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這是我一個朋友讓我幫忙問的。” 顧長霽病急亂投醫, 實在沒人好傾訴,隻得拉著過來辦事的李熙。 李熙很捧場,點頭道:“您說。” “是這樣, 我這個朋友吧……之前被家裏安排,和一個不喜歡的人結了婚,然後那個人呢,本來也不喜歡我這個朋友……” “現在又喜歡上了?”李熙笑著問。 顧長霽:“啊?你說誰。” “你那個朋友的對象。” “是、是吧,”顧長霽撓頭, “我也不清楚,應該是。” “所以呢?”李熙看起來很感興趣,“你那個朋友怎麽想的?” 顧長霽歎了口氣。 就是不知道怎麽想好啊, 這衝擊力也太大了。 “他們上過床了嗎?” “啊?”顧長霽臉頰發熱,沒想到他問這麽直接,“這,差, 差點吧,我也不清楚。就是差點,所以我才……我這個朋友才糾結。” 李熙笑著說:“依我看, 您這個朋友, 恐怕也是對那個對象有意思的。” “這怎麽可能呢?” 顧長霽立刻反駁, 連連說道,“怎麽會呢?” 李熙嘴邊的笑意更濃:“這就得問問那位朋友了, 他如果不喜歡那個人,那為什麽要這麽煩惱呢?” 顧長霽怔愣了半天,連李熙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 暴雨過去,黃昏緩緩降臨,夕陽的餘暉從洗滌過的雲朵中探出枝椏, 聖潔的光束降落,宛如神臨。 盛大的演出也在這場新雨之後落幕。 熱烈的掌聲浩蕩不絕,謝過幕的一行人緩緩從通道走回後台,大都是年輕人,歡聲笑語。 領頭的人卻一言不發,自顧自在前麵走著。唐徵羽走上前,拍了他一下:“這邊算告一段落了。” “嗯。”賀彰心裏有事,自然沉默地走著。 唐徵羽習慣了他這個樣子,湊上去攬住他的肩膀:“怎麽了姐姐,姐夫又惹你不開心了?” “也許很快就不是你姐夫了。” 唐徵羽大驚失色,他自然不知道賀彰和顧長霽的交易,還以為這倆是真的互相喜歡才結的婚。 “怎麽了?該不會……” 他以為是顧長霽這種花花少爺幫別人談朋友,三心二意,賀彰卻否認了,讓他別多問。 這人吧,越是不讓問的東西,就越感興趣。 唐徵羽覺得自己是猜對了。 “姐姐,”想到這裏,他麵上露出一種同情的表情,又拍拍賀彰胳膊,“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賀彰橫了他一眼。 進休息室,大家各忙各的,賀彰疲倦地靠在沙發上,把手機開機。除了些工作上的消息,就是賀伊人的一些小嘮叨。 一條條點過去,唯獨沒有某人的。 一朝河東,一朝河西。 之前是他躲著顧長霽,現在反而是顧長霽躲著他了。 那天晚上,那個悶熱無聲的晚上,他熱血衝頭,就那樣表白了心意。 如果不是那位不速之客忽然出現,他一定會吻下去。 顧長霽似乎被他嚇得不輕。 他知道這樣很蠢,但不後悔。也許命運就該這樣發展,他把選擇權遞給了顧長霽。 三天過去了。 三天,那時他想,他隻會給顧長霽三天,過期不候。 他從來不是在原地踏步的人。 最後期限竟來得這樣快,遠沒有想象中的漫長。 失望是必然會失望的,但賀彰竟然覺得還好,沒有想象中那麽傷心。 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心裏就沒有抱很大的期待。 為期一年的鬧劇,就要這樣結束了。 結束了。 他點開顧長霽的個人信息,手指長摁在“刪除”鍵上,卻遲遲不按下去。 …… 為了慶祝師弟的加入,樂團舉辦了一次迎新宴。 難得融入新鮮血液,眾人的情緒高漲,還搭著伴兒唱起了歌。隻有賀彰滴酒未沾,也不去湊熱鬧,他唱歌並不好聽。 師弟和他則是完全相反,他在作曲上的才能爾爾,聲樂卻學得很好,嗓音也亮堂。 比起做指揮或是提琴手,他更適合往美聲這方麵發展。 師弟秀了幾首歌的嗓子,收獲一眾掌聲後,來給賀彰敬酒。 賀彰這回不好推辭,接了他的一杯酒,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 師弟仔細看賀彰,笑道:“師哥,你真是變了。” 賀彰挑了挑眉,示意他詳細講講。師弟說:“你現在的氣場,不如以前那麽冷,那麽紮人。剛回來見到你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 這句話似乎是一把刀,不著痕跡地插在賀彰心口裏。他自嘲地勾勾嘴角:“人總是要改變的。” 頓了頓,他又說:“並且還要繼續變下去。” 就像曾經的吳圓,現在再也無法在他心中攪起任何波瀾。 真是可笑,他的兩段戀慕之心,全栽在了一個閉環中,不是吳圓就是顧長霽,什麽冤債。 既然是迎新宴,自然免不了俗套的真心話環節。 本是拿來捉弄新人用的把戲,今晚偏偏就賀彰倒黴,回回抽中了。 “這次老大不能再推脫了,來來來抽一個問題。” 賀彰說:“你隨便問。” 童樂喝了酒,膽子壯了不少:“我來我來!老大和現在的對象第一次接吻是在什麽時候!” 此話一出,唐徵羽立刻捂住了童樂的嘴,打哈哈:“矮油傻孩子都問的什麽俗套的問題,換一個換一個。” “婚禮上。”賀彰卻回答了。 眾人麵麵相覷,似乎不敢置信。 師弟驚訝道:“你結婚了?” 顯然他聯想到了那晚在酒吧遇見的男人。 “嗯,”賀彰說,“結婚了。” “也快離婚了。” 宴會進程過半,氣氛顯然不如之前好,他們都對賀彰有些抱歉,尤其是童樂,向賀彰道歉時,哭得稀裏嘩啦,仿佛犯下了彌天大錯。 賀彰並不想讓自己的壞心情影響這麽多人,他說句抱歉,讓他們繼續玩,不用在意,然後從唐徵羽那兒討了一支煙,拉開門走了出去。 繁華的夜景與夏日的熾熱撲麵而來,他找了個合適的地兒過了把煙癮。 遠處的流浪歌手正唱道:“我是你不經意的珍惜,像曇花一現般的癡迷……” 沙啞的女嗓,難得動聽。 他的思想便也隨著音符、隨著這絲絲縷縷的煙霧漸漸飄散了,進入了放空的狀態。 這時一個渺小的,突然的想法,突然闖進他的腦海。 ——如果顧長霽是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呢? 當然,他覺得任何一個有腦子、聽得懂人話的人,都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萬一呢? 下一瞬,他又迅速地自我否決了這個想法。 怎麽會呢,顧長霽如果什麽都不懂,怎麽會躲著他。 這個人是十足的自私鬼,磨人的麻煩精,情愛裏的理中客。 而他甚至不能等同於顧長霽生命旅程中,路過的任何一個女人。 煙抽沒了,他的煩惱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 他懊惱地想,這算什麽,就算幼稚地把所有的記錄全部刪去,回憶也是刪不去的。 電話響了,他以為是唐徵羽找他回去,拿起電話的那一瞬間,他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間被點燃了,迸出了火花。 這串數字他太熟悉了,以至於他仔細數了兩遍,有沒有看錯數字。 響聲停了。他心裏的躁動聲卻吵得正歡。 賀彰仿佛得到了什麽保障,默默地等著電話再過來。 隔了一分鍾,鈴聲終於再次響起,賀彰考慮著要不要擺擺架子,但又怕這通電話是最後一通,猶豫再三,還是接了起來。 信號接通,那邊首先傳來的,是一聲巨大的酒嗝。 賀彰:“……” 隨後顧長霽中氣十足的聲音吼道:“賀彰!你他媽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