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微弱,專注搜索樂曲的周逸飛都沒聽到。 鍾應卻聽見了。 連生熠的表情盡是憧憬,好奇的看著周逸飛熟練的動作,習以為常的擺弄手機,搜索到想要的東西。 鍾應覺得,也許自己懂得她那份羨慕。 關在溫暖華麗牢籠的小鷹,總會渴望自由的藍天。 他歎息一聲,看向旁邊神情戒備,完全沒發現妹妹異狀的連君安。 “連先生今天不出門?” 連君安聞言火氣上湧,瞥他一眼,“不出門,怎麽,不滿意?” 他平時都在歐洲活動,這次一直待在市內,主要是恩師的安排。 昨天的排練,耽誤了他在家守著熠熠,連君安已經很不高興了。 現在,鍾應還嫌他礙事? 然而,鍾應隻是一笑。 “沒有不滿意。隻是想起連先生是一位忙碌的優秀鋼琴家罷了。” 連君安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嘲諷。 如果不是連生熠快樂的打開了音樂房的門,他肯定會動手。 肯定! 通往音樂房的路途短暫,但是足夠周逸飛翻出心愛的《卡農》,戳到最大聲,播放給連生熠聽。 舒緩柔軟的樂曲,不斷的保持著重複的旋律,卻在創作者的修改之後,變成了一種澄澈清亮的溫柔。 “這確實是不一樣的《卡農》。” 連生熠成長於鋼琴家的環境,即使沒有網絡,沒有社交,她依然學會了無數經典樂曲。 但是,周逸飛從網上播出來的《卡農》,並不完全是帕赫貝爾的d大調。 她打開了所有燈,走到了三角鋼琴前,不需要再聽一遍錄音,視線掃過黑白琴鍵,都知道從哪裏開始她的傾訴。 音樂房明麗柔和的旋律,正是連生熠的《卡農》。 她重複的音節,像在重複著一縷陽光。 溫暖、憂傷,又無可阻擋的光芒萬丈。 她的彈奏,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汲取了網絡版本最佳的規則,加入了自己的思考,奏響了屬於自己的情緒。 周逸飛聽過無數熠熠的視頻,每天都在她創作的旋律裏入睡。 但是,沒有哪一個視頻的聲音,能像現在連生熠彈奏的那樣溫柔澄澈,令他激動的拿出手機錄像。 旋律溫暖向陽,彈奏出《卡農》的經典。 音調悲傷淒涼,暗藏著演奏者的憂愁。 可惜,周逸飛頭腦發暈,錄完了整首《卡農》,差點找不回自己的靈魂。 “熠熠你好可愛,好溫柔!我要把這段回家處理一下,它就是我這輩子的手機鈴聲了!” 說完,他忽然警覺了什麽。 轉頭一看,連君安的視線熾熱得要殺人。 周逸飛卻隻記得叮囑鍾應,“鍾哥,我剛才說的,千萬不要告訴我小叔,我怕他鯊了我。” 鍾應哈哈大笑。 連生熠不知道哪位叔叔那麽霸道,依然快樂的建議道: “周逸飛哥哥,我這裏有更好的錄音錄像設備,我可以重新幫你彈奏一段。” “真的?” 周逸飛喜出望外,看了看音樂房裏眼熟的專業設備,“就是這些嗎?” “嗯。”連生熠點點頭,尋找一貫的幫手,“哥哥。” 然而,連君安巋然不動,還恃寵而驕。 “我不幫你。”他聲音諷刺又傲慢,“你鍾老師有本事,叫你鍾老師幫你。” 他早在監控裏看了,鍾應就是個電腦盲,連特效軟件都不會用, 連君安就等著鍾應無計可施,求他幫忙! 誰知,周逸飛嘿嘿笑,“哪裏需要勞煩鍾哥,這個我擅長啊。” 連君安:? 暴躁的哥哥千算萬算,算漏了一位電音remix小達人。 周逸飛不說精通全球專業音樂編輯軟件,送去當個錄像剪輯特效臨時工,綽綽有餘。 別說開錄像設備,他還會修電腦! 雖然麵前的一套錄像設備,超級高級,但是周逸飛保持著小達人的自學能力,一會兒就把屏幕給試亮了。 “好了,我看看,這是錄製,這是傳輸。” 周逸飛一邊弄,電腦一邊出現了想要的畫麵。 連生熠臉上盡是欣喜,“對,哥哥平時幫我錄像,也是這樣的。” 連君安徹底失寵。 他想不明白,這麽複雜的全英文專業軟件,這崽子才十六,怎麽一點兒使用障礙都沒有? 還真給弄開了! 周逸飛不管,反正機器設備試不壞,他就瘋狂試,設備哪有給熠熠錄像重要。 等他按著平時的摸索經驗,嚐試掌握這套高級專業的錄像工具,本性就關不住的冒了出來。 “哎喲,熠熠你可太幸福了。” 他能從電腦屏幕,看出錄像設備金錢燃燒的味道,“這像素、這音質,還有你們家電腦這100t的超大固態,拿來剪音頻太合適了。” 周逸飛倒騰手上的設置,嘴上也叨叨個沒完。 “有天賦就是不一樣,我想學音樂,可我媽總說我沒天賦,讓我去學醫。學醫哪有電音好啊——” 正說著,屏幕嘩嘩彈出兩個窗口,周逸飛平靜的做好調試,“好,啟動了。” 他期待的看著小天才,說道:“熠熠試試,我保證比你平時錄的視頻,音質更好!” 真正的科技大佬,隨便做個承諾都很紮連君安的心。 小兔崽子,第一次拿到他們家的錄像設備,就敢信口雌黃,說這次比以前都好。 什麽意思? 要造反啊! 連君安眯著眼睛,怒視周逸飛。 然而,快樂的小朋友絲毫沒有感受到他的怒火,激動的等待親手為他家熠熠錄下第一段樂曲。 於是,熠熠走回三角鋼琴。 她沉默片刻,才重新彈奏了那段自己即興改編的《卡農》。 樂曲依然溫柔治愈,甚至去掉了最初彈奏時的淡淡傷懷,隻剩下了一片安寧祥和。 周逸飛沉浸在連生熠創造的音樂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感受天才難以抵擋的魅力。 短短的樂曲結束,周逸飛激動的為她鼓掌。 連生熠還沒見過這樣的熱情,她瘦弱蒼白的小臉,透著一絲不好意思。 “我彈得不好。” 她眼睛求助一般看向連君安,“哥哥的《卡農》彈得最好。” 連君安的技巧永遠彌補不了感情的缺失。 就算連生熠錄製版本的《卡農》,遠遠不及她即興改編的那一曲溫柔澄澈,也不是他能彈奏出來的音樂。 他看了看周逸飛,不想在外人麵前丟臉。 便推脫道:“今天手疼,不想彈。” 周逸飛對連君安的興趣,僅限於他的品味。 見這位恃才傲物的鋼琴家不給麵子,他立刻就找到了另一位垂涎已久的天才。 “鍾哥,你來一段!” 他眼睛閃閃發光,終於逮到了見證雙天才的機會,“我聽小叔說,你彈的鋼琴簡直是神仙鋼琴,現在熠熠這裏就有六百萬的斯坦威,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鼓動人彈琴,說得像銷售。 連生熠聽了,笑得燦爛,沒了那種強顏歡笑的偽裝,更顯得她眉眼彎彎,活潑可愛。 鍾應想了想,走了過去。 音樂房安靜跳動著錄像,空氣中還凝聚著清淺溫柔的《卡農》。 可鍾應抬手按下琴鍵,彈奏樂曲,一切的陽光燦爛、舒適溫暖,都被一把柔軟的尖刀,小心挑破。 連君安臉色鐵青。 連生熠神情詫異。 曾經在維也納音樂大廳響徹的鋼琴曲,經過鍾應的完美還原,回到了創作它的音樂人麵前。 悲傷、沉悶,充滿希望的鋼琴曲,帶著一種溶解空氣的細膩窒息感,講述著一段婉轉稚嫩的渴求。 鍾應彈奏了溫婉緩慢的旋律,去掉了連君安隨意添加的急行。 讓那首柔韌的樂曲,以更為真實的麵貌,響徹這間錄著像的音樂房。 他喜歡熠熠的天賦。 他喜歡連生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