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韋長歡激動地貼了貼她的臉頰,無心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將臉擰開了。


    她笑著流下幾滴眼淚,理了理她額角的碎發。


    “小夜。”


    韋長歡轉過頭來看著他,回想到方才那個夢境,心中忽然泛出一點一點的酸澀。


    他的目光很深邃,也很溫柔,就像你躺在很深的海底,看著陽光照下來。


    “初祈。”


    她原本是恨他的,恨不得殺了他才好,可現在,她隻希望就此別過,再也不見。


    “你要走了吧,”他從袖中拿出一串竹子做的風鈴,遞給她:“願汝長安樂,青青似此竹。”


    韋長歡慢慢伸出手,接過來,風鈴發出一串好聽的叮叮噹噹。


    初祈嘴角泛起淡笑,身子卻如紙片,輕飄飄朝地上倒去。


    “初祈?”韋長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初祈!”


    “小夜,你是我,等了三千年的心動。”初祈半靠在韋長歡身上:“可縱然我早生你千年,卻仍在,他之後遇見你。”


    “初祈,你……你怎麽了?”韋長歡看著他閃著碎光的臉、手,還有整個身體,話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慌。


    “我累了,”他道:“我要休息了。”


    “初祈,”韋長歡輕輕搖了搖他:“你不要……”


    “小夜……”初祈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摸到一抹濕潤:“我很開心。”


    “初祈!”韋長歡看著初祈在自己眼前一點一點消失。


    好似漫天星辰隕落,柔光和煦,散在樹枝間,又如夏夜萬千流螢,飄飄閃閃。


    小夜,你原諒我了吧。


    那日鮫海之上,我本要給你我的心,這樣,我們便能一起長生不老,可是你說,你並不想長生不老。


    我沒有想到,以往中原多少君王曾派人來找尋的我這顆心,如今拱手相送,被送之人竟不想要。


    是你讓我明白了,世間並非皆是貪婪之人。


    不過我這顆心,最終還是派上了用場,這也許是我們,另外一種緣分。


    你不知道,我想與你一起,在晨曦的微光裏,眺望遠山如黛,碧海連天,有你陪伴,縱有噬心火焰,我也死而無憾。


    可惜不管我有多麽情願,你身旁的相伴之人,終究不是我。


    去吧,鯤鵬會帶你回到他身邊,去吧,願汝長安樂,青青似此竹。


    ☆、再入戰事


    宛若一麵藍鏡的海上,鋪滿了一艘又一艘的船,每一艘船上,皆飄著’昆‘字旗。


    “韋長歡,你看!”無心蹦蹦跳跳地指著海麵:“岩秀來接我們啦!”


    韋長歡颳了刮她的鼻子:“叫爹爹娘親!”


    “歡兒!無心!”岩秀等不及船靠岸,已踏浪而來到她們跟前。


    “岩秀!”


    母女倆一塊兒往他懷裏撲,一個圈住他的腰,一個摟住他的脖子。


    韋長歡感覺到兩人中間還隔著一個無心,有些難為情地鬆開了岩秀。


    船漸漸靠過來,岩秀看了微微低著頭的韋長歡一眼,抱起無心,拉過她,道:“走吧。”


    “回家嘍!”無心激動地揮舞著小手。


    韋長歡往海麵望了最後一眼,心道:“願你再次歸來之時,平凡喜樂。”


    有鯤鵬與鮫人守著你,應當不會太寂寞吧。


    迎著暖暖的風,海麵上一片平靜。


    “岩秀,”韋長歡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回大昆?”


    他眼裏有些吃驚:“你想回大昆?”


    她點點頭。


    “過陣子,我們就能回去了吧。”他道。


    她欲言又止,恰巧無心跑過來,拉了他們的手,道:“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


    韋長歡看著她古靈精怪的模樣,蹲下來捏了捏她的臉蛋:“我們在說,我們的小無心,什麽時候才會叫爹爹和娘親?”


    無心在二人的期待中,張了口,可下一瞬,卻很是突然的就蹬蹬蹬跑了。


    “夫人,”岩秀看著那個小身影沉思了一會兒,道:“看來咱們,得好好哄一哄無心。”


    韋長歡愣了愣,頗為贊同地點點頭:“這事夫君你比較拿手,不妨,你先去哄哄?”


    船剛靠上碼頭,便見四麵八方湧出一大片披堅執銳的兵士,須臾幾息之間,站成幾列,整齊肅立。


    岩秀與韋長歡對視一眼,等著看最後走出來的,會是誰。


    是楊子蓋。


    他的眉目輪廓,與楊子項十分相似,可眼神氣質,卻截然不同。


    “我看,你們也不必下船了,”楊子蓋勝券在握地看了岩秀一眼,手一揮,道:“拿出來!”


    一旁不起眼的油布被一塊塊掀開,一架架巨大的火炮如蹲在地上的虎,靜悄悄卻殺氣騰騰。


    韋長歡看著那大炮,臉色一點一點沉下去,這是她,端雲閣的東西,原隻有一架館藏著,是誰,照著它,做了這麽多出來?


    “噢,對了,”楊子蓋,拍了拍手邊的一架大炮,道:“你們也不必急著往水裏跳,我在裏頭裝的,是□□。”


    “夫人不必憂心,”岩秀看著韋長歡黑黑的臉,寬慰道:“這東西,我們也有,而且,比他們的厲害。”


    韋長歡挑眉,靜待他下文。


    岩秀示意她看向船上那巨大醒目的昆字旗:“我原隻是試試,不曾想,真的將人引來了。”


    韋長歡看了眼那旗,又走道船舷邊仔細端詳那剛露出來的大炮:“這是你命人鑄的?”


    “不是我,”他道:“是鐵舟大師。”


    “師父?”


    “嗯,”岩秀道:“他說,當初在京城救倪豐化時,就覺得不對勁,端雲閣中,好似混進了楊家人。”


    “我知道是誰。”韋長歡盯著海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船一艘艘轉了舵,皆以船身對著岸,一排排黑黝黝的炮口,蓄勢待發。


    楊子蓋命人點火,炮聲轟轟,可惜射程不遠,撲通撲通入水炸開後,震起的浪雖將船顛的左搖右晃,卻並未傷著什麽筋骨。


    “快,往前推!”楊子蓋指揮道。


    “夫人,現在,該我們了,”岩秀手中旗幟一揮,喊道:“開炮!”


    “公子!快走!”楊子蓋的副將看著越來越近的炮彈,焦急道。


    楊子蓋緊緊地捏著手中的韁繩,心中忿然不甘,他千裏下這江南,難道隻為赴他人的網?不,不是!他是為了取岩秀人頭,再與父親一同前後夾擊倪豐化,將這塊阻擋楊家大業的最後一塊絆腳石,踢掉!


    “公子!”


    “我不走,”楊子蓋下定決心:“將所有大炮往前移三尺!”


    “嘭——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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