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王浪還陰陽怪氣的,“你行不行啊?”  放屁,他就沒不行的時候。  霍廷心一橫,強忍著自己的心慌,故作鎮定,讓火機多停留了片刻,引線燃燒迅速,他反應過來時,來不及收回手,手指被火光狠狠地掃了一下。  巨大的爆破聲讓霍廷無暇顧及被炸到地方,他往後退了幾步,跟大家躲到了門裏,狼狽地將手藏在了身後。  辭舊迎新,跨過除夕夜,就擁抱新的一年,喜慶的氣氛,還是能讓人暫時放下心中的怨懟。  在一聲聲新年快樂當中,霍廷還是和江方濂對視了一眼。  回想今年的變故,爸爸去世,江方濂住到了他隔壁,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和一個江方濂的男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淩晨三點鍾,大家實在熬不住了,樓頂的狼藉留著明天再收拾,江方濂有些關切地看著霍廷的手。  隻是霍廷不太領情,王浪他們一走,他也直接進了屋,兩人連話都沒說上。  隔壁的大門緊閉,江方濂覺得又心堵又無奈,霍廷是不是以後都不想再看到自己了。  剛剛是他莽撞了,也是一時情急,才會當著王浪的麵,說些讓霍廷下不來台麵的話。  江方濂從櫃子裏翻出之前用過的燙傷膏,又寫了張紙條,把紙條和燙傷膏一起貼在霍廷的門上,敲了敲門後,也不等霍廷應門,躡手躡腳地貓回了家。  頂針還在江方濂兜裏,他在想,霍廷都把頂針還給他了,他是不是該把手套也換給人家。  剛人多,霍廷不好意思喊疼,這兒到家了才發,他手指都被炸紅了,他今年真是跟江方濂犯了風水,不然怎麽三天兩頭的被火燒。  火燒倒是其次,今晚丟得臉,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晚上睡覺,夢裏都是江方濂漲紅著臉說不喜歡自己的話。  如果非得追溯自己,為什麽會覺得江方濂喜歡他,還得是那次在旅遊車上,江方濂對他沒意思,臉紅什麽?不是心裏有鬼,大男人臉紅什麽!  霍廷在暗自較勁,突然聽到有人敲門,他下意識朝窗戶看了眼,對麵拉著窗簾,客廳的光正好透過窗簾布。  潛意識裏認為是江方濂,可霍廷又找不到江方濂來找他的理由,總不可能吃飽了撐的,又來跟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吧。  霍廷起身去開門,門口沒看到半個人影,隻是颼颼的冷風往家裏灌。  誰!戲弄他!  霍廷正想關門,餘光瞥到了門上貼著的紙條和藥膏。  開頭的稱呼是“霍老板”,不出意外,這是江方濂寫的,江方濂的字跡端正,一板一眼的,活像是讀了很多的書,掩蓋了他沒啥文化的事實。  紙條的內容很簡短,讓霍廷擦點藥。  別人都沒發覺,江方濂是什麽時候察覺的呢?  霍廷捏著藥膏,有種去敲門的衝動,江方濂讓他下不來台,又對他示好,這他媽算怎麽回事?  他招惹不起,回頭他要是再說一句,對自己沒那種意思,那他霍廷的臉皮也太厚了。  大年初一,兩人就別扭上了,真不知道這算不算觸黴頭。  守夜睡得晚,霍廷又有心事,第二天連生物鍾都不管用了,他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新年頭一天,街上就沒有鋪子開張的,他也懶得下樓,打算上樓去收拾昨晚剩下的東西。  路過隔壁時,門沒有完全關上,留了一絲門縫,看不清裏麵的人在幹什麽。  霍廷不想自討沒趣,一上樓,江方濂已經把不少用過的餐具清洗幹淨,燒烤架也拆開來,連垃圾都打包好放在了牆角。  江方濂正在洗手池旁洗手,兩人撞個正麵,他擦了擦手,靦腆地跟霍廷打招呼,“霍老板…早… ”  霍廷丟下一句“早”,轉身就下了樓。  冬日的陽光不夠烈,大中午的還冷颼颼的,江方濂默默歎了口氣,怎麽辦呢?霍廷現在都不願意跟他多待一秒了。  本以為他倆能老死不相往來,結果吃飯的時候就出了問題,江方濂不好意思去霍廷家,可今天這種時候,沒有地方能讓他買到吃的,長期在霍廷家蹭飯,家裏連墊肚子的方便麵都沒有了。  當霍廷麵對一桌子年夜飯的剩菜剩飯時,他第一個想起就是江方濂。  家門大開著,霍廷拉不下麵子去喊江方濂吃飯,江方濂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往霍廷家門口挪。  “霍老板…”他小心翼翼地喊了霍廷一聲,還特意征求了一下霍廷的意見,“我今天還能來你家吃飯嗎?”  江方濂來不來霍廷心裏都不痛快,說話也陰陽怪氣,“我要是讓你進來,不會又算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吧?”  江方濂抿著嘴,果然昨天的話,刺激到霍廷了。  “我…”他想了想,還是算了吧,或許樓下還有小店開著的。  隻聽到“哐”的一聲,霍廷多盛了一碗飯,將碗重重擱在了飯桌上。  江方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果然寄人籬下的日子身不由己。  作者有話說:  關於王浪大家可能忽略了一點,就是他比霍廷玩得花,接受能力也強,他是個去舞廳找“學生妹”的性格,而且他和霍廷關係真的很鐵,在霍廷還沒和江方濂深入交流前,霍廷跟王浪的關係肯定是超過江方濂的第42章   從樓下鄰居家傳來歡聲笑語,他倆吃個飯都默不作聲,隻有電視機還有點聲音,沒話可說還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兩人還沒別的地方能去,現在大街上冷冷清清,強盜都得在家過個年吧。  兩人雖然明麵上沒說話,可心裏都在祈禱,趕緊開工吧,這年過不下去了,可誰都沒想到市裏竟然下起了雪來。  江方濂醒來時,天還蒙蒙亮,他揉了揉眼睛,窗戶上晦暗不明的,他看不大真切,起身套了件外套,走到窗邊才驚奇的發現下雪了。  他老家那個小縣城,冬天陰冷潮濕,這是他從小到大的一次見到雪,他像個鄉巴佬一樣,一時間有些激動。  雪在不知不覺中下了一夜,窗台上積雪的厚度,有一根手指高,江方濂搓了搓雪花,軟綿綿,冷冰冰的,從窗戶朝下鳥瞰,目光所及之處銀裝素裹,步梯上錯落有致的房屋都覆蓋上白茫茫的一片。  江方濂穿好衣服,梳洗了一番,想要開門看看,讓他沒想到的是,昨晚風雪之大,連過道上都鋪上了一層積雪。  霍廷起床時,外麵的天已經全亮了,透過玻璃窗看到雪時,他愣了一下,意識到下雪後,他穿好衣服,開門看了一眼。  過道裏的積雪有被人掃過的痕跡,從樓道裏發出聲響,隔壁的門也虛掩著,他不用腦子想,都能猜到是江方濂,果然,下一秒江方濂提著鏟子從樓頂下來。  “霍老板,下雪啦。”  江方濂的臉頰被寒風刮得紅撲撲的,他微微喘著粗氣,見到霍廷時,很是興奮,眼睛裏泛著水光,讓霍廷一下子想到了年畫上的小福娃,隻是人家福娃白白胖胖的,比江方濂看著富態多了。  霍廷被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弄得挺尷尬的,淡淡的“嗯”了一聲。  可江方濂還處於亢奮當中,鏟雪過後,整個人不斷吐出玄白的霧氣,跟霍廷詳細描述自己的勞動過程。  “不知道雪還要下多久,我把鏟下來的雪堆到樓頂了。”  霍廷從兜裏摸出煙盒,穿堂風大得離譜,他伸手想要擋捂著火苗,“哐”的一聲,身後的門被風關上了。  他趕緊摸了摸口袋,煙沒點燃不說,鑰匙也沒帶在身上。  霍廷剛起床,表情淡漠,漸漸的眉心擰在了一起,肉眼可見的煩躁了起來。  江方濂抿著嘴,生怕自己說錯話,小心翼翼問道:“沒帶鑰匙嗎?”  難得能在霍廷麵前掙個表現,江方濂殷勤道:“我去給你拿。”  幸好江方濂家還有備用的,霍廷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江方濂放下手裏的工具,走路都帶風,他推開門去給霍廷找鑰匙,霍廷慢悠悠地走到他家門口等著。  室內外溫差很大,霍廷隻是站在門口,都覺得臉上暖烘烘的。  “找到了。”江方濂將鑰匙遞給霍廷,他不止是臉頰被吹得通紅,就連手背也是,手指纖細,指節處慘白,還有些顫抖。  霍廷接過鑰匙,攏緊衣服,想說謝謝,又覺得是江方濂該做的,走了兩步又於心不忍,倒了回來,“吃早飯。”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家門,霍廷從暖水壺裏倒出點熱水,給江方濂泡了杯熱氣騰騰的麥片。  “謝謝。”江方濂受寵若驚。  霍廷很快進了廚房忙活,江方濂端著杯子站到窗邊,大冬天的,喝一口熱的,看著雪景,聽著從廚房放出來的聲音,最是愜意。  等霍廷做好早飯,見江方濂站在窗口吹冷風,他冷不丁問了句,“你沒見過雪嗎?”  霍廷的語氣一點都不客氣,江方濂還老實巴交地回答他,“我們縣冬天都不會下雪。”  霍廷這人就是吃軟不吃硬,人家態度軟和一點,他也就不好再擺臉色。  “我們這兒也下的不多。”他朝窗外看了眼,“很多年沒下過這麽大的雪了。”  江方濂不太會說好聽的,他和霍廷算是冷戰了些日子,這會兒能說上話,他語無倫次了,想笑著讓氣氛別那麽生硬,人還情不自禁地踮了踮腳,他強調道:“我是第一次見…真好看。”  那語氣就像是小朋友得知明天不用上課,小朋友看到了糖,得到了心愛已久的玩具。  江方濂很容易滿足,身上的錢夠吃飯繳房租就成,看一次下雪就興奮得雙眼泛光,周唯安那樣的垃圾對他示好,他就對人家死心塌地。  霍廷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老是愛在周唯安這個人身上較勁,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替江方濂不值,又或許是被周唯安比下去不甘心。  他憑什麽被那麽個玩意兒比下去?  江方濂不喜歡他這件事,就夠他耿耿於懷的!  霍廷心裏千回百轉,看著江方濂的臉,最終隻是喃喃了一句,“嗯,真好看。”  這場雪下得又急又猛,聽收音機裏說,不少地方都鬧雪災,王浪原本計劃初三過後就回老家的,這場雪直接堵住了他回老家的路,懶得做飯的他,偶爾在霍廷家騙吃騙喝。  市裏倒是漸漸熱鬧起來,做生意的不見開張,隻是走親戚的人多了。  江方濂想要買東西就得走遠路,在離這邊好幾個街區的大賣場開門了,他買了些日用品和零食,因為沒法回老家,他還買了些紙錢,想著找機會燒給爸爸。  南方難得這麽冷,風大得要命,穿著棉衣都不算特別禦寒,寒風鑽空子,在風裏多站一會兒人從頭涼到腳,江方濂出門前偷偷戴上了霍廷給他的手套,戴上手套,手再揣進兜裏,就不會太冷。  不是每條街都掃過雪,雪深的地方下腳都費力,上步梯時也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利索腳下打滑,栽了下去。  走到家門口時,江方濂氣喘籲籲的,他摘了手套,又費勁地從兜裏摸出鑰匙,門剛打開,他聽到從樓道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沒等他轉頭去看,背後被蹬了一腳,他重心不穩朝前傾,猛地紮進家裏。  剛買的東西撒了一地,明黃的紙錢散落在客廳裏,手套也隨之掉在地上,江方濂撞在桌沿上,一回頭,他霎時臉色慘白,嚇得僵在了原地。  是他的繼父,王登。  “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他媽的居然敢偷老子的錢。”王登一臉凶相,順手關上了兩扇門,一腳踩在了手套上,“怎麽?準備給你那個死人爹燒紙?你什麽時候這麽孝敬過我啊?”  江方濂猛地爬起身來,想要去掰王登的腳,王登一腳踹開他,環視著四周。  出租屋收拾的幹幹淨淨,看著比自己家裏還要體麵,王登火冒三丈,他脫下外套,挽起袖子,露出猙獰的青黑色紋身,解開腰上的皮帶,直接朝江方濂揮過去。  江方濂本能抱住腦袋,皮帶帶著風,在袖子上劃出一條口子來,雪白的棉絮頓時裸露了出來。  “你行啊你個野種,拿了老子的錢,在這個地方逍遙快活。”王登個子高大,都快趕上霍廷了,他原先是在碼頭打煤炭的,力氣很大,擰起江方濂往桌子上猛地一磕,“你們娘倆兒都行啊!你跑她也跑!就是他媽個喂不熟的婊子!”  江方濂眼前一花,額頭上傳來一陣熱流,血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腦子裏嗡嗡作響,有點聽不清王登說什麽,隻是勉強明白了一個,他媽媽也跑了。  “還有王珊那個賠錢貨,啊!婊子生出來的!就他媽是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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