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注意力全在屏幕上,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沒聽到霍廷的回應,還聞到了飯菜香。 江方濂愣了一下,一轉頭,發現旁邊的桌子上擺好了飯菜,飯菜剛熱出來,賣相差了點,但還是誘人,特別是江方濂現在餓得不行。 “我回哪兒去啊?我已經回去一趟了。”霍廷把碗筷遞給江方濂,“先把飯吃了再弄。” 手頭的工作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好的,江方濂習慣性點了保存,拖著椅子坐到霍廷身邊。 霍廷喜歡煲湯,大概是照顧霍叔叔留下的習慣,現在天熱,江方濂喝上一碗,背上滲出一層汗來,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不聞到飯香,江方濂也不會那麽餓,他扒了幾口飯,才想起來問霍廷,“你吃了嗎?” 霍廷點頭,“王浪最多還有一個月就能回來,到時候,我陪你去你老家一趟?” 江方濂端著碗筷,怔愣了一下。 “你不是不放心嗎?回去看看。”霍廷頓了頓,語氣有些自責,“當初要是跟王珊留個電話也好,不然現在也不至於一點消息都沒有。” 霍廷說完,見江方濂還傻愣愣地捧著碗,一動不動,他伸手掐著江方濂的臉頰,“發什麽呆啊?怎麽了?我說錯了?” 江方濂回過神,抿著嘴搖頭。 他覺得他藏得挺好了,還是能被霍廷一眼看出來。 王浪不光沒有食言,還提前回來了,隻是身邊還多個女人,女人二十來歲的樣子,他倆提了不少的東西,女人就跟在王浪身後。 “這是霍廷,茶樓的老板,這是小江,江方濂,在我店裏上班。”王浪臉上浮現出靦腆的笑容,轉頭又介紹女人,“這是…熊芮…” 霍廷太了解王浪了,追問道:“沒了?” 熊芮長得挺漂亮的,人還大方敞亮,跟霍廷和江方濂打招呼一點也不怯場。 王浪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一味地傻笑,好像什麽都沒說,好像又什麽都說了。 “我先帶她回去一趟,東西放下我就出來。” 等他倆走後,江方濂還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問了霍廷一句,“你笑什麽啊?” 霍廷隨口道:“誒?你說王浪跟這姑娘什麽關係?” “親戚吧,也來這邊打工的。” 奇了怪了,江方濂不是在這方麵挺敏感嗎?當初小安和孟堯,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怎麽這玩意兒還分性別的,一到男女這兒,江方濂就七竅通了六竅? “哪門子親戚啊?你看王浪那德行,就知道不是親戚。” 許久,王浪一個人下樓來,身邊不見熊芮。 他多餘解釋了一句,“她在樓上收拾…家裏太久沒住人了…都快成耗子窩了…” 熊芮不在旁邊,霍廷說話都隨意不少。 “你真不解釋一下啊?這姑娘誰啊?” 熊芮是王浪回家路上遇上的,他倆是老鄉,同在外鄉打工,熊芮當時沒坐到車,打算一路走回去,王浪一時不忍心,才讓熊芮搭了順風車。 他倆家裏都損失不少,特別是熊芮家,她家有人在這場地震中遇難,王浪跑完自己家的事情,還忙前忙後地幫熊芮,一來二去的,兩人感情也有了。 聽得霍廷拳頭都硬了,這個狗東西自己談情說愛,留江方濂幫他看店,難怪在家裏待了那麽久。 “笑?笑個屁!”霍廷捶了王浪肩膀一下,轉念又道,“看你這樣子,是打算定下來了啊?” 王浪一直以來的底線,就是玩歸玩,但是人不能帶回家,帶回家的就隻有老婆了。 他矯情的“嗯”了一聲,感歎了一句,“我感覺我緣分到了。” “你好惡心!”王浪一副少男懷春的樣子,霍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王浪不怒反笑,頗為得意道:“我惡心?終於輪到我惡心你了!我看著你和江方濂就覺得煩!” 麻煩人江方濂那麽久,王浪給人放了個長假,江方濂正好和霍廷回老家一趟。 茶樓不像複印店,霍廷自由得多,想關就關,他倆帶著換洗的衣服,先坐船,再搭大巴車,長途坐得人腰酸背痛。 直到大巴開進小縣城的車站裏,縣城的街道窄,路邊又擺滿了地攤,大巴車進個站,跟蝸牛似的慢慢挪。 車速慢下來後,車裏就像是蒸籠,兩人下車時,全身都濕透了。 車站魚龍混雜,小偷扒手又特別多,尤其是見到外地人,有些膽子大的,直接是硬搶,好在霍廷看著不好惹,江方濂又說的本地話,就連拉他們住宿的人都少。 縣裏還沒有出租車,他倆隻能搭三輪,三輪棚子裏很是顛簸,江方濂越是離家近,他莫名有些緊張起來,霍廷不動聲色地捏著他的手指,示意他放鬆一點。 坐了十來分鍾的車,他倆下車後,穿過幽深的巷子,又經過好幾棟平房,最後停在一個鐵門前,鐵門後是一個大院子,一排筒子樓坐落在院子裏。 “這裏原來是化工廠宿舍。”江方濂解釋道。 當時王登不是煤場的正是員工,連個房子都沒撈著,後來在這片兒租的房子。 隻是好些日子家裏沒人,這房子估計早就被房東給收回去了。 果然不出江方濂所料,他倆上樓後,原來家的位置,窗戶都換了新的紗窗,鐵門關著,裏麵的木門開著,還從裏麵傳來小孩的聲音。 江方濂站在門口張望,引得住戶出來詢問:“有事嗎?” 是一張陌生的麵孔,江方濂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找人…好像找錯了…” 隻是短短的一瞥,他注意到客廳裏的裝潢變了樣,完全找不到之前居住過的痕跡,他不懷念以前的日子,隻是心裏還是有一點難以言狀的感覺。 江方濂扯了扯霍廷的衣袖,小聲道:“我們走吧。” “要不然去親戚家問問?” 江方濂歎了口氣,他外公外婆死的早,王登那德行,跟親戚處不好,早就沒了往來。 兩人剛走到樓梯口,迎麵走上了個女人,女人打量著江方濂,隨後驚喜地喊道:“江方濂?” 江方濂一抬頭,是原來住隔壁的大嬸,“嬸兒…” “你怎麽回來了啊?你家房子被別人租走了。” 江方濂笑了笑,“嗯…剛剛才發現換人了…” “哎喲,我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鄰居了解江方濂之前的處境,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後來遇到王登了嗎?還有你妹妹…” 江方濂沒有跟她細講王登的事情,“我妹妹去找過我一次,之後就沒了聯係,前不久地震,我想知道她怎麽樣了…” “王珊先前回來過一次,家裏的東西都沒要,全給扔了。” “回來過?什麽時候?” 大嬸努力回憶,“嘶,好像半個月前吧,我問她住哪兒,她說在招待所,不知道哪個招待所,也不知道走沒走。” 至少王珊沒在地震中遭遇不測。 一旁的霍廷在這個時候開口了,“要不您幫忙留一個我們的聯係方式吧,再遇上王珊,你讓她聯係我們。” 大嬸一口答應了下來,她早就注意到了霍廷,順嘴問道:“江方濂,這是你什麽人啊?” 江方濂看著霍廷,“他是我房東…” 本以為是親戚之類,一聽說是房東,大嬸就沒再好奇。 他倆在縣裏打算多待幾天,一來是想看有沒有機會再遇上王珊,二來霍廷想看看江方濂長大的地方。 所以他們選了個離化工廠不算太遠的招待所,縣裏的條件趕市裏差遠了,招待所在居民樓裏,一路上樓,好些地方牆皮都脫落了,曖昧的紅光,給一種不太正經的感覺。 平時客人少,前台大媽見到他倆格外熱情,想著兩個大男人,少說得要兩張床吧。 結果霍廷厚著臉皮說道:“一張床。” “我們這兒是單人床啊。”大媽沒有說謊。 單人床豈不是更好,霍廷恬不知恥,“我知道,就要一張床。” 大媽忍不住多打量他倆幾眼,等他們往裏走後,大媽才小聲嘀咕,“大男人真摳門…” 巴掌大的房間還有獨立的衛生間,一張單人床靠著窗戶,玻璃上連個貼紙都沒有,屋子開著燈,外麵能看得一清二楚,連窗戶鎖都是壞的,有心的小偷不是來去自如?倒是這床單看著像那麽回事,雪白雪白的,鋪得很是平整。 幸好他倆也沒帶什麽貴重物品,無非是幾件換洗的衣服,霍廷將包往桌上一擱,一屁股坐在床上,又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江方濂坐下來。 江方濂貼著他坐下,他一把摟住江方濂的腰,問道:“累了沒?” 江方濂搖了搖頭,他藏不住心事,滿臉都寫著“擔心妹妹不會聯係自己”。 霍廷捏了捏江方濂的腰,“那個大嬸不是說了嗎?地震之後王珊還回來過,別想這麽多啊,我們休息一下,吃個飯,然後你再帶我到處轉轉。” 小縣城不像市裏,太晚了街上冷冷清清的,連個路人都看不到,就什麽可逛的,他倆草草吃了點東西,出來時正是下午兩三點的樣子。 這會兒學生還在上課,大人也沒有下班,加上又不是節假日,小店裏的客人也不是很多,縣城不大,路上也沒什麽車輛,比起市裏的生活,這裏節奏要慢得多。 他倆走了一陣,霍廷察覺江方濂沒有決定好目的地,他主動問道:“你打算帶我去哪兒逛啊?” “嗯…”江方濂被問得一愣。 “你不會還沒想好吧?”霍廷熱衷於拆江方濂的台,“你從小在這兒長大,你不知道能去哪兒逛嗎?” 江方濂尷尬到了片刻,隨後才老實巴交地說道:“我…很少出來…逛街…” 打從記事起,爸爸就不在了,媽媽嫁給王登後,生活就開始一團糟,別說是出門逛街,就連按時上學都成了一種奢侈。 霍廷本是一句玩笑話,沒想過揭江方濂的傷心事,他這人就是道歉的話難以啟齒,隻能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以前很少逛…你總有想去的地方吧,我跟你一塊兒去。” 江方濂朝四周看了眼,抬手指著遠處,“這個吧啊。” 霍廷順著江方濂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是一個遊戲廳,老板就坐在遊戲廳門口,手裏捏著零錢,有人來玩,就從包裏掏出幾個遊戲幣遞給人家。 “我以前讀書的時候,班上有調皮的小孩,不肯好好上課,拿了零花錢,就逃課來遊戲廳,我還見過他媽媽拿著掃帚來找他…” 江方濂笑著說著完這些話,眼裏滿是羨慕,他羨慕得太多了,羨慕人家有零花錢,羨慕人家能進遊戲廳,羨慕有學上還逃課,羨慕人家媽媽拿著掃帚找到遊戲廳來。 “走啊。”霍廷拉了江方濂一把,“教你玩。” 跟遊戲廳老板買了好些遊戲幣,霍廷拉著江方濂鑽進了卷簾門裏,別的地方人少,這裏麵一水兒的小孩,這些小孩裏絕大多數都是沒有錢的,眼巴巴地站在人家身後看,他倆兩個成年人往裏一站,顯得格外的格格不入,不少人都朝他倆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江方濂臉皮薄,被人一盯,就開始打退堂鼓,“要不然算了吧…” 霍廷哪能答應,拽著江方濂不讓他跑,“幣都買了。” 說著,他硬拉著江方濂在一台遊戲機前坐下,這種街機格鬥類遊戲,屬拳皇最火,節奏感很強的音樂,加上毫無章法的猛砸似玩法,很難不讓人覺得這些小孩是在亂玩。 “可是我不會啊…”江方濂小聲道,又怕被旁邊的小孩聽見,那多丟人啊。 先前王浪沒弄複印店的時候,就最愛待在遊戲廳,在街機和老虎機上能泡一天,霍廷耳濡目染,略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