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熠熠變得局促不安,眼神閃爍,唯恐鍾應會問她病情,又安心於鍾應什麽都沒問。  鍾應和董思道別,登上了回程的車輛。  那棟溫馨豪華的別墅,仿佛是為連生熠打造的舒適牢籠,環繞著許許多多監控亮起的小紅點,時時注意著熠熠的一言一行。  連生熠太寂寞了。  那種寂寞,映射到《春望》之中,成為了濃濃的陰沉痛苦,隨著古琴哀怨低婉的弦音,變成了一種痛徹心扉的傾訴。  有些問題,鍾應不用問就得到了回答。  鍾應確確實實見到了即興曲的創作者——  她還是個孩子,卻失去了孩子的放縱與自由。  想到這樣殘酷的事實,鍾應深深體會到了方蘭的淚水。  他的方老師,傷心於柏輝聲的早逝,更傷心於柏輝聲認定的繼承者病症纏身,可能時日無多的現狀。  熠熠那麽可愛,有著舉世無雙的天賦,印刻於靈魂的熱愛,全力支持她享受音樂的父母兄長……  可她活得不如周逸飛快樂。  鍾應忽然想到了那位嘰嘰喳喳、吵吵鬧鬧的小朋友。  榜一大哥應當會很樂意給熠熠帶去快樂。  心中靈光一閃的鍾應,拿出手機發送了消息。  “小飛,你想不想去跟熠熠玩?”  他等了一會兒,消息並沒有秒回,看起來小朋友也不是無時無刻沉迷手機,擁有健康的掌控能力。  鍾應便放下手機,坐到電腦前,打開了熠熠的視頻主頁。  他竟然發現,熠熠的視頻在五分鍾前更新,封麵終於是那把葵紋朝露,而樂曲的名字是——  《春望》。  讓熠熠傷心痛苦的《春望》,會出現在她的主頁,著實令鍾應震驚。  他好奇的點開,很快聽到了低沉的二胡旋律。  比熠熠還要高出一截的朝露,雕花葵紋隨她拉開弓弦搖擺。  音調悲傷淒涼,又不像是一首傷心脆弱的樂曲。  它很美,但它不像是杜甫恨別鳥驚心的《春望》。  鍾應聽著聽著,覺得不太對勁。  幾小時前,他剛和熠熠合奏過《春望》,熠熠拉開的銀弦,奏響的音調比視頻裏更為低沉、尖銳,每一個轉音都在微微顫抖。  抖落著一位淒苦別離的白發老人,命不久矣的傷懷。  然而,視頻裏的熠熠,演奏得很好卻沒有合奏時那麽好。  弓弦弧度沒問題、顫弓姿勢沒問題,可是樂曲的情感差了幾百倍。  以至於鍾應困惑的重新聽了一遍,才能確定:熠熠的獨奏,遠沒有合奏時那麽感情豐富,音色也差了許多。  錄音設備的問題?  視頻壓縮上傳後,聲音走了樣?  鍾應不太了解視頻網站,他猜測著這兩種可能。  他還沒能翻找一下熠熠視頻裏有沒有《長歌行》拿來對比。  手機的瘋狂震動,抓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因為,這手機震動得像是來了電話。  嗡嗡嗡、嗡嗡嗡個不停。  鍾應拿起來才發現,震動的不是電話,是周逸飛。  “啊啊啊,我要去我要去!”  “嗚嗚嗚鍾哥你是我的親大哥,以後你指南我不走北,你說東我不聊西。”  “但是、但是、但是!”  “能不能別讓我小叔知道!”  “他是個大混蛋,他真的會告狀造謠汙蔑我早戀!!!”  感歎號就像是周逸飛的害怕,一句一句往外冒。  鍾應一腔愁緒被擊得稀碎,隔著手機,耳邊都有周逸飛嘰嘰喳喳的聲音。  “我幫你保密。”  他發出消息,那邊果斷秒回,欣喜若狂。  一串謝謝謝謝,愛你親哥,跟中病毒似的往外冒。  鍾應無聲的哈哈笑看小朋友發瘋,隨即陷入了新的苦惱——  周逸飛就住在厲勁秋家,他要怎麽保密?  很快,厲勁秋手機響了起來。  “啊?”  厲勁秋很高興接到鍾應電話,但是他不高興,鍾應是為了那個吵鬧的小崽子。  “我不同意。”無情小叔,當場拒絕,“這家夥跑熠熠家去隻會搗亂,他不闖禍我都謝天謝地了,你還想帶他去陪熠熠?”  “他能把別人家給砸了!”  “熠熠沒什麽朋友。”  鍾應習慣了厲勁秋的話,努力闡述榜一大哥的重要性,“如果她知道周逸飛一直喜歡她的視頻,肯定會很高興。”  “高興歸高興……”  厲勁秋皺著眉說,“就周逸飛那性格,他不適合跟人做朋友,隻適合做仇人。”  可鍾應十分堅持。  “小朋友吵吵鬧鬧,熱鬧些才好玩。”  “死氣沉沉的,估計熠熠壓力更大。”  這輩子做夢都希望周逸飛死氣沉沉、最好變成啞巴的厲勁秋,實在是不懂小孩子。  他正要說,自己還有很多乖巧可愛的野生侄子侄女,可以介紹給鍾應帶去熠熠家。  那邊就傳來了鍾應新的誘惑——  “秋哥,你還記得連君安嗎?”  “他的妹妹熠熠,應該就是他那段即興鋼琴曲,真正的演奏者。”  “……”  厲勁秋一時之間都沒想起來連君安是何許人也。  但鍾應說即興鋼琴曲,他就算上輩子的記憶也會死灰複燃。  “就那個踩了電門一樣瘋狂三整音的在世貝多芬?”  厲勁秋聲音都高亢了,“他怎麽會有這種妹妹!”  這麽乖巧可愛天賦絕佳,彈鋼琴都選小星星的妹妹,跟那種三整音炫技達人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行,很不錯。”  厲勁秋馬上就同意了鍾應的要求,“明天我就把周逸飛送過來,你等著。”  他掛掉電話,氣勢如虹。  仿佛明天是要去上門尋仇,而不是送侄子去小女孩家玩耍。  “周逸飛,過來。”  厲勁秋一聲招呼,周逸飛往音樂房蹦躂的腳步瞬間凝固,一臉震驚錯愕的走過來。  小小聲問道:“怎麽了,小叔?”  “你想去熠熠家?”  厲勁秋就跟審問似的,嚇得周逸飛稍息立正。  “你還叫鍾應跟我保密?”厲勁秋又問。  周逸飛魂飛魄散,瘋狂搖頭,“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聽鍾哥瞎說。”  他簡直要當場哭泣,鍾應的保密意識太差了吧,這還沒出發就泄露了?  小朋友悲痛的準備提前紀念自己的軍旅生涯了,卻聽到厲勁秋雷霆震怒輕輕放下。  “去熠熠家,給我正經點。”  周逸飛眨巴著眼睛,仰望親堂叔。  厲勁秋臉色黑如包公,剛正不阿,“要是讓我知道你把小女孩惹不高興了,或者惹鍾應不高興了,你懂的。”  “懂懂懂。”  發配充軍、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超生!  嘿嘿!  厲勁秋滿意的摸了摸侄子的毛絨腦袋,笑著說:“而且你可以把你的電音remix帶上,給連君安多聽聽。”  周逸飛緩緩抬起困惑的眼睛,這輩子都沒見過厲勁秋對他的電音如此上心。  “小叔,那是誰?”  慈祥的作曲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一位充滿天賦和欣賞水平的鋼琴家,他特別擅長三整音,一定會喜歡你的rem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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