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正端著碗從廚房出來,剛想叫他倆去洗手,他指著孟堯道:“這還沒吃飯呢?你嘴怎麽了?” 孟堯抹了把臉,“啊?沒怎麽啊?” “沒怎麽?都有點充血了。”霍廷又看著桌上的菜,每道都放了很重的辣椒,“你這樣你能吃嗎?” 孟堯跟霍廷打哈哈,“不知道啊…能吃吧…” 這倆小子,一個比一個古怪,可霍廷又想不通古怪在哪兒,一看江方濂,江方濂也正看著沈聿安出神。 一個個的,怎麽都像是心事重重的,也就王浪這個沒心沒肺的,還在為看碟的事情煩惱。 一旁的沈聿安跟沒事人一樣,坐到王浪身邊,仔細打量著桌上的飯菜,隨口就岔開了話題,“頂樓的花壇修得挺好。” “是吧,江方濂給弄的。”霍廷還挺得意。 霍廷以為一頓飯吃完,王浪喝得七葷八素的,肯定會把光碟的事情給忘記,誰知吃完飯後,他不肯跟孟堯他們離開,還一個勁兒的讓人家先走。 “你倆先走,我跟你廷叔還有事兒呢。”王浪渾身的酒氣,還衝霍廷拋了個媚眼,“是吧。” 霍廷頓時覺得有人拿針紮了他一下,拽著王浪往外拖,“你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你趕緊回去吧。” 王浪人都站不穩了,還趴著門框不鬆手,“哎呀!我不回去!”他酒雖然喝多了,但是心裏還是記著這事的,霍廷別以為他喝醉了好糊弄。 “你他媽不能喝就別喝!” 王浪也嚷嚷,“都怪他媽怪你,放那麽多辣椒,我現在胃都要燒起來了!” 眼看王浪就要在門口耍起酒瘋來了,霍廷沒有辦法,現在也不早了,孟堯和沈聿安明天還得上課了,他讓他倆先回去,至於王浪,霍廷隻能又把人拽進屋裏。 江方濂站在一旁想搭把手,又不知道該怎麽辦,目光緊緊地跟在霍廷身上。 王浪塊頭跟霍廷差不多,喝了酒的人死皮賴臉的,跟石頭一樣沉,累得霍廷滿頭大汗,他把人安置在沙發上,轉頭又跟江方濂說道:“你回去吧,今晚讓他在這兒睡就行了。” 江方濂點點頭,剛想說好,王浪“噌”地站了起來,扯著嗓子大喊:“誰都不許走,今晚這個片兒不看完,誰都不準走出這個房間!” 說完還生怕江方濂跑了,王浪直接竄到江方濂身邊,根本不像是喝醉酒的人,死死地拉著人家的胳膊往沙發上拽,“來!小江!一塊兒看!” “啊?”江方濂根本不是王浪的對手,被連拖帶拽地拉到了沙發上,他隻能跟霍廷求助,“霍…霍老板…” 霍廷剛想去解救江方濂,被王浪順勢一拉,他仨並排坐在了沙發上。 “誰都不許走啊!”喝醉酒的人那股混勁兒,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光碟吃飯前已經安放影碟機裏了,王浪拿著遙控器調到dvd模式。 不是什麽正經影碟,前奏倒是弄得挺正經的,音樂想起了那刻,霍廷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急眼了,“王浪!” 王浪這會兒壓根兒感受不到怒氣,也不吃霍廷這套,朝霍廷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小點聲。” 家裏的酒氣怎麽都散不去,還在慢慢發酵,這些年香港的三級片行業發展得格外好,拍得還真像那麽回事,一個愛情動作片,還是慢慢推動情節。 但是片子本身的特殊性,每一個劇情,哪怕沒有任何的出格,都讓霍廷覺得意味深長。 他幾次想要起身,都被王浪這王八蛋拽得牢牢的,手腕都快被捏出印子來了。 霍廷索性不去看電視畫麵,但這曖昧綿長的背景音,和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還是會讓人想入非非,他忍不住側過頭去看江方濂。 江方濂也沒在看電視,垂著眼睛,盯著地上沒有收拾垃圾,眼神時不時亂晃,像是感覺到了霍廷的目光,他一轉頭,兩人就對上了視線。 霍廷衝他幹巴巴地笑笑,他笑起來不太熟練,整張臉僵硬,他覺得他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中間要是沒人還好,隔著個人吧,對視起來挺容易的,兩人一直對望著,時間一久,想轉頭都覺得尷尬。 就算是有劇情,這片子的核心不變,很快就進入了正題,霍廷沒想去看,隻是他一直盯著江方濂也不是辦法,另外背景音也格外引人入勝。 霍廷動了動脖子,剛裝光碟的盒子還放在茶幾上,盒子上用記號筆寫了個很扯淡的名字,“一波三折”。 這時,一直安安靜靜的王浪突然開口,“這還一波三折,這女的胸也太平了,開奧拓都不打顛兒,沒勁。” 三級片跟色情片本質的區別是尺度的大小,三級片不露下麵,多了點朦朧美。 王浪這個缺心眼兒的,隻顧自己發表觀看感言,完全不顧及其他人的想法,他一閉上嘴後,客廳裏格外的尷尬。 這種靜謐的場麵沒有維持太久,王浪猛地起身,人還沒站穩,膝蓋一軟,整個人朝前栽過去,穩穩當當地跪在地上,直接吐了一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攪得曖昧的氣氛泛著酸味兒,霍廷罵了句娘,把人從地上拖了起來,“你他媽!你不能喝就別喝!” 電視裏叫得起勁,可王浪吐得更起勁,任何人都對這片兒沒了興趣。 江方濂也嚇了一跳,“霍老板,我幫你吧…” 他倆合力把人弄進了廁所,王浪在廁所裏吐了個幹幹淨淨,吐完人就有點神誌不清。 霍廷扶著腰,一臉疲憊,“把他弄我臥室去吧。” 安置好王浪,麵對客廳的一片狼藉,江方濂沒有馬上走,除了王浪吐的,剛剛吃飯的殘局也沒清理,讓霍廷一個人打掃,估計得收拾到後半夜。 “霍老板,我跟你一塊兒收拾,現在太晚了,你一個人收拾忙不過來。” 霍廷覺得挺對不住江方濂的,非拉著人家看三級片不說,還得讓人陪他打掃,他客氣了一番,“算了吧,我自己弄就行…” 偏偏這個時候,電視裏的女的叫得特別浪,叫江方濂張不開口,霍廷聽得汗毛豎立,他趕忙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先按了暫停,暫停的畫麵也格外的尷尬,看得他直接拔了電源。 “兩個人一起收拾快些。”江方濂堅持,霍廷也就沒有拒絕。 家裏很靜,隻有掃地的颯颯聲,挪動家具的聲音,和王浪的鼾聲。 霍廷在廚房洗碗,江方濂在客廳忙著掃地,遺照前的香還沒燒完,應該是剛剛吃飯前,霍廷剛點上的,江方濂朝這遺照鞠了個躬。 霍廷媽媽這張遺照看著挺喜慶,笑得格外的燦爛,像霍老板這樣的,一看就是家庭和睦,每每去醫院探望霍叔叔,都能感覺得到他們父子關係很好。 江方濂很羨慕,父母的關愛,他這輩子都沒有體會的機會了。 掃完香案這塊兒,江方濂正準備往前走,遺照旁的小卡片,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上麵的彩照有些眼熟,再看名字,丁彥琛… 這個人…他好像認識…霍廷怎麽會有這個人的名片。 “江方濂,掃完沒?”從廚房傳來霍廷的聲音。 江方濂還沒來得及反應,霍廷已經從廚房出來,霍廷見他傻站在遺照前,也上前看了一眼,江方濂看得不是遺照,是丁彥琛的名片。 “這個…”霍廷悔得腸子都青了,上次用完就該直接扔掉的,他也是隨手一放,壓根兒忘了這名片的事情。 江方濂認真地看著霍廷,像是在等他解釋。 “這我…”霍廷心一橫,這玩意兒有什麽好撒謊的,他又沒做見不得人事,怎麽就這麽難跟江方濂開口,怕江方濂知道了?知道了又怎麽樣?第21章 有了周唯安的事情在前,霍廷真怕在江方濂這兒落得個多管閑事的名頭。 “我跟他不認識。”霍廷先和丁彥琛劃清了界限,“因為他在王浪店裏做過名片,我無意中看到的,本來也不該我管。” 霍廷頭次做了好事,還覺得哪哪都不對勁,還得跟人解釋這麽多,“要不是你哭哭啼啼的,我真不想管,你要覺得我多管閑事,我現在也沒辦法,丁彥琛雖然沒找過你,但是你的工作也沒了,我怎麽都算一個好心辦壞事吧。” 聽霍廷這一通解釋,江方濂勉強聽明白,總歸是霍廷出麵,丁彥琛才沒糾纏。 “你給他打電話啦?”看到名片,這是江方濂第一個能想到的可能。 明明江方濂的語氣很平淡,語調也很輕,霍廷琢磨不透他的語氣,感覺自己跟受審似的,“打了呀,他跟周唯安一個德行,覺得自己有頭有臉,又想出來玩,又怕被人知道,一打電話就慫了。” 江方濂心裏有個聲音,果然,聽霍廷的語氣,他應該是也聯係過周唯安,自己都還沒問呢,他就已經不打自招了。 “哦。”江方濂想問的,準備問的,霍廷一下子全答了,他隻能低著頭繼續掃他的地。 留霍廷一臉錯愕,“啊?” 就“哦”一聲就沒了? 霍廷繞到江方濂麵前,“你沒別的想問了?” 江方濂搖頭,霍廷還不甘心,“你不會又生氣吧?” 之前不過是因為說了一句周唯安的不是,江方濂不就跟他翻臉了,現在反應這麽平淡? “你不是在幫我嗎?”江方濂被擋住了去路,隻能站在原地,“謝謝你,霍老板。” 江方濂突然之間這麽聽勸,霍廷還有些不適應,他上趕著跟人解釋,“我幫你…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是…” “嗯。”江方濂點頭,等著霍廷把話說完。 “我就是…”連霍廷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意思,他就是想這麽做,哪來的那麽多的為什麽,可他怕江方濂多想啊,他是男的,江方濂也是男的,江方濂還喜歡男的,那他現在幫江方濂,不就跟男的幫女人一樣,有所圖嗎?“我就是…” 江方濂非常篤定的幫霍廷把後半截兒話補上了,“霍老板你就是個好人。” 誰他媽要當好人啊?這句話比讓江方濂誤會他有所圖還要刺耳。 霍廷哽住了,手指著江方濂半晌,才妥協憋出一句,“對,我就是個好人。” 莫名其妙的談話結束,兩人收拾完屋子,又一塊兒將垃圾提到樓梯口去,霍廷心裏還是不舒坦,賭氣似的沒跟江方濂說話。 江方濂習慣了沉默,竟然沒有察覺到霍廷的異樣,放下垃圾後,他看著通向頂樓的那扇鐵門,喃喃道:“剛剛他倆下來沒關門嗎?” 霍廷心裏不痛快,說話懨懨的,“誰知道呢。” 頂樓不光有道鐵門,鐵門後那一截兒樓梯走完還有一道木門,穿過木門,才能到頂樓上,此時的木門虛掩著,從門縫裏隱約透出點光來。 “好像燈都沒關。”江方濂想上樓關燈,霍廷鬼使神差地也跟了上去。 眼看就要入秋了,市裏已經不像來時那麽熱,頂樓的風也大了許多,江方濂的手剛碰到門,隻是稍稍用了點,借著風力就拉開了門。 燈的開關在靠洗衣台的那側,他倆剛想往裏走,聽到有人在小聲嘀咕。 江方濂當即站在了原地,跟在他的身後的霍廷整個人撲到他背上,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被霍廷抱在了懷裏,還轉頭示意霍廷小聲點。 這一撞,懷裏溫溫熱熱的,霍廷腦子裏頓時轉動不起來了,張口就想講話,情急之下,江方濂一把捂住了霍廷的嘴,用嘴型告訴霍廷,“有人。” 樓頂的風呼呼作響,不去細聽還真沒注意到,霍廷心想,有人就有人唄,誰他媽大半夜還待在他家樓上,看他不給他們攆下去。 可那聲音聽著有點耳熟,還黏黏糊糊的。 孟堯巴不得王浪不跟他們一塊兒離開,出了霍廷家的門,他拉著沈聿安又上了頂樓,他今晚非得跟沈聿安算賬。 “你慢點。”連拖帶拽的,沈聿安險些沒站穩,剛上了頂樓,他腳下一空,被孟堯抱起放在了洗衣台上。 沒等沈聿安反應過來,孟堯整個身子又壓了上來,他像是給自己出氣一般,咬著沈聿安的嘴唇廝磨了好一陣。 沈聿安實在有些受不了,才推開了他,“幹什麽?” 孟堯的臉近在咫尺,沈聿安不輕不重地恰了一把他的臉頰。 孟堯捏住沈聿安的手腕,惡狠狠道:“你還敢問幹什麽?你看你給我親的,都快腫了。” 這吃過辣菜的嘴,比剛還紅腫一些,看著格外的滑稽,沈聿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敢笑?”孟堯想用力,又怕把沈聿安捏疼了,一肚子不甘心,隻能撓沈聿安的癢癢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