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濂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他雙腳離地,天旋地轉之間,被霍廷扛在了肩上,腦子裏有那麽一瞬間是充血的,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到了臥室,被霍廷摔在了被子裏。  “幹…幹嘛…”江方濂眼前一黑,發出悶哼聲,“哎呀…”  霍廷壓到了他的胸口,“江方濂,今天怎麽這麽會說話了?”  可能是沈聿安和孟堯的事情刺激到了江方濂,他想和霍廷長長久久,可他嘴笨,怕自己的笨拙,讓霍廷多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段關係裏全力以赴。  霍廷拿額頭撞了撞江方濂的額頭,“說話啊?又啞巴了?”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江方濂還是臉皮薄,大白天的,有些想入非非的事情,還是讓他難為情,難以啟齒。  霍廷捏了把江方濂的屁股,“讓我看看你多真心…”  江方濂下午上班遲到了,等他急急忙忙跑去複印店的時候,王浪也在。  “小江?你沒事兒吧?難得啊,你也會遲到。”王浪又想開口,見江方濂一臉緋色,整個人沾染上一層濕氣,眼神也飄忽不定。  靠!王浪打了個寒顫,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他跟霍廷也太膩歪了!  春季氣候多變,早上多穿一點,一到日上三竿就熱起來了,衣服添了又脫,脫了又添,江方濂沒有感冒,倒是霍廷這個看著壯實一點給弄感冒了。  一大早起來,江方濂就發現霍廷不對勁,臉頰又紅又燙,他摸了摸霍廷的額頭,“霍廷你發燒了?”  霍廷一張口,喉嚨裏像是刀刮一樣,最後隻發出了哼鳴聲,“嗯…難受…”  江方濂起身穿好衣服,又倒了溫水讓霍廷喝下,霍廷挺大個個子窩在江方濂的臂彎裏,還惦記著江方濂早飯怎麽辦。  “我起來給你做點容易的。”  江方濂摟住霍廷的腰,“不用了,我自己能應付,你等我下樓去給你買退燒藥。”  “可是我還是要開店啊…”輕傷不下火線,普通人哪有那麽嬌貴,也就是身邊有個人了,生病了想哼哼。  “我下去開就是了,反正複印店最近不忙,我隨時能去看看,別起來了。”  江方濂又趕緊煮了鍋粥,飛快穿好了鞋,拿著鑰匙就往樓下跑。  霍廷的腦袋很重,醒了之後,想再睡著就沒那麽容易,他盯著天花板發呆,仔細去聽外麵的東西,想聽聽江方濂什麽時候回來。  他早就過了粘人的年紀,之前也鮮少生病,連他自己都沒料到,此時此刻,他特別想要依賴江方濂。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廷聽到了從樓道裏傳來的腳步聲,江方濂跑得很急,門一打開,全是叮叮當當的響動。  江方濂應該是先跑進了廚房,將火關到了最小,著急用手去拿鍋蓋,被燙了一下,聽到他“嘶”的一聲。  這種響動,霍廷打心眼兒裏覺得很滿足,人活在這個世上,無非是你為了他操心,他為了你忙碌,自己幫江方濂找到了生活的意義,江方濂也填補了自己失去雙親的空虛。  又過了一陣,江方濂端著兩個碗進了,一碗裝著熱水,另一碗裝著粥。  霍廷看著窗外的天,自己挺顧及戀人的責任心,江方濂做事認真,就連在朋友那兒上班也一樣,“放著吧,我自己來,等會兒你該遲到了。”  “剛剛下去的時候先去複印店開門了,現在有安裝師傅在,等你吃完粥和藥我再下去,晚點兒的時候,再去開茶樓的門。”  剛出鍋的粥,江方濂隔著冷水降過溫,入口剛剛好。  守著霍廷吃完粥,江方濂又從兜裏摸出藥包,“這個退燒藥吃了,有點打瞌睡,你睡一覺就行了,中午我再上來。”  “你早上吃飯了嗎?”  江方濂淡淡道:“一頓不吃又不會怎麽樣,你快躺好。”  被江方濂伺候的感覺真不賴,霍廷懶洋洋地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正在準備去收拾碗筷的江方濂頓了頓,“怎麽了?”  “過來親一口。”霍廷厚著臉皮吩咐道。  江方濂抿著嘴,兩腮鼓鼓的,他害羞歸害羞,對於霍廷的要求向來都是有求必應,走到床邊,俯身親了霍廷一口。  “那我下去了。”  霍廷心滿意足地揮了揮,“去吧去吧。”  一到複印店裏,王浪還沒有來,江方濂見幾個師傅坐在一塊兒抽煙聊天。  “從去年開始,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這啊那的天災這麽多。  “是啊,今早又聽說哪裏又山體滑坡泥石流,埋了好幾輛旅遊車呢。”  “誒,小江,你老家也不是這兒的吧,你家裏怎麽樣?”  江方濂跟妹妹和媽媽沒了聯係,“她們也不在老家了。”  臨近中午,江方濂特意去開了茶樓的門,這片兒住的都是老街坊,跟樓上的大姐說了一聲,讓她幫忙看著點,有客人來喊他一聲就是了。  這一帶的野狗不少,今天居然在步梯上成群結隊的,跟掃蕩似的。  江方濂中午回去了一趟,把霍廷叫起來又喝了一遍藥,霍廷沒什麽胃口,不肯吃飯,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這邊剛讓霍廷睡下,臥室裏的電話就響了,江方濂壓著聲音去接,結果是茶樓有客人來了,催霍廷趕緊下去。  江方濂連連答應,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關好了門,又匆匆忙忙地往樓下跑。  幾個老頭老太太都是熟客,等人的功夫,已經挑好了牌桌,一見不是霍廷,“霍廷人呢?”  江方濂手忙腳亂地翻出茶杯,給客人一人倒上一杯,壺裏的水也不夠了,他又接了自來水燒上。  “霍老板他生病了,茶水什麽的麻煩你們自己添一下,有什麽事叫我一聲就行,我在上麵複印店。”  “誒!霍廷什麽病啊?”大家沒那麽計較,還提前把茶錢給了江方濂。  江方濂做這些事情不太熟練,搪瓷茶杯哐當哐當地往地上摔,他著急忙慌地撿起來重新清洗一遍,“嗯…他有點發燒了,不是什麽大問題。”  上了年紀的人就是愛嘮叨,他們看著霍廷長大,怎麽說都算得上是長輩,難免會多說幾句,“現在換季,可不要仗著年輕,就不愛惜身體啊。”  “你是小江是吧?我記得你是租霍廷房子的。”  “誒,小江你是不是霍廷請的小工啊?”  問題太多了,江方濂是最近才學會應付別人的熱情,說話磕磕巴巴的,“嗯…算是吧…”  他特意在茶樓多待了一會兒,等到牌客都完全進入打牌的狀態,才去複印店裏。  王浪在打盹兒,幾個師傅下午要去安裝,剛跟人老板聯係過,和江方濂說了一聲後,他們便一塊兒離開了。  現在日頭慢慢大了起來,正午時分,門外很安靜,時不時會走過一兩個行人,一旁的王浪開始打呼嚕了,午後的愜意,著實讓人有些睡意綿綿的。  江方濂晃了晃腦袋,手握鼠標,想著把剩下的工作提前做好。  忽然,一陣轟隆隆的響動,江方濂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東西開始劇烈搖晃,擱在旁邊的水杯也顛簸到了地上,他猛地站起來。  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所有的反應都是出於本能,江方濂來不及多想,拉著王浪就往外拖。  王浪人還是懵的,接著江方濂的力順勢站起來,頭暈目眩,腳下虛浮。  “怎麽了?”  說話間,江方濂已經把他拽到了店外,此時,不少商戶已經聚集在步梯上,居民樓裏也傳來了紛遝的腳步聲。  “地震了?”王浪這才回過神來。  搖晃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地麵像是恢複了平靜,隻是內心的顫抖還沒有隨之停下來,這種心理暗示,讓人分不清震感到底有沒有結束。  就在這時,有熱心的街坊組織大家往廣場上疏散,江方濂盯著黃葛樹的方向,遲遲沒見到霍廷的人影。  慌亂之中,人流湧著江方濂往外擠,他拚命躲開這些人,不自覺地朝著家的方向跑去,手腕上一緊,王浪拉住了他。  “小江!”  江方濂摳著王浪的手指,“霍廷還沒下來…他吃了感冒藥…”  “小江,太危險了,地震誰都…嘶…”王浪吃痛鬆開了江方濂,手背上出現了兩道血痕,再抬頭的時候,江方濂已經跑出去好遠,“小江!小江!”  王浪的聲音被掩蓋在嘈雜的人聲中,江方濂頭也不回地紮進了樓道裏。  進樓道時,這棟樓最年邁的錢奶奶剛下來,江方濂躲開她,徑直往樓上跑。  那種顫動和轟隆轟隆的聲音,讓江方濂無法分辨出到底是地震,還是自己的心跳聲。  五樓好像從來沒有這麽遙遠過,他喘著粗氣,摸鑰匙時手在顫抖,哆哆嗦嗦地將鑰匙插進鑰匙孔,門一打開,他大聲喊道:“霍廷!霍廷!”  他的聲音在胸腔裏不停回蕩,順著喉嚨震得他太陽穴生疼,他一路跌跌撞撞跑進臥室,霍廷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穩。  “霍廷!”江方濂一把掀開被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大的力氣,強硬地將霍廷拉了起來。  藥效作用讓霍廷的腦袋隱隱作痛,睜開眼時視線一片模糊,隻是隱約看清是江方濂的影子。  “怎…怎麽了…”  江方濂沒有回答他,隻是拽著他一個勁兒往門外走,他隻能勉強趿拉住拖鞋,出門時,刺眼的陽光,讓他稍微醒過神來了一些。  借著陽光,霍廷看到江方濂緊繃的側臉,汗水順著側臉往下滴落,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自己的手被他捏得死死的。  在追隨感的趨勢下,霍廷甚至忘了問為什麽,不管江方濂帶他去哪兒,他都心甘情願一通前往,雙腳不聽使喚,緊緊跟著江方濂的腳步。  直到兩人跑到步梯上,周遭比平時來的更加安靜,霍廷往商鋪裏掃了一眼,空蕩蕩的,人都去哪了?  江方濂跑得很難受,胸口像是被什麽緊抓著,他倆不能呆在這兒,得跟著大家一塊兒去廣場上,他換了個姿勢,和霍廷十指緊扣,“走…”  他倆剛到步梯頂部,王浪站在街邊一臉焦急,見到他倆出現才鬆了口氣,“操!怎麽這麽慢啊!這不是找死嗎?”  霍廷眼裏有些許迷茫,“怎麽回事啊?”  “地震了!還怎麽回事!”王浪看著江方濂,別的話突然就卡在了嗓子裏,隻是跟霍廷說了句,“走吧走吧,去廣場。”  廣場上炸開了鍋,烏泱泱一片全是人,認識的、不認識的聚在一塊兒,大家逃難的動靜太大,嚇得小孩都嗷嗷直哭。  江方濂找了個稍微僻靜點兒的大樹下,離人群稍遠,還是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吵鬧聲。  霍廷很是狼狽,頭發睡得亂七八糟,眼睛有些浮腫,下巴還有些許胡茬,身上穿著短褲短袖,腳下一雙拖鞋,真像是逃難的。  江方濂先伸手摸了摸霍廷的腦袋,“燒退了。”  這種天氣,江方濂的手還是涼的,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體寒。  霍廷一把按住額頭上的手,把江方濂攥在手心裏,他真的退燒了嗎?心裏還是覺得有東西是滾燙的,腦袋還是疼,嗓子也是啞的,“江方濂…地震你還敢往樓上跑…”  地震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在這一瞬間的生死關頭,江方濂選擇了上樓來叫醒自己。  “我怕…你醒不來嘛…”江方濂跑得頭昏腦漲,閉上眼睛,還能看到一片金星,他靠在霍廷的胸口,聽著霍廷的心跳聲,“別人都下來了…就是沒看到你…”  “所以你就想上來叫醒我?是不是傻啊?”  江方濂搖了搖頭,衝進樓道的那一瞬間,他想得是要快點見到霍廷,至於能不能叫醒霍廷,他倆還能不能下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  到底是地在抖?還是自己在抖?還是自己的心在抖?  江方濂收緊了胳膊,用盡全力摟住霍廷的腰,確定懷裏的人還完完整整的活著,他懸著的心才漸漸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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