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走吧,他在這兒休息不好。”顧長浥把被子夠過來,把他從頭到腳仔細包好。  “推,推個床?”邢策這麽問,但又有些擔心床一動就把薑頌吵醒了。  “不用了邢叔,我抱他回去就行了。”顧長浥說話的時候很輕很溫和,邢策簡直懷疑是不是換了一匹白眼狼。  顧長浥很輕鬆地把薑頌抱起來,在邢策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離開了病房。  薑頌睜開眼,頭頂上的水晶吸頂燈在昏暗的臥室裏閃爍著微光。  那還是顧長浥上學的時候給他挑的呢,說樣子簡潔不刺眼。  他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居然就已經到家了,看著靠在床邊休息的顧長浥有些迷茫,“你送我回來的?你怎麽進來的?”  邢策又不知道他家的大門密碼。  顧長浥本來就隻是閉目養神,兩手抱在胸前,“用你的指紋驗證的。”  薑頌仰著頭看他,“那我發燒那天呢?你怎麽進來的?”  那天他一開燈,顧長浥就衝進來了。  顧長浥還是沒睜眼,“薑先生燒迷糊了,自己關沒關門都不記得?”  “你知道密碼啦?”薑頌笑眯眯的,“那你以後還留在我家的話,我就不用留在家裏給你開門了吧?”  “確實不用。”顧長浥的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映出地燈柔和的光,“我之前對我的資產不夠負責任,險些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這一部分的責任在於我,所以我準備修正我們的協議。”  他之前雖然也和薑頌住在一起,但也隻是同住一個屋簷下。  顧長浥的工作很忙,除了吃飯的時間,薑頌是不大能見到他的。  雖然和顧長浥之間的協議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平等可言了,但薑頌聽他這麽說,一點不害怕,甚至輕輕笑了出來,“你想要什麽?”  “不論出於任何原因,你都不能從我的視野裏消失超過一小時。”顧長浥說話的口氣仿佛在談生意,並不帶有許多感情色彩,“從你離開的第一秒開始計時,隻要時間過了,你的債務利息就會以每小時百分之一增長,且計入本金。”  薑頌很吃驚的樣子,“好家夥,利滾利啊。”  “這一點我已經跟周秘書明確申明過了,合同會擬出來之後明天送過來。但從今天開始生效,薑先生有意見嗎?”顧長浥垂頭看他。  “我哪兒敢有什麽意見,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薑頌笑了笑,撐著身體想坐起來,又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顧長浥剛剛還是一副在商言商的樣子,現在卻手疾眼快把他扶住,聲音控製不住地發緊,“怎麽了?”  “沒事兒,睡久了頭暈而已。”薑頌把他的手輕輕推開,自己踩上拖鞋起身。  放了個水出來,薑頌看見顧長浥就在洗手間門口杵著,“你在這兒站著幹嘛呢?這幾天在醫院你也沒休息好,你房間保潔也都每天收拾,是幹淨的。”  “薑先生剛剛恐怕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說的‘不超過一小時’,是包括一整天在內的二十四小時。”顧長浥好整以暇地說。  “二十四小時?”薑頌費解地重複了一遍,“那晚上你睡著了,我不在你視野裏了。那明天一大早,別說我現有的資產,恐怕我後麵幾輩子的資產都得抵押給你了吧?”  “很簡單,薑先生可以設定鬧鍾,每隔一個小時叫醒我一次,我完全沒有任何問題。”顧長浥的神情很自然,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再或者你就讓我用其他的方式感受到你的存在。”  “比如說?”薑頌腹誹這小崽子怎麽蹬鼻子上臉的技術如此爐火純青。  但顧長浥又的的確確在醫院照顧了他好幾天,算是之前那幾年沒白養。  前一陣那些氣人的混賬話,他也懶得跟他計較了。  “比如說,薑先生可以要求睡在我身邊。”顧長浥平和地提了一個建議。  跟這個小崽子一起睡過多少年了,而且現在這一身傷都被顧長浥看見了,也沒什麽可藏的。  所以一不一起睡,薑頌倒是無所謂。  隻是他被顧長浥的一本正經逗樂了,“行啊,我鄭重地,要求睡在你旁邊。”  顧長浥對他的回答並沒有表現出滿意或者不滿意,隻是淡淡地轉開目光,很輕地“嗯”了一聲,像是一種最漫不經心的應允。  床上多了一個人,感覺還是有些不一樣。  薑頌的嗅覺已經完全恢複了,他能聞出來顧長浥用過他的沐浴露。  顧長浥身上那種幹淨的氣息裏就多了幾分他熟悉的甜梨香。  小崽子時期的顧長浥就喜歡用他的沐浴露。  但是每次家政送洗護用品來,顧長浥還要挑一個別的氣味的,假裝自己和薑頌用的不一樣。  薑頌不明白,但也不拆穿。  小孩子嘛,喜歡怎樣就怎樣。  畢竟人的一輩子那麽長,也就那麽幾年可以任性。  白天睡得多,薑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探頭看了一眼床上另一邊的顧長浥,好像是睡得挺沉的。  他剛從床上爬起來一點,顧長浥就出聲了,“要去哪兒?”  “我睡不著,去書房寫幾個字。”薑頌撐著身子坐在床邊,睡衣鬆鬆垮垮的,夜燈的微光在他蒼白的皮膚上鍍著一層融融的光。  “正好,我也睡不著。”顧長浥起身看著他,“薑先生既然要寫字,那不如我今天就來求一枚印吧。”  顧長浥說是求,口氣裏卻一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  寫字也是寫,寫印麵也是寫。  薑頌沒跟他爭,任著他跟到了書房。  從前他教過顧長浥寫字,研磨潤筆都是最基本的。  他在掌心鋪開一張紙,顧長浥就已經在一邊安安靜靜地把墨研好了。  “什麽內容?”薑頌打櫃子裏掃了一眼,挑出來一方朱砂地芙蓉凍鈕,用力在手中的宣紙上壓了壓。  顧長浥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玉石印章的大小,“就寫‘顧氏私藏’。”  “藏書章?”薑頌偏頭想了一下,建議道:“會不會太直白?‘藏之長浥’或許更合適。”  “不是藏書章,但按你說的寫。”大約是夜深了,顧長浥的神情鬆弛了許多,看薑頌的眼神也沒有那麽陰鷙緊繃。  “陰文陽文?”薑頌提筆蘸墨,抬頭看他。  “陽文,繆篆。”顧長浥站在桌邊,等著他落筆。  繆篆屈曲纏繞,是篆書當中相對易學卻難寫好的一種。  但對薑頌來說卻不成問題。  他稍微弓著腰,因為身上吃不住力,隻能微微撐住桌麵。  從身後看過去,他的一張背纖薄,一雙肩平直,流暢地收束成一把軟腰。  好似一把吃著力的韌竹。  他身形有些過於瘦削,落筆卻是極穩。  字形方正且橫平豎直,流暢的走筆充盈頂格,把“長浥藏之”四個字寫出了一種古樸的倜儻之意。  筆鋒收住,薑頌撐著桌子直起身,不大滿意地打量了一下,“氣韻不夠,寫得哆哆嗦嗦的,要不然改日我重新……”  “不用。”顧長浥打斷他,“不需要重寫。”  薑頌有些為難,“可是我現在,寫寫印麵沒什麽問題,章子怕是刻不動。”  “印床和刻刀給我。”顧長浥很自然地向他伸手。  薑頌並不知道顧長浥會刻印,因為他沒教過。  所以站在集塵墊一邊,他一直在擔心顧長浥把自己的手剌了。  但是顧長浥動作很利落,從渡稿到衝切一氣嗬成,真的很快就磨好了一方印。  “邊款。”顧長浥把印章遞給他。  “印是你刻的,邊款你來刻就行了。”薑頌寫字都沒什麽力氣,刻邊款估計更不靠譜。  “隨便刻,刻成什麽樣算什麽樣。”顧長浥不由分說把印章塞進他手裏。  薑頌隻能硬著頭皮,小小地衝上一行“薑頌刊石”。  “鈐印嗎?”薑頌問。  一般刻好一枚新印,都是要用連史紙鈐蓋印蛻,權當留個紀念。  好比當年幼童顧長浥寫的那枚“頌頌畫的”,薑頌也是認認真真做了印蛻的,現在還在他印集的第一頁封藏。  “不用。”顧長浥的金眸中帶著一些懶散,看著薑頌露在睡衣外麵的那一段光潔手腕,“我要等到開印的那一天,再做不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02  11:16:35~2021-09-03  18:19: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冷君情、嵐風  20瓶;來一份可愛  6瓶;時壹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2章   在家裏養了一個多禮拜,  薑頌給顧長浥寫了不少印麵。  他記得顧長浥小時候很喜歡漂亮的石料,這些年碰見好看的都攢著。  無論是去戈壁灘,還是去東南亞,他都留心著適合刻印的漂亮石頭。  他也沒想著有一天能親手給這個崽子,  頂多算是一個念想。  但是現在趕上顧長浥想起來這麽一出,  無論他想要刻什麽,  薑頌都一一給他寫了印麵。  原本擱在櫃子裏一方一方的印石幾天之間都吃上了字,整整齊齊地碼在桌角上,  紅紅綠綠地成了一景。  讓薑頌沒想到的是,顧長浥在外麵這幾年像是仔細研習過刻印。  無論自己寫什麽筆體,  顧長浥都能很好地把握他的筆觸,  刀法又很有自己的風格。  刀筆一交融,薑頌自身的柔和細膩風格裏就多了顧長浥的淩厲狂放。  印刻出來,  薑頌自己也很喜歡,  常常趁著顧長浥不注意,  偷偷把玩。  這些印顧長浥都沒做印蛻,  說是等要用的那天一起開。  “你要做個印集嗎?一整本都光蓋章?”薑頌倚在扶手椅裏,  胃口上護著一隻暖水袋。  他最近頓頓吃顧長浥熬的藥膳粥,  一周沒重樣,  飯後已經基本不會太難受了。  “那些印是我問薑先生求的,  用途自然我自己來定。”顧長浥檢查了一下暖水袋的溫度,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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