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豐化瞥了一眼他手裏的那包東西,心中已明白了□□分,定是有什麽名茶山珍的將他引來了,如今吃飽喝足,要歸山了,他道:“徒兒在白水還有些事,就不送師父了。”


    鐵舟大師知道他明白卻不點破,笑眯眯道:“無事無事,你好好當差。”


    ……


    陰暗沉悶的密室裏,仿佛連火光都是死的,一動不動。


    韋長歡試了許多次,任它冰焰纏繞多久,這手腳上的鐐銬和這困住她的籠子,依舊紋絲不動,甚至連侵膚涼意,都沒有變。


    韋長歡抬起手,絕望又憤怒地砸向柵欄,耳邊除了‘嘭嘭’的脆響,便是扯動傷口帶來的錐心之痛。


    須無邪又適時出現,依舊是那副貪婪而又森然的樣子:“怎麽樣,想好了嗎?神女殿下。”


    “好,”韋長歡咬著牙道:“冰焰的本源,我給你。”


    “哈哈哈……”須無邪的笑聲在密室中迴蕩,一場刺耳:“識時務者為俊傑,神女明白的,還不算晚。”


    韋長歡雙手張開,扣成球狀,自雙手掌心一點一點凝出冰焰,越來越大,占滿大半個鐵龍,月色的火光將她的臉照的愈加蒼白。


    她雙掌輕輕一推,碩大的火球如同輕盈的煙霧,穿牆過隙地自柵欄之間溜了出去,在外頭又匯成一團,慢慢遊向須無邪。


    他張開雙臂,閉了眼,萬分享受地深吸一口氣,以擁抱的姿勢準備接收這一團,他夢寐以求的赤靈冰焰。


    那團焰火就這樣緩緩地,如輕雲掩月一般,將須無邪整個包裹起來。


    韋長歡目光緊緊地盯著冰焰,“啊——”須無邪悽厲的叫聲直紮耳膜,原本安靜的火焰躁動起來,撞牆滾地,一刻不停。


    韋長歡扶著柵欄艱難地站起:“這冰焰,除了我,誰也別想染指!”她盯著那呈大字型的火焰:“否則,就是灰飛煙滅!”


    可伴著‘叮’一聲清響,一枚眼熟的玉璜滾出,金芒劃過,須無邪身上的冰焰,霎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須無邪半撐起身子,轉了頭,目光輕飄飄地落在韋長歡臉上,卻帶著雪山壓頂的寒意。


    “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慢慢站起,朝韋長歡的籠子走來,嫩粉的肉交錯著焦黑的皮,在他因怒極而顯得猙獰的臉上,陰森可怖。


    他一把扯下鐵籠的門,一步一步走近,幹瘦的右手毫不費力地扼住了她纖細的脖子,漸漸收緊。


    在韋長歡將要窒息之時,他卻忽然鬆了開,她還未來得及喘上第一口氣,就被餵了一顆黑色的藥丸。


    “咳咳咳……”韋長歡拚命想吐出來,卻為時已晚:“你給我吃了什麽!”


    須無邪冷笑一聲,嘴角拉扯,翻下一大塊皮肉:“菩提碎,神女,可聽過啊?”


    他看著有些呆滯的韋長歡,後退著走出鐵籠:“我既得不到,你也別想活!老夫要化了你一身功力與冰焰,煉一顆大丹!”


    韋長歡忽然咬緊了牙,身子慢慢沿著柵欄滑下,蜷縮起來,五髒六腑好似烈火在燒,七筋八脈如有千蟲噬咬,好一顆,菩提碎,毒如其名,神佛吃了,也碎。


    須無邪看著韋長歡,眼中既有可惜,又有快意,他拍了拍手,道:“來人,將她扔到歸墟爐裏去。”


    ……


    一襲冷香清入鼻,正月的尾巴上,野梅倚著山間水濱的最後一絲荒寒,悄然綻放。


    茶足意飽的鐵舟大師,追風逐月地往梅裏山趕,他那大徒兒還在吃著板栗等他回去吧,得,剛好讓她瞧瞧,師父得了什麽好茶。


    剛到梅裏山腳,他就嗅到了那,略帶腐朽的殺氣,住在這山中幾十載,花草樹木該是什麽樣,什麽味兒,他門兒清。


    麻線編的履底踩在草上,悉悉簌簌,鐵舟大師在這片山腳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或擰眉沉思,或閉目細想,一個不察,忽然腳下一空,踩進了一個小坑裏頭,抬腳時順便粘了草起來,半個人大小的,圓如鵝蛋的小坑,赫然展露於眼前。


    鐵舟大師慢慢蹲下身子,撥開另一邊的草,整個坑便全部,露了出來。這坑不大不小,恰恰能容一人,再看周圍的草,皆被齊根截斷,好似有山野村夫錯把野草當稻穀,拿彎刀齊割了去一般。


    鐵舟大師繼續沿著這斷草走,走了一圈恰好回到原地。


    “金頂罩,是金頂罩。”鐵舟大師輕喊,聲音裏有一絲不難察覺的顫抖:“須無邪,你竟敢在本道家門口作妖!”


    他飛枝踏葉地上了山,從自己那張鐵力木雕成的榻下,抽出十多年不曾用過的絕生劍,往梅裏雪峰而去。


    岩秀已早了一步查到了須無邪的巢穴所在,也先一步上了山。須無邪的巢穴之一,就在梅裏山最高的那個雪峰腳下,距他與韋長歡相遇的那個山洞,不過一個山頭的距離。


    可他摸索了許久,也找不到入口處的機關。寒風吹來浮雪,給他的眉發覆上一層銀霜,寒石峭壁,黑山白雪上,是岩秀早已凍紅,卻仍不停拍打著岩石的手。


    ……


    倪豐化在白水呆了兩日,沒查出什麽可疑的出來,便準備回京。


    盧玄暗自鬆了一口氣,自打大豫的太子殿下,鐵舟大師的高徒倪豐化住進望東樓以來,他的心就一直提著,生怕倪豐化發現了什麽,順道查過來,隻盼望著他早些回京去。


    好容易看著他退房結帳,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剛放上桌,大門外倏然閃出一人,湊近倪豐化耳語了幾句,他不動聲色,站在身邊的越衡卻已將銀子收了回去:“我們公子臨時有事,要再多住些時日。”


    那掌櫃的臉有一瞬間的哭喪,得虧反應夠快,哈哈大笑幾聲掩飾了過去:“好嘞好嘞,還是那間月字號上房。”


    “麻煩掌櫃了。”


    “客官客氣了。”


    主僕三人到了房裏,倪豐秀這才肅色問剛到的靈淵:“你確定,那是鬼心門的人?”


    “回主子,錯不了。”


    “他們一向行蹤詭秘,這回,來白水做什麽。”


    “會不會他們,已與昭王……”越衡遲疑道。


    倪豐化看了越衡一眼,對靈淵道:“他們往哪裏去了,大概有多少人?”


    “往梅裏山去了。”靈淵一邊回憶,一邊答道:“隻有五六個人,還抬著一口棺材大的箱子。”


    “什麽!”倪豐化深感不妙,提了劍便要走。


    越衡攔在他前麵:“殿下,鬼心門不好對付,你若有個萬一……還是屬下去吧!”


    “我要親自去。”倪豐化果決道。


    “殿下,”靈淵知道攔不住,便提議道:“讓王將軍帶上兩萬大軍一同去吧。”


    “太過招搖,打草驚蛇。”倪豐化道:“傳信給她的十七羅剎。”


    ☆、如夢之夢


    嬰兒腦袋那般大的夜明珠一尺一顆,鑲嵌在寒冷堅硬的石牆上,宛如遊龍。一列列侍者模樣的人來回穿梭,來回匆匆,卻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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