被情敵撩走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