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嵐話音停頓,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周綿看他一眼,低聲道:“你跟我過來。” 魚嵐先進了辦公室,周綿在他身後,伸手關上門。 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魚嵐進門之後,就很自覺地貼著牆根站著。 每次被周綿單獨拎到這個辦公室,他都杵在那兒,算是他的“專屬牆根”了。 “王徇那邊的說法我已經聽到了。”周綿看了他幾秒,平靜地問:“你的說法呢?” 魚嵐擰了下眉。 他其實不想重複那些糟心事而且跟小學雞告狀似的,好像讓周綿幫他討回公道一樣。 聽起來太傻逼了。 魚嵐一時沒吭聲,眉眼看上去有些陰鬱。 周綿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 最後還是魚嵐先忍不住,解釋了一句:“我們以前關係就不好,下午碰到一塊打球,他故意用胳膊頂了我一下。” 聽到最後一句話,周綿輕輕皺起眉,打量他一眼:“沒事吧?” 魚嵐感到周綿的目光掃過來,不太自在地扯了下衣襟,“沒事。” 結果動作幅度有點大,抬手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被懟了的那塊骨頭,沒忍住“嘶”了一聲。 周綿的瞳孔微微一沉:“很疼?去醫務室看了嗎?” 魚嵐根本沒當回事兒:“這種小打小鬧的,有什麽好去看的。” 周綿道:“讓我看一下。” 魚嵐:“…………” ……看他的裸/體? 這樣不好吧。 魚嵐心裏這麽想,手上卻很誠實地把襯衫拉上去了一截。 被懟的那一下確實有點嚴重,魚嵐上半片側腰肉眼可見都青了,他的皮膚天生白,那一片青紫落在上麵,顏色顯得格外重。 周綿隻看了一眼,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來一瓶跌打藥噴霧。 他單手抬起魚嵐的衣服下擺,將那片淤青完整地露出來。 魚嵐的襯衫本來就鬆鬆垮垮的,被這麽輕輕往上一扯,半邊的身子都遮不住,少年腰部柔韌的線條從上而下一覽無餘。 周綿的目光輕輕掠過,眼底不經意落滿大片的雪白,他停頓一下,又低下眸子,將噴霧對準那片傷處,噴了兩下。 霧氣落在皮膚上,有點刺疼,還有點涼。 魚嵐抿了下嘴唇,站在原地沒動。 周綿伸手將噴霧放到桌子,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掉了從皮膚上滑落下來的多餘藥液。 魚嵐沒忍住輕輕顫了一下,腰背下意識地繃緊了。 周綿的手明明沒有碰到他。 但那半邊莫名就有點……發酥。 魚嵐覺得非常神奇。 沒上藥之前還勉強能動,結果被周綿這麽親手“處理”了一下,就開始有點半身不遂了。 魚嵐感覺臉有點熱,忽地把衣服扯了下去,“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周綿垂下長睫看他:“還有哪裏受傷了嗎?” “……沒。” 周綿點了點頭,推開門走出辦公室。轉過臉的那一瞬間,神情就冷了下去。 魚嵐有點懵逼地看著周綿的背影。 等等,不是要“坦白從寬”嗎?怎麽這就結束小黑屋密謀了? 周綿約等於什麽都沒問。 ……好像就是故意進來給他上藥的一樣。 魚嵐莫名地眨了兩下眼,跟著他走了出去。 那幾個校隊的人還在門外等著,臉上看起來多少有些忐忑。 “你們其他人先回去。”周綿看向其中某個alpha,聲音低沉,“你留下。” 被點名的那個人明顯愣了:“我?” 周綿沒有理會,轉頭看向王徇:“如果你的傷達到了輕傷標準,就去醫院開證明,學校會幫你處理這件事。” 被周綿那樣的目光注視,王徇感覺頭皮發緊,局促地一笑:“不、不用了,我沒什麽事,現在早就好了。” 周綿冷淡道:“沒事就回去上課。” 王徇在那個被留下的alpha背上拍了一下,轉身走了。 走廊上隻剩下了三個人。 周綿跟魚嵐靠牆站著,另外一個alpha站在欄杆那邊,他的神情惶恐,看起來就像被扼住喉嚨的小雞崽。 周綿道:“今天下午在籃球場發生了什麽,你再向我複述一遍。” “放心說就行了,”魚嵐吊兒郎當地站在一邊,涼涼地說:“反正周主席在這兒,就算你算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也不能跟你動手。” 周綿瞥他一眼:“你少說兩句。” “……”魚嵐從善如流地閉上了嘴。 “你現在實話實說,並且沒有參與打架鬥毆,那這件事就跟你沒有關係。”周綿冷而靜的目光直視著那個alpha,帶著極強的壓迫感,“但如果我以後查出的事實真相跟你說的不一致,學校處置王徇的時候,會連你們這些說謊的人一並處理。” 那個alpha的臉色一陣發白,他知道周綿絕對能說到做到。 魚嵐跟周綿的目光一起壓在他身上,兩座大山一樣。 他簡直不知道為什麽被留下來的人偏偏是自己,嘴唇顫了半天,才低下頭嗡嗡地開口:“是王、王徇先動的手,他看到魚嵐一個人在那邊,就,就讓人把他叫過來,然後趁打球的時候撞了他幾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有參與這件事。” 周綿問:“魚嵐呢?” 魚嵐忽然被點名,腰背下意識地直了一下。 然後又反應過來周綿不是在叫他。 那alpha道:“魚嵐本來打算走,沒想打架,但是王徇後來又主動挑釁了一句……就讓魚嵐放倒在地上了。” 說到這裏,alpha心裏忍不住大罵,王徇簡直是個沒事找事的傻逼,又沒本事又愛裝逼,反手被魚嵐教訓了一頓還要拉上他們這些人來躺槍。 他微妙地察覺到了一點周綿的立場,又補充了一句:“當時王徇鼻子破了,現在已經好了,醫生說胳膊也沒什麽事。” 周綿聽了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幾秒鍾後才開口:“我知道了。” - 魚嵐不知道周綿最後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在學校裏打架鬥毆是明令禁止的事,是要“殺一儆百”的。 打架一時爽,扣分火葬場。 不可能沒有處分。 他已經扣了14分了,再扣一分就是留校察看,需要家長過來辦留校手續。 想到這裏,魚嵐難免有點煩躁。 以前的話叫家長就叫家長,他爸媽也不會說他什麽,但是姥姥還沒出院,家裏有那麽多事,魚嵐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們添亂。 ……隻能臨時找個爹過來了。 第二天,早上的訓練結束,魚嵐換了身衣服去教室,剛進門就聽到許嘉沿問他:“魚寶,你去哪兒了?” 魚嵐道:“我訓練啊。” “班主任剛才來逮你了,讓你趕緊去一趟主任辦公室。”許嘉沿憂心忡忡的:“我的哥啊,你剛做了一個周的好學生,好不容易升旗儀式沒你了,怎麽又開始要登上主席台了?” 魚嵐進門還沒一分鍾,就掉頭往外走。 一般的違紀,周綿就有權處理,但是涉及到警告處分這種可能留檔的情況,是年紀主任來處理的。 看起來確實很嚴重。 魚嵐舔了下有些幹燥的嘴唇,向走廊盡頭的那一排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沒關,虛掩著,魚嵐還沒推門走進去,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身形一頓,站在了原地。 “老師,這件事的事實經過已經很清楚了,王徇本人也承認了,是他有意挑釁魚嵐的。” “而且,肢體碰撞也是由王徇先挑起的。” “不管是語言還是行為,魚嵐都是被動的那一方,他並沒有主動惹是生非。” “我覺得這樣的處罰對他來說過重了。” 魚嵐在門口聽著,眼底不禁有些錯愕。 什麽情況?周綿這是在……給他求情?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主任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麽收尾?周綿,咱們學校打架鬥毆都是兩邊一起處分的,畢竟再怎麽說,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王徇也確實被他打傷了。” “量化扣兩分,三千字檢討,通報批評。” 主任考慮了一會兒:“這樣也行,那就按你說的來吧。” 量化分可以隨便扣,畢業了之後就一點用都沒有了。 寫檢討也是家常便飯。 但是正式處分不一樣,可能會留在個人檔案裏,跟著上大學。 主任一股欲言又止的語氣:“周綿,你是不是……” 周綿輕輕打斷他:“主任,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