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河裏!!”  樓上的褚洵和饒河裏陷入沉默,樓下的砂楚瀾卻早已心急如焚,他害怕饒河裏被金虎欺負,急匆匆地將周洛拉過來,而樓底下已經聚集了三十多號人在等著了。  可他在舞池了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饒河裏的身影,正準備跑出去找時饒河裏竟然給周洛打來了電話,可電話接通,饒河裏卻一聲不吭就給掛斷了。  砂楚瀾額上已經滲出了冷汗,金虎那樣心狠手辣的人,饒河裏是不是出事了?!自己剛才為什麽要認慫,為什麽不把他一起帶走?!  砂楚瀾煩躁地罵了一句,脫下西服外套就準備尋出去,沒想到一抬頭就看到饒河裏和褚洵肩並肩靠在一起,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和周洛。  一股無名之火夾雜著後悔,害怕,擔憂,“噌”的一下就把他點著了,他摘下金絲眼鏡,用手惡狠狠地指著饒河裏,轉身就往樓上跑。  “你給我等著!”  隨著砂楚瀾的吼聲,周洛也抬起了頭,他的目光幾乎是在瞬間就和褚洵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褚洵臉色很難看,像是在壓抑著什麽,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如有實質,仿佛火山底部沸騰的岩漿,周洛有些受不住,眼神閃爍,低下了頭。  再抬起頭時褚洵已經不在原地,他緊揪的心這才鋪展開,然而失落卻又在下一刻湧入四肢百骸,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搖了搖頭,準備轉身,沒想到褚洵卻從樓上下來,正往他這邊走。  褚洵眼中有火,滾燙灼人,他停下轉身的步伐,待在原地等著褚洵。  褚洵一步步向著他靠近,他的心再一次被揪起,掌心沒由來地滲出了細汗。  一步  兩步  三步  ......  褚洵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  幾步之後褚洵終於走到他的麵前,他的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立起來,褚洵太高了,竟讓他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他不自覺地咳了兩聲,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麽,畢竟他們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可褚洵卻像是沒看到他一樣,冷著臉從他身側走過,徑直走進了他身後的舞池裏。  那裏有個金發碧眼的maria,褚洵說那是他的女人。  舞池的dj像是能偷窺每個人內心的小秘密,褚洵進入舞池之後,吵鬧的電子音樂戛然而止,換成了纏綿悱惻的情歌——wonderful tonight。  五彩繽紛的絢麗燈光轉瞬消逝,一抹銀白色的光圈從上空撒下,將兩個相互擁吻的男女籠罩其中,那個瞬間所有人都暗淡了,全世界僅有那兩個纏綿的人在發光。  褚洵走到舞池裏,摟住maria的腰,在maria耳邊說了一句“幫我”,maria立即心領神會地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周圍的人群很快發出一陣陣驚呼,褚洵低頭加深了這個“親吻”。  周洛覺得四周太吵鬧,而舞台中的那束光又太過刺眼,讓他的眼睛發酸發脹,但他沒有離開,他找了個正對舞台的位置坐了下來,自虐一般盯著台中黏在一起的兩個人。  半晌過後他點燃一根煙,透過濃濃的煙霧看著褚洵的背影。  嗬,長大了,真是長大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褚洵的時候褚洵隻有6歲,洋娃娃一樣的小男孩懷裏抱著一隻橘色的小奶貓,被幾個同齡的孩子按在地上打,不管別人怎麽打褚洵都一聲不吭,不哭喊,不求饒,隻是護著懷裏那隻小橘貓,他當時就想,這小孩還挺有骨氣。  他無意中救下了褚洵,後來才知道這個綠眼睛的小孩竟然就是褚川唯一的兒子,而自己則被褚川派到他身邊保護他,從那天開始,他的身後就多了一個跟屁蟲。  褚洵發育的晚,5.6歲了還是小小的一團,比其他同齡的孩子都要矮,周洛走哪都愛抱著他,有時夾在咯吱窩底下,有時候扣在腰上,有時候背到背上。  褚洵不愛說話,周洛就逗他,周洛那時候也才十幾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從洛城來到希島,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生活,褚洵的陪伴對他來說也是心裏最大的慰藉。  兩個小孩就這麽相互陪伴著,一起長大成人。褚洵很依賴周洛,幾乎是每時每刻都離不開周洛的,褚川剛死的時候,褚洵每晚都做噩夢,周洛便將他抱到自己屋裏,摟在懷裏哄著睡,後來過了很多年,他們依然每晚都睡在一張床上。  褚洵粘人,睡著了總要抱著周洛,軟軟的身體在周洛身上蹭來蹭去,周洛那時候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經常被褚洵蹭出反應來,後來他便和褚洵約法三章,他說褚洵長大了,兩個人不能再抱在一起睡了,褚洵也不能趁他睡著的時候窩到他懷裏,更不能在他身上亂蹭,褚洵聽了之後沮喪地點了點頭,說,好,都聽叔叔的。  然而不過一個星期,褚洵就原形畢露,又趁他睡著的時候窩到他懷裏,對他又是摸又是蹭,他每天醒的時候,下|身都硬到漲疼,隻能跑到衛生間自己給自己弄出來。  沒過多久,他就在外麵找了個小情人。  他其實沒多喜歡那小情人,光看臉還不如褚洵長得漂亮,但身子軟,人也幹淨,能替他解決生理需求,這些也就夠了。  褚洵很漂亮,隨著年齡的增長,五官愈發精致立體,毛絨絨的深褐色頭發再配上那雙淺綠色的眼睛,活脫脫一個洋娃娃,周洛喜歡揉他的頭發,也喜歡看他眯起眼睛對自己笑,嗲嗲地叫自己“叔叔”。  褚洵的性格有些孤僻,周洛知道,他從小就這樣,隻對周洛一個人敞開心扉,對其他人都冷著臉,所以後來不管他對周洛的依賴有多深重,占有欲有多強,周洛從不會多想什麽,周洛覺得這孩子就這樣,從小就這樣,他甚至隱約地從褚洵對自己的獨占欲裏獲得一絲莫名的滿足感,但他從不去深思這些東西。  那時候褚川剛死沒幾年,金家總是故意在希島惹事,遲誌是個沒本事的,有什麽事都讓周洛衝在最前頭,那幾年周洛總是受傷,回到海邊小樓的時候經常渾身是血。  第一次見他這樣時,褚洵嚇壞了,他以為周洛也像褚川一樣,要死了,他撲到周洛懷裏,放聲大哭,“你怎麽了?你是不是要死了?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那是周洛第一次見到褚洵哭,連褚川死的時候褚洵都沒有哭,少年瘦削的身體窩在他懷裏不住顫抖,滾燙的眼淚將他的襯衫都浸濕了,那熱度一直傳到了他的心髒裏,燙得他生疼,他當時眼睛一酸,差點也跟著落淚。  從那以後,他打架的時候就不像以前那麽拚命了,能不動手就不動手,能不受傷就不受傷。  不願意讓孩子再哭,他舍不得。  他其實是個很粗心的人,整天又在外麵打打殺殺,對褚洵生活上的照顧是少之又少,反而是褚洵整天在照顧他。煮飯,洗衣服,拖地,這些事幾乎都是褚洵在做,剛開始他不願意,他哪裏舍得褚洵吃苦,但褚洵說他一點也不累,他願意照顧叔叔,願意收拾他們的家。  褚洵說,這裏是他們的家。  周洛其實沒有什麽家的概念,從小和母親住在貧民窟破舊的老房子裏,他不覺得那是他的家,那裏肮髒熏臭,充斥著暴力與血腥,家不是這樣的。  後來跟著褚川,褚川對他很好,但褚川也沒有給他一個家,因為褚川已經有自己的家了。  褚洵說這裏是他們的家的時候,周洛走過去將他抱進懷裏,說:“沒錯,這裏是我們的家。”  所以周洛不管在外麵忙到多晚都會回來,不管和哪個小情人在外麵開房,他從不留下過夜,深夜的沿海公路上總能看到他那輛白色奔馳發出的暗淡燈光。  無論刮風還是下雨,他都會回來,就像倦鳥歸巢,池魚歸淵,他要回來,褚洵在那裏等他,那裏是他的家。第29章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事  褚洵18歲那一年開始迅猛生長,個子已經躥到和他差不多高了,褚洵似乎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開始背著他偷學吉他,放學後也經常在外麵逗留很久才回家,他想,是不是在外麵談女朋友了?  也是啊,孩子長大了,總歸是要談戀愛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有些澀澀的,難受。  褚洵用吉他給他談《甜蜜蜜》的時候,他取笑褚洵,其實他是故意的,因為那時候他心裏翻湧的情緒太過複雜,他甚至生出了要去擁抱褚洵的衝動,所以他放聲大笑,試圖以此來打消那些奇奇怪怪的衝動。  當饒河裏將褚洵的秘密告訴他時,他震驚,他憤怒,他甚至不敢去麵對,所以他足足拖了一個星期才去和褚洵對峙,他假意喝下安神茶,放縱褚洵親吻自己,搓揉自己,在自己的身後放肆,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硬了,自己竟然被褚洵弄硬了!!  他怒不可遏,他轉過身撕下褚洵的麵具,可褚洵卻說自己愛他。  褚洵愛他,褚洵從13歲時就愛他!這怎麽可以?!他是他的叔叔,他將他從小養大,他們是親人,他答應過褚川照顧他,保護他,給他一個完整平凡的人生,他怎麽可以愛他?!  不可以!褚洵不能愛他,而他也不能……他也不能……  他將褚洵送出國,但他卻不放心,他怎麽可能放心,這十幾年褚洵就沒離開過他超過一天,所以他讓趙磊跟著去,趙磊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在洛城的貧民窟裏就跟著他混,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叮囑趙磊無論如何都要照顧好褚洵。  就這樣,他親手將那個捧在手心裏的孩子送走了,褚洵離開了他。  褚洵剛走的那段時間,他整日整日睡不著覺,夜晚的海邊小樓漆黑冷清,除了風和海浪的聲音外,他聽不到任何聲響,不會有人再黏糊糊地叫他“叔叔”,也不會有人在深夜時窩到他的懷裏用毛絨絨的頭發磨蹭他。他常常睜著眼睛從天黑直到天亮。  漆黑的夜裏他躺在床上給褚洵打電話,褚洵哀求他,叔叔讓我回去吧,我不想離開你,他在電話的另一端咬著唇說“不行”,說完他就掛掉電話,抬手將床頭櫃上的東西全部摔到地上,玻璃碎片嘩啦啦碎了滿地。  他白天把自己忙得團團轉,晚上整夜整夜的失眠,身體終於支撐不住了,饒河裏說帶他去看醫生,給他開點安眠藥,他不願意去,開車回到海邊小樓後,他進入廚房找到了剩下的安神茶,像褚洵以往那樣給自己泡了滿滿一大杯,他看著那淡黃色的茶水,嘴唇露出苦澀的笑容,本就憔悴的臉色看起來更加病態,他端起茶杯,將安神茶一飲而盡,他想,今晚他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其實他一直都是心甘情願喝下那杯茶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他的生活在麻木地進行著,剩下的那些安神茶喝完之後,他再次陷入失眠,食欲也不高,一天常常隻吃一頓飯,整個人急速地消瘦下來。  那次掛完電話之後,他再打電話去褚洵就不接了,他連唯一能聽到褚洵聲音的機會都失去了,可這都是他自己作的,他不怪褚洵,他想褚洵應該恨極了他,恨他這個虛偽,自私,偽善,懦弱的叔叔。  很快就要到褚洵的生日了,他反複糾結了一個星期,最終還是熬不過,登上了去紐約的飛機。他沒有告訴褚洵,隻有趙磊知道他要過來。  褚洵說紐約的冬天很冷,其實他知道,他也曾去過紐約的冬天,滿天的大雪紛紛揚揚,整個校園都被白色覆蓋,褚洵正在教室裏上課,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皮膚變黑了,臉上的神情也愈發冷漠,他和趙磊一起站在窗外的雪地裏,盯著褚洵看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他搭乘最快的航班返回塔洛希島。  第二年的生日他依然偷偷地去偷偷地回,趙磊曾說,老大,你就告訴小少爺吧,小少爺雖然嘴上不說,但隻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想你想得快瘋了。  他低下頭不說話,半晌才沉聲說,“不要告訴他,什麽都別說。”  趙磊告訴他褚洵發燒生病時,他正和遲誌在島上鬥得不可開交,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可自從接到趙磊的電話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任何心思去做任何事。  又是一夜無眠後,他買了最近的一個航班,坐了20個小時的飛機,從希島飛到紐約。  趙磊說褚洵已經吃了藥睡下了,白天的時候燒到了40度,現在燒退了一些,38度。  他推開房間的門走到床邊,褚洵的臉陷在白色的被子裏,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褚洵以前很少生病,在塔洛希島那個全年平均氣溫不低於25度的地方,他根本不可能發燒,而在太平洋的彼岸,他的小孩卻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  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像是觸碰一件破碎的珍寶一樣,輕輕撫摸褚洵的臉頰,褚洵瘦了好多,顴骨突出,讓整張臉看起來更加立體。  真帥,他想,他的小洵長大了,長成了帥氣的男人,可他卻親手將他推走了。  褚洵似是有感應一般,用臉在他手心蹭了蹭,嘴裏嘟囔道:“叔叔......叔叔......”  那一瞬間,他全部的理智全部的隱忍都被卷走了,他像是著了魔一樣,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捧起褚洵的臉,吻住褚洵的唇。  那個晦澀的親吻十分短暫,在他們數十年相伴的生涯裏隻是滄海一粟,然而這微小的一粟卻帶著席卷一切的威力,在周洛的心中掀起難以承受的駭人風浪。他睜開眼,看著近在遲尺的那張俊臉,陡然間,他渾身像是被電流擊中一般劇烈地晃動起來,他猛地向後連退四五步,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倉皇而逃,臨走時撞倒了臥房裏的衣架。  褚洵被這動靜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隻看到自己的房門大敞,而屋裏的衣架不知什麽時候竟被撞翻了,他以為這又是趙磊毛毛躁躁的傑作,不甚在意地拉過被子蓋住頭,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如果褚洵能提前哪怕一分鍾醒來,他就會看到那個他夢寐以求的人失魂落魄地站在他的床前,他會拉住他的手向他訴說自己無盡的愛意,他會鑽到他懷裏撒嬌,求他留下來,或者帶自己走。  其實隻需要給他們兩個人哪怕一分鍾,他們的整個人生都會改寫,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如果。  時光永遠隻會向前行走,離開的人永遠不會回頭,錯過的人隻能等待下一次重逢。  褚洵也永遠不會知道,在紐約冬日的那個夜晚,曾有人珍重地捧著他的臉,在他的唇間落下一個苦澀至極的親吻。  回到塔洛希島後,周洛就徹底和饒河裏斷了“聯係”。  深夜時,他躺在海邊小樓的沙發上,手機裏一遍遍循環播放著褚洵唱給他的《甜蜜蜜》,他一邊苦笑,一邊握住自己,他幻想著褚洵親吻自己的樣子,褚洵的手撫摸在自己身上的觸感,最後他仰起修長的脖頸,像一隻瀕死的天鵝,發出一陣嘶啞的低喘。  他虛脫地躺在沙發上,放聲大笑,多麽可笑啊,他不是什麽純情的人,早早就嚐過了那些事的滋味,但褚洵卻算得上他的初戀。  一個28歲的男人,初戀的對象卻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孩,真他媽的諷刺啊!  笑著笑著,一滴淚卻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滑落,在燥熱漆黑的夜晚裏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除了海風,沒有人知道他的心事。第30章 在落日餘暉中擁吻  省略部分見微博  一根煙吸完,周洛的視線從舞池中交纏的兩個人身上收回,轉過身,走出了大廳。  這家臨海酒店的前麵就是沙灘,下午剛下過一場暴雨,傍晚時分雨才停,遠方的海麵上,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像岩漿一樣肆意噴發,將整個天空都燒灼成耀眼的橙紅色,周洛靠在酒店外圍的欄杆上抽煙,海風將他的頭發吹得亂糟糟,淩亂地散在額前和肩上,他望著遠處的海麵,吐出一口淺灰色的煙霧。  “叔叔怎麽跑出來抽煙了?”褚洵不知什麽時候從裏麵走了出來,立在他身側,與他肩並肩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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