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顧長霽也想不到, 他製住了吳圓,卻敗在自己一張嘴下。  賀彰沉默不語。  顧長霽見吳英秀的眉頭越皺越緊,隻能硬著頭皮承認,說自己當時一時衝動,讓賀彰和他合約結婚。  “你一時衝動,阿彰可不是一時衝動的人。”破天荒的,吳英秀竟然沒有大發脾氣,反而叫人心裏發毛,“你們一時衝動?我看,是聽說我是長了瘤要死了,就合起夥來騙我。”  顧長霽一聽就覺得頭疼,他親媽一貫很會抓人弱點胡攪蠻纏。問題是他還沒辦法辯解——他結婚的初衷確實是以為吳英秀的病情不樂觀,想遂她的願。  現在吳英秀基本是進入了誰講話都聽不進去的無敵金身狀態,顧長霽是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  賀彰也沒見識過這種氛圍,這種場麵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外,他隻能低聲說:“對不起,媽,這都是我的錯。”  提出假結婚的是他,他不想顧長霽一個人把責任攬下來,。  “我們明天就去離婚登記。”顧長霽怕他說多錯多,幹脆站了起來,沉著臉下了結論。  賀彰猛地抬起頭,眼睛有些紅,想說的話堵了一嘴,卻說不出口。  “當然要離!”吳英秀也站了起來,“我是想讓你們結婚,但不是讓你們為了應付我結婚。這能開玩笑嗎?一輩子的事情,經得起你們這樣開玩笑?”  她正在氣頭上,很多東西都自動忽略了。顧朔卻注意到這小兩口的情緒都不太對,把老婆攬了回來,一邊摸著她的頭發作安撫,一邊喊上了賀彰:“來書房,我們談談。”  顧長霽一個人被扔在了大廳,不放心地看著他們三個上樓。他希望賀彰看他一眼,兩人至少對個眼神,可一直到人影消失,賀彰都沒再回過頭。  心裏隱隱約約地不安著,他想跟上去偷聽,剛跑上走廊就被燕嫂攔住了。  燕嫂年紀大了,力氣卻一點都不小。敦實的身軀往那兒一矗,頗有攔路虎的架勢,任顧長霽好話賴話都說不通。  他著急也沒什麽用,隻好悻悻下樓,盡量往好的地方想。  賀彰可別傻傻地承認了是他的主意,不然吳英秀不知道會有多生氣。  時間過了很久,顧長霽漸漸扛不住困意了,就這麽睡在了沙發上。  燕嫂拿了毯子過來給他蓋上,賀彰也正好從二樓下來,輕手輕腳地坐在了他身邊。  顧長霽睡得並不沉,賀彰剛坐下來,他就醒了,揉著眼問:“他們跟你說什麽了?”  “說了離婚的事,”賀彰喉嚨裏澀澀的,語氣卻很柔和,“去你房間睡吧。”  “那離嗎?”顧長霽爬起來,對上賀彰的眼睛。  賀彰不想和他對視,垂著眼睫,眨了眨眼:“你覺得呢?”  他這麽說,顧長霽心裏反而不是滋味了。那這就是離的意思了唄,他心裏突然一陣煩躁,抬手揉了揉頭發。  他想不通為什麽不開心,本來就該離婚的。  約好的就是這樣,離得早離得晚,其實沒什麽區別。  他隻是沒想到事態會發展成這個樣子,被迫收場。  “對不起啊,”他撓撓後腦勺,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媽沒為難你吧。”  賀彰搖了搖頭。  他還想說什麽,賀彰卻打斷了。“不早了,睡吧。”  窗戶紙戳破了,他們自然也不會再睡一個房間。賀彰坐在完全陌生的房間裏,把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  顧長霽的瞌睡蟲也早跑沒影兒了,在大床上抱著被子滾來滾去,找不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這個快要結束的夜,在有心事的人眼裏,顯得格外漫長。  就因為這事兒,吳英秀跟他們冷臉冷了兩天。  結果兩天後這兩個人還沒半點動靜,連離婚協議都沒憋出來一張,她幹脆自己給他們喊了律師過來。  顧長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東邊扒拉一下,西邊扒拉一下,不知不覺又讓自己多加了班,就自我安慰:忙起來了是沒辦法的事,他還沒空去想私人問題。  而賀彰第二天就帶著樂團飛去了鄰省的電視台,為一檔音樂節目伴奏,也沒空出時間來離婚。  當初結婚的時候有多雷厲風行,現在就有多拖拖拉拉。  不過再怎麽忙,一周之後,兩人還是在律師的手腕下聚在了一起,就在吳英秀的監督之下,看起了合同。  他們是同性婚姻,各自又經濟獨立,也沒有孩子,也就不存在任何糾紛,一份合同就能劃清一切界限。  吳英秀把協議往前一推,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出現在了顧長霽眼前。  他就這麽呆呆看著,半天沒有動靜。  吳英秀正要提醒,被賀彰給搶了先:“你倒是簽啊。”  顧長霽“哦”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手裏沒筆,不滿地說:“你倒是別把筆藏起來啊。”  賀彰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自己緊緊捏在手心裏的筆:“……”  他解釋不了自己的這個行為,賀彰隻好說:“行吧,那我先來。”  他的手似乎有點滑,過了會兒,他說:“不出水了。”  旁邊又推過來兩支筆。  “都寫不了?”吳英秀兩手交叉墊在下巴底下,似笑非笑地問。  賀彰臉上一陣發燙,對著顧長霽探究的目光,硬著頭皮說:“對。”  在顧長霽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歎息之後,律師及時從自己包裏拿出來了一支鋼筆:“賀少,用這個吧,這個好寫。”  賀彰:“……”  幾人的目光就聚焦在他手裏,其中自然有顧長霽的。  賀彰沒有和他對視,沉默地接過了筆。  “都快點,寫完了去吃個散夥飯,反正也到飯點了,”吳英秀看了眼手表,“你們想去哪兒吃?”  兩個年輕人都沒說話。  顧長霽不太想搭理他親媽這種幼稚的垃圾話,但現在的情況,就像坐在台下的觀眾聽到了倒計時三十秒。他忍不住去看賀彰。  他突然注意到賀彰拿筆的是左手。  心裏忽然湧上一陣難言的情緒,掐住他的心髒,不算很用力,有點酸有點漲。  他還沒來得及去仔細體會這種複雜的情緒,賀彰就站起了身:“抱歉,媽,我能跟您再談談嗎?”  簽離婚協議半途反悔的不少,但在吳英秀麵前玩反悔,顧長霽就沒見過還有能吃完兜著走的。  他馬上想大喊:“等——”  吳英秀卻坐正了,似乎正等著這一句似的,欣然答應:“行啊。”  顧長霽又雙叒叕被攆出去了,一個人呆呆坐著,回頭看向辦公室的門,真情實感地露出了疑惑:“?”  他這是被排擠了?  這次他們談的時間比以往還要久,久到了賀彰的樂團經理都打了電話過來要人,說有個節目突然來了緊急邀約。  賀彰既是首席指揮,又是樂團的主負責人,唐徵羽向來不管事,其他人沒法拿最後的主意。經理打賀彰的電話打不通,隻能聯係顧長霽了。  顧長霽逮著這個機會,跑去門口趴著偷聽了會兒,結果他家的辦公室隔音效果實在太他媽一流,愣是一個字都聽不清,他隻好開始敲門。敲到了第二下,門從裏麵被拉開了,賀彰看著他,目光平靜:“我已經簽了。”  顧長霽神色詭異:“你簽了?”  “嗯,對,”賀彰說,“簽了。”  “你……”顧長霽一肚子問題想問,又好像沒什麽可問的。  他拿著那張協議,輕飄飄的,落在手裏卻重如千鈞。  賀彰的筆跡很好看,卻和平常見到的那些字都不太一樣,更有個性,鋒利而棱角分明。  讓他覺得有幾分熟悉。  吳英秀看他的表情,露出兩分刻薄的笑:“該你了,兒子。”  顧長霽失魂落魄地坐著,手裏的筆也像灌了鉛,挪不動似的。  他一動不動看著賀彰的簽名。  賀彰的決定下得真快啊,虧他還以為賀彰的種種表現也是因為對這件事抱有猶豫。  “媽,你先出去吧。”  “怎麽,嫌我礙眼睛?”  “哎呀,”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你讓我一個人待會行不行?”  吳英秀不屑地把門關上了。  她坐在外麵修理指甲,數著時間,大概過了五分鍾,剛想發作,就看見門咯吱一下開了。  她兒子滿腹心事地走了出來。  “簽好了?”她問。  顧長霽點點頭。“嗯。”  “阿彰還沒回來呢,咱們再等會兒。明天啊,就去……”  她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顧長霽沒心思聽,嘴上“嗯嗯”應著。  賀彰回來了。他接了個電話,過來就說要去樂團一趟,他有事要談。等他拿起了包,顧長霽跟上去說:“我送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開車來了。”  顧長霽又想跟他一起去停車場,被吳英秀給叫了回去。他隻好對賀彰說:“那你今天晚上回我媽那兒吧,我還有事想跟你說。”  賀彰未置可否,抿唇淺淺地笑了笑。  顧長霽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賀彰並沒有回顧家的老宅。這次分別的時間,比他想象的要長得多。第40章   44  五月, 高溫襲來,叫人昏昏欲睡。  辦公室裏依稀可以聽到有人低聲交談的聲音。  正是午休時間,顧長霽不想打擾人家休息, 跑去茶水間坐著打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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