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彰白他一眼:“你爸。” 是顧朔找他,但等到了那兒,卻是連聞華笙也在。 來了。顧長霽心說。 他等了兩天,等來了這次談話,雖然來的不是他預想的那個人。 他臉上笑嘻嘻,坐下來之後先狗腿地給他親爹斟上一杯酒。“爸找我?” “你創業的事,你老丈人也有幫忙找人,所以想問問你最近的情況。” 顧朔忙著招呼客人,並沒有守著他們,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聞華笙說了一堆漂亮話,顧長霽都隻是笑笑。 “謝謝爸推薦的那幾個顧問。”他對聞華笙道。 “你覺得有幫助就好,”聞華笙說,“合夥人這方麵呢?敲定了嗎?” 顧長霽嗬嗬笑了一聲:“這個……” “我覺得一個成功的公司,需要來自不同領域的聲音,更何況你想做民俗相關的東西。” “不單單是民俗,爸,”顧長霽說,“您是有想要推薦的人嗎?” 聞華笙沒料到他會直接這麽問,頓了幾秒,說:“給你做顧問的那個吳圓,你還記得吧?” 顧長霽勾了勾嘴角。 “他現在正是被力推的旅行作家,很熱門,而且我聽阿彰說,你們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學……你和你媽媽說過他沒有?她可能還不知道,你們的關係很不一般,是老朋友了,對不對。” 聽到這裏,顧長霽的臉色才大變。不知是不是他過於敏感了,從剛剛那句話看,他覺得聞華笙已經知道了真相。 如果是這樣,那麽賀伊人也知道了? 不,不應該,賀伊人對他的態度,沒有任何變化。 那這是什麽意思? 聞華笙這是在為了吳圓威脅他? 為什麽?他們是什麽關係? 在這一瞬間,他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個可能性,不由得捏了捏拳頭。 “當然了,我隻是給你推薦人選,還是看你自己。”聞華笙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知道,他和阿彰的那一段,你可能會介意,不過求賢不論私怨,你說是不是?好好考慮一下吧。” 聞華笙確實知道了,這絕對是知道了。顧長霽站在原地,半天沒動作。 吳圓真是有本事啊。 他冷笑了兩聲。 他的軟肋,就這麽好被拿捏嗎?顧長霽頭一回有如此狼狽又無力的感覺,早知道會這樣,當初他就該動用人脈給吳圓做點手腳。 現在再有所動作,已經來不及了。顧長霽暫時沒想出對策,於是遷怒到了賀彰身上。 找誰不好找吳圓當前男友,不需要的眼睛就捐出去做貢獻好嗎? 他想找個清淨的地方坐著,卻被風風火火路過的顧尓歆拉住了手臂:“我嫂子呢?” “我哪兒知道?”顧長霽對著小壽星也毫不客氣,“天天就知道你嫂子,找他幹嘛?” “舞會要開始了啊,”顧尓歆說,“都有舞伴,你和我嫂子一起跳吧。” 顧長霽:“你搞笑呢,兩個男人跳什麽舞。” “你們兩個男人還結婚呢!”顧尓歆腳下生風,說完就跑,屁顛屁顛去了舞伴身邊。 顧長霽沒找到賀彰,倒是找到了劉曦。這小子兩耳不聞窗外事,遊戲打得激情四射,幾個年輕的小孩子都圍在他身邊。 他走過去,晃了晃他肩膀:“看見賀彰了嗎?” “剛剛還在呢,在那兒一個人喝酒。” 顧長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那兒空空如也,服務生已經把酒杯收走了。 他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幹嘛找得這麽真情實感? 找到了賀彰也沒什麽用啊,那狗男人還不是被吳圓牽著鼻子走? 折騰了一番,他倒是漸漸冷靜下來,開始考慮對策。 吳圓真的是聰明人嗎?也不見得。 他隻是善於投機取巧罷了。 就像他有軟肋,吳圓也必定是有弱點的,他還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人群漸漸地向舞池聚攏,男男女女以肉眼可辨地速度飛快地做了個分配。顧長霽識相地退出邊緣區,打算回去找劉曦一塊兒玩遊戲。沒走幾步,卻有人撞上了他的腳步。 他低頭一看,女人不算陌生,是聞華笙的秘書。她先是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問顧長霽:“顧少沒有找到舞伴嗎?我也是。” 顧長霽:“不,我……” “跳一支舞也沒什麽嘛,讓女孩子落單了不好。”聞華笙帶著賀伊人一起過來了,“你還擔心阿彰會吃醋麽?他應該不會介意你跟女孩子跳支舞吧?” 顧長霽心裏說了一句多管閑事。 當著這麽多人拒絕一位女性,他倒不至於這麽沒紳士風度,微微一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舞會一開場,顧長霽等女伴把手擺在他肩膀上,不經意地抬了一下頭,忽然就對上了賀彰的視線。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就站在重重地人圍之外,安靜地看著他。 顧長霽:“……” 見鬼了。 他突如其來感覺到了一陣心虛。第36章 40 賀彰很少喝悶酒, 準確地說,他很少喝酒。 他的親生父親在失意之後就經常喝酒,麻痹神經, 渾渾噩噩,最後用暴力來宣泄憤怒。他對酒這種東西沒有太好的印象,但長大之後,麵對人際關係,他學會了喝酒。 他也不喜歡煙味, 但偶爾煩悶的時候,連糖果都無法壓抑住那種慌張感時,他就會抽一根。 一根即止, 不會嬌慣自我。 他明白自己活得很克製。 顧長霽不一樣。他的生活裏早早地染上了燈紅酒綠,脂粉香氣,賀彰甚至記得他高中時還帶著唇印晃晃悠悠走進教室,身上飄散著香水和紅酒混雜的氣味。 賀彰討厭煙, 討厭酒,也討厭顧長霽。 他討厭脫離控製的失重感,以及遵循欲望的本能。 舞池裏的圓舞曲仿佛還輕飄飄地在他耳朵裏跳躍著, 賀彰有點憎恨這個能分辨出每一個節拍的自己。 他沒有理由生氣的, 跳舞不代表什麽, 顧長霽也不可能跟那個女人有任何的曖昧。 他痛恨的是那雙和他相對的眼睛,他從這雙眼裏看見了自己的卑微。 ——顧長霽和漂亮女人在一起的時候, 是很登對的。 他不願意去這麽想。 發現了這段情愫的苗頭,他無法再否認,也不想再忽視。明明已經計劃好了要放棄,他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做到。 當初發現了吳圓的真心,他雖然震驚, 但也隻是迎來了暫時的失落,提出了分手。 緣分到了盡頭,那就適合在原地分開,從此各走一條大道。 他和顧長霽也該是這樣。勉勉強強被綁定在一起,就應該在合約到期的那天果斷放手,遵守兩人做好的約定。 可“離婚”兩個字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隻是觸碰一下,他就感受到了鑽心的疼痛。 那是血肉被炙烤產生的痛感。 人到底多喜歡給自己找麻煩呢,他明明不願想起,卻還是經常想到顧長霽牽著一個女孩的手,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們是陌路人。 他決定放縱一次,灌醉自己,不去考慮後果。 過了今天,他不會再為顧長霽煩惱。 “你再這麽喝下去……”身後忽然傳來了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今天晚上耍酒瘋的可就不是我了。” 顧長霽手裏還提著車鑰匙,額頭上也沁了一層汗。 看見桌上擺的一堆瓶子,他不經意地皺起了眉毛。他急急忙忙趕回來,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幅景象。“你心情不好?” 怪哉怪哉,他賀大指揮在煩惱什麽? “沒有,”賀彰居然還笑得出來,“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我不高興算怎麽回事。” 高興能在顧尓歆的生日宴上提前離場?顧長霽忽然詞窮。聽說賀彰身體不舒服提前回了家,他還挺擔心的,結果回來就看見賀彰在借酒澆愁,活像個失了戀的癡情兒。 這個瞬間裏,他的腦子裏飛快地閃過了很多猜測,但任何一個他都問不出口。 賀彰從來都是一個沉默的人。 “我回來就算了,你回來幹什麽?” 顧長霽不回答,他自己心情同樣沒好到哪兒去,徑自拿起酒瓶:“是威士忌啊,那我陪你一起喝。” 賀彰冷不丁攥住了他拿酒瓶的手。 “怎、怎麽?” 顧長霽被嚇了一跳,這個人的手心實在是太燙了,薄薄的手繭磨在他手背上,在他心房裏激起了一層異樣的漣漪。 “你不能喝。” 賀彰不常喝酒,酒量卻意外地好,這會兒他還很清醒。 “我可不像你,好兄弟兩肋插刀,我怎麽能放你一個人喝。” 好兄弟這個詞又讓賀彰很不爽了,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醉了,放縱了自己的憤怒,控製不住手上的力道,捏得顧長霽連連喊疼,他馬上鬆開一點,仍然沒什麽好氣,冷冷地說:“你胃痛死了我也不會管你。” 顧長霽從茶幾底下的藥箱裏抽出胃藥,扔在桌麵上,狠狠地瞪了回去。“誰他媽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