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語嗎?”顧長霽問。 “是啊,高中的時候,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就是拿它做片尾曲。第一次聽就沒能忘掉,反反複複聽了很多遍。” “哼哼,該不會又是什麽偷偷表白的歌吧?” 賀彰笑了起來。 “不會,這首很直白,還有點難過呢。有一句唱的是,我已經愛了你很久很久,永遠不會忘掉你。” “怎麽像在立g?”顧長霽說,“簡直太不吉利了。” 說罷他又總結:“你太喜歡苦情歌了。少爺給你的愛不夠甜嗎?” 賀彰又笑了起來,這回他笑得格外大聲,兩個人更沒了困意。 “那下次給你彈甜的,”賀彰說,“在我的音樂會上。” “嗯?你終於打算自己開音樂會了?真不錯嘛賀大指揮。” 賀彰用鼻音作為應和。“多虧了你啊,顧先生。” 他們聊到了後半夜,直到顧長霽打算結束精神層麵的交流,開始聊深夜話題。 賀彰很無語,問顧長霽能不能再浪漫一些。 “盧梭和普希金也是要和人做.愛的啊。” 顧長霽理直氣壯。 也許是晚春的熱,也可能是人工製熱。 總之這個晚上,還是挺熱情的。人類用事實證明,隔著八百裏也能完成生命大和諧。 第二天顧長霽上班就遲到了。下班的時候他含淚打卡,問人事小姐姐能不能通融一下。 人事很無語,表示他就算補上了也不會有全勤的。 顧長霽失望地走了。剛回到家,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來自他之前請的私人偵探。 他帶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吳圓死了。” 顧長霽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 “二月二十八號,土耳其的警方發現了吳圓的屍體。是從六樓摔下去的,人從六樓往下跳,不一定會死,但吳圓卻是死透了。而且調查了一個月,警方通報裏麵說得不清不楚,直接蓋棺說是自殺。吳圓唯一的親屬還剩下一個在上海的小姨媽,正在跟出版社鬧呢。已經給補貼了,但是他小姨媽覺得不夠,可能是覺得不夠。” “而且吳圓的微博直到上個星期還在更新,顯然是他請了人代為打理。現在事情還沒有鬧大,所以沒有見報。我估計最後,他小姨媽要是覺得價格滿意了,這件事就這麽了了。至少一個星期內,吳圓的死訊無論如何也要公布了。” 顧長霽後背冷汗涔涔。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定是那個人的手筆。 雖然此前他無數次在心裏盼望,吳圓要是能消失就好了,但這一天真的到來,他卻隻覺得可怕。 是啊,他早該想到的。怎麽讓一個人徹底閉嘴呢?他早該想到的。 無盡的悵惘和隱約的愧疚感緩緩湧上心頭。他還是太年輕了。賀彰從樓上下來,看見他煞白的一張臉,疑惑地問:“怎麽了?” 顧長霽張了張嘴。 吳圓死了,我不是想讓他得到這個結果。 他講不出口。也許這輩子他都無法講出口了。第69章 72 結婚之後, 新構成的小家庭不可避免地獨立起來。 顧長霽一個月才回顧家一次。聞家就更不用說了,賀彰不去,他就沒有去的必要。 如果他們夫夫倆想和賀伊人見麵, 在劇院就能常常見到。 所以顧長霽隻身過來聞家的時候,他覺得這裏分外陌生,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同理,時隔四個月,又一次見到聞華笙。顧長霽也覺得他陌生得像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賀伊人對情況一無所知, 但對他的到來感到很高興,熱情地招待他,讓他在沙發上坐坐, 她要去朋友那裏選一些剛剛曬好的咖啡豆,拿回來給他們沏咖啡喝。 分明是晴朗的上午,可顧長霽哪有喝咖啡的心情,還是勉強擺出笑臉目送賀伊人出了門。 空氣陡然靜了, 屋子裏就剩下了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在來這裏的路上,顧長霽在腦子裏演練了無數遍,實際麵臨了果然緊張。 他想套聞華笙的話, 又擔心套不出來, 沉思了一會兒, 最後說:“讓吳圓去國外交流,是大哥的安排嗎?” “吳圓?”聞華笙果然一臉淡然, “這事問我不太對,我不熟悉他們的事。” 一句話就撇得一幹二淨。 “嗯,”顧長霽心裏確定了百分之九十,也不打算繞來繞去了,他要用之前為了挑撥離間而放出來的證據說事, “這事要被有心人利用,大哥可討不著好啊。” 事實上現在每說一句大哥,他都有點犯惡心,但還是堅持著。加油,顧長霽,能忍住惡心自己,才能惡心別人。 聞席的目光變得深沉了起來。 “我最近也正想和你談談。”他緩緩開口。 “是我管教無方,你大哥啊,明明三十多歲的人了,卻總是小孩心性,說話做事都靠一時衝動。不像你,聰明懂事。” 顧長霽努力忍住不要做出“停”的動作。 不行,這實在太挑戰人類的忍耐極限了。 見他悶不吭聲,聞華笙繼續道:“我已經狠狠地罵過他了,他承諾不會再犯。你幫聞席要回來了那些證據,他也很感激。包括在葳蕤山莊的股份,三月份的時候,他也已經轉手了。換出來了一些現金流。之前你說的五百萬,現在就在我手上。” 顧長霽仍然不動聲色地端坐著。 “你大哥是真的知道錯了。長霽啊,咱們也得給他一次機會,是不是?你手上保留的那些照片,留著終究是禍害。就像你說的,萬一有心人發現了,要拿它做文章,對咱們兩家的影響多不好?是不是?” 聽罷,顧長霽禮貌地笑了一下。 “其實好像對我家的影響,也沒那麽大。” 聞華笙看似和藹的笑容僵在嘴邊。 “長霽。沾親帶故的,不好鬧得太難看。” 盡管他的表情,已經相當難看了。 要不是這樁醜聞實在太超過,他才不會和一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在這裏扯皮。直接去和顧朔交涉,事情反而會好辦。 和這個天真的兒子不一樣,顧朔的事業做得越大,越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而聞家作為顧家的姻親,鬧出這種事來,甚至影響到聞華笙之後的地位,對顧家也不是一件好事。 “哎呀!開個玩笑,玩笑而已,why so serious?”顧長霽驟然舒開眉眼,“我當然也是盼著大哥好啦,才提前打了預防針,不然按照我的計劃,把大哥也一起暴露出去,大哥不就完蛋了嗎?” “你要暴露葳蕤山莊?!” 聞華笙終於坐不住了,他狠狠地拍了兩下桌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知道自己在幹嘛嗎?” “是的,我會把這件事捅出去,而且我已經在這麽做了。” 聞華笙又是拍了兩下桌子,唾沫星子也噴了出來:“你瘋了嗎?這會得罪多少人?” “爸。瞧你從剛開始就說的話,什麽瘋不瘋的,多難聽啊,都讓我傷心了。怎麽,您是怕剛退出去的大哥成為眾矢之的,反而被報複嗎?” 聞華笙:“……” 所以說他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年輕人,賀彰也是,顧長霽也是,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長霽,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的訴求很簡單。” 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用戴什麽法律意義上的父慈子孝麵具了,顧長霽打開了天窗說亮話:“那種地方,什麽時候被扒人出來都不奇怪,隻是剛好輪到了我。三月份,大哥剛轉讓了股分,那邊就玩得更大,居然開始涉.毒了。” “我可以放聞席一馬,不用之前拿出來的那些證據,隻讓那些狗東西栽在du品手裏。所以,我要聞席從出版社離職,而且他不能再做任何和文化相關的產業。” 聞華笙:“這不可——” 顧長霽打斷他:“我還沒說完呢。那些證據,我會永遠捏在手裏。我要他一輩子活在陰影裏,他不能進任何shiye單位,不可以和任何公信力掛鉤,不能再用他二代的身份無法無天!” 一時間屋子裏安靜得如同沉澱了上百年的死潭。冰涼的燈光在肌膚上鍍下一層寒光,那顏色滲得人的心也冷了起來。 聞華笙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額上青筋直冒,他咧開嘴,不怒反笑:“小子哎,你以為你在威脅誰?” 與之相對的,是顧長霽帶著譏諷的反問:“我當然知道。不然呢,你難道要像對付吳圓一樣,也來對付我嗎?” 聞華笙沒回答,看起來在拚命壓抑怒火。 “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聞處長明年就退休了吧?” 顧長霽站起身來,撣撣衣角。“被我一個人針對,和被一群人針對,哪個更好些,顯而易見吧。好好考慮一下,要珍惜羽毛,不要這個時候出岔子啊,爸爸。” 賀伊人此時抱著一罐新鮮的埃塞俄比亞咖啡豆走進家門。 “哎呀……天真是熱起來了,多走了幾步還出汗。嗯?長霽,你這就走啦?” “嗯,”顧長霽回頭看了一眼如石頭一般杵在原地的聞華笙,“爸最近身體是不是不太好啊?總出虛汗,腦門上好像還有靜脈曲張呢!媽,有時間帶爸去醫院檢查檢查,我先回公司了,拜拜!” 顧長霽的心情並沒有明媚多少。 隻是他心裏的惡氣終於發泄了出來。 他不能也不會一直因為吳圓的事情萎靡不振。退一萬步說,落到這步田地,其實也是活該。 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過了幾天,如那個小偵探所料,吳圓的小姨媽繼承了他的運營賬號,公布了他的死訊。 顯然她沒有再撈到多餘的好處,也沒有那個精力和能力跨國查案,隻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發現收效甚微,隻得接受現實。 賀彰通過新聞得知了這件事,神情嚴肅地歎了口氣。他不相信吳圓會自殺,但也不願意去深究原因。 他和顧長霽坦白:“可能是我激怒了他。” “怎麽說?”顧長霽其實覺得吳圓本來精神就有問題,刺不刺激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