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覺果然很準,他的身體驟然緊繃了起來,緩慢地走到了自己的宿舍門邊。  “宋醉好久不見。”  吳警官微笑道。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宋醉緊握著自己的手,同對方的隨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保持著戒備警惕的姿態。  “別這麽緊張。”吳警官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我路過滬大辦事,正好看到公告欄上貼著你獲獎的消息,真沒想到你能考上滬大。”  他還記得初次見到宋醉時,少年的眼裏寫滿了驀然暴戾,不知遇上了什麽如今眉目平和,像是在好人家長大的孩子。  “進來坐吧。”  宋醉抿唇用鑰匙開了門。  吳警官尋了把椅子坐下,侃家常似地張口:“我這次過來就是想了解下你的近況,一個人在大城市生活不容易吧。”  聞言少年緊握的手慢慢放鬆,握著水杯隻是說了句:“還好。”  “你能考上這麽好的大學我真為你高興。”吳警官半點沒提過去的事,“畢業後也能找到份好工作。”  在氛圍輕鬆的交流裏宋醉解下了一部分心防:“打算碩博連讀。”  他喜歡在學校讀書學習,不用跟太多人打交道,隻用專心學術,將過去的自己封在記憶裏,隻有夢裏才會浮現。  “讀書是好事。”  “博士出來在高校當老師也不錯,工資旱澇保收。”吳警官意有所指看了他一眼,“年輕人掙錢要走正路,不要為了錢什麽都能幹,滬市的警力可不像落後的山南,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我知道。”  宋醉垂著眼開口。  聽了他的話吳警官從椅子上站起來,語氣透著之前沒有的嚴厲,與其說是督促反而像是一種警告。  “我會看著你的。”  當吳警官走後少年的頭低低垂著,過了一會兒勾了勾唇角,竟浮出一個自嘲的笑。  他還以為別人是真的來看望他的,隻是過來警告他而已,根本不相信自己會開始新的生活,不過他的確為了錢什麽都能幹。  他從藍色的罐子裏拿出一粒瑞士糖,剝開糖衣放進嘴裏,眉間的鬱色漸漸消散,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般。  突然他聽見門吱呀一聲響了,餘銘站在門外帶著一絲慌亂說:“我來還筆記。”第七十章   宋醉沒有立即接過筆記,看著餘銘問了句:“你在門外多久了?”  餘銘咽了咽口水:“我剛來。”  他把筆記朝少年的方向遞了遞,少年捏住筆記的一角抬頭盯著他,仿佛是在思考他話的真假,他緊張得3手心滲出汗。  幸好宋醉什麽也沒說接過了筆記,在抬手的那瞬間餘銘瞥見少年袖下的傷痕,他幾乎是控製著逃跑的衝動離開了宋醉的宿舍。  他回到宿舍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在桌上寫報告的室友高明宇厭惡問:“哪兒弄的一頭汗?”  “去還宋醉筆記。”  想到之前聽到的話,餘銘的胸膛還在不住起伏,擦幹淨的汗水又冒了出來。  “還筆記?”高明宇的嗓音透出不屑,“班上都沒人搭理你,人家無緣無故會借你筆記?”  “是真的。”  餘銘把手機裏拍的筆記給高明宇看,高明宇看了一眼目露驚訝道:“看不出你還跟宋醉認識呢。”  餘銘沒吱聲,嚴格意義上說他和宋醉也沒什麽交情,隻是在圖書館見過兩次,出於虛榮感他沒反駁。  “你說說他什麽樣的。”熱衷八卦的高明宇來了興趣,“這種天才是不是課下連書都不看 ?”  “他經常去圖書館。”  “我以為是什麽天才呢。”高明宇的語氣顯出失望,“二班的李蘊南你知道吧?回宿舍就是打遊戲照樣小考第一。”  見高明宇轉回頭餘銘不知道怎麽辦,他在班上人緣差,這還是高明宇第一次認真傾聽他說話而不是冷嘲熱諷。  他鬼使神差開口:“你知道今天我去宋醉宿舍聽到了什麽嗎?”  “什麽?”  “一個警察對他講要走正路。”餘銘壓低了聲音,“說以後會看著他,可能他進過看守所。”  “你聽錯了吧?”  高明宇話語露出遲疑。  “你別不信我的話。”餘銘迫不及待證明自己的話是真的,“大熱天隻有他穿長袖,我看到他藏在衣服下的傷疤了,肯定不是普通打架這麽簡單。”  那道傷疤明顯是刀刃狠紮進肉留下的傷口,差一點就劃到了動脈,可見那時的搏鬥有多狠。  “你一說還真是。”高明宇回憶著大課上坐窗邊的少年,“滬市這天氣誰穿長袖。”  “你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餘銘叮囑了高明宇一句,高明宇敷衍地點頭,他見此也十分無奈,高明宇向來熱衷八卦,隻要高明宇知道的事第二天就會傳遍院裏。  次日上公共課的時候,他坐在階梯教室聽到身後二班的人在低聲議論。  “你聽到宋醉的事了嗎?看著文文靜靜的,聽高明宇說以前進過看守所,難怪他不太和人交流。”  “這個人是誰?”  “拿下燕大物理比賽第一名的那個人,李老師快把他吹上天了,笑死我了就是個少年犯。”  餘銘聽得3後背冷汗涔涔,希望宋醉不要聽到議論,但這個可能太小了,他告訴自己不用慌張,以宋醉的性子應該不會跟他計較。  *  殷子涵周一回了學校,手上拎了一大堆貓罐頭,他走到宿舍樓下時碰到了吳縝:“快幫我拿一下。”  因為宋醉去了圖書館不在,吳縝隻好捏著鼻子拿過沉沉的罐頭,兩個人朝樓上走去。  經過一行人時他聽見宋醉的名字,他留了個心停住腳步,當他聽見內容後不可置信睜大眼睛。  回到宿舍後他立馬撥通宋醉的電話:“我說一件事你別急著生氣,有人造謠你是少年犯。”  殷子涵在旁邊沒吭聲,同吳縝的憤怒不同,他倒是覺得3不是沒可能,他疑惑誰這麽大膽敢揭宋哥老底,可千萬別是他們體育生。  吳縝擔憂著宋醉的反應,誰知電話裏的少年隻是平淡說了句:“我知道。”  宋醉掛了手機。  身後傳來自以為小聲的議論。  “看到了嗎?他就是宋醉,院裏今天傳遍了他進過看守所,不知道是傷人還是殺人。”  “我昨天確實看到有警察進了他宿舍,話說學校不開除有犯罪行為的學生?我跟他同一棟宿舍樓都害怕。”  “他看過來了。”  宋醉漠然地看了人群一眼,他慢慢收好自己的書,拎上書包向宿舍樓走去。  他以為自己好歹幫了餘銘,餘銘會對他的秘密守口如瓶,看來是他想多了。  每次他對這個世界有什麽期待,總有個聲音在他腦子裏冷漠說,你看人性就是這麽糟糕。  他回到自己的宿舍,殷子涵在忙著問誰泄露的消息,吳縝從椅子上站起來問:“要不要找輔導員處理?”  “不用。”  宋醉走到陽台修理花枝,這一簇的太陽花已經開得3很茂盛了,隻不過修理完花枝手裏仍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  餘銘上完課惴惴不安回了宿舍,他不禁埋怨高明宇:“我不是讓你別跟人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麽性子。”高明宇滿不在乎說,“說兩句話又不會死人。”  他這句話剛一出口,宿舍的門被平穩叩響,聽到敲門聲餘銘和高明宇麵麵相覷。  “你去開門吧。”  “你去。”  兩人互相推脫,因為沒人想去開門準備裝沒聽見,過了一陣敲門聲止住了,他們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徹底鬆下,哐的一聲門被踹開!在木料的煙塵裏丹鳳眼的少年握著刀出現在了門外。  大多數時候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是微微下垂的,顯得3整張臉沒有攻擊性,可如今的眼尾漠然上挑,有種凜然的冷冽感。  餘銘忍不住退縮了兩步,靠著牆壁令他安心了些:“我不是故意說出去的,我特別感謝你怎麽會說出去呢。”  宋醉望著餘銘平靜開口:“如果你真是這麽想的,就不會說出去了。”  餘銘聞言一噎。  他看著宋醉手裏握著的小刀頭皮發麻,完全不是那個在圖書館裏友好待人的少年,他的唇舌幹澀異常,唯恐那柄刀會落到自己頭上。  他後背的汗打濕了衣服,他告訴自己不會的,這可是在學校沒人有這個膽子,然而在學校外呢?  餘銘心裏滿是惶恐與後悔,自己不該把這件事當炫耀般告訴高明宇,眼下後悔已經晚了,他根本不敢跟麵無表情的宋醉說話,仿佛自己隻是被盯上的獵物。  突然少年抬起手將小刀扔向他,小刀在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物線,正對準他的頭而來!  餘銘望著刀尖嚇得3臉色煞白,還沒等刀尖觸碰到發絲,立時昏了過去。  少年隻是拾起小刀說了句:“沒意思。”  邊上的高明宇嚇得3褲子都要濕了,幸好宋醉沒注意到他的存在,捏著刀柄離開了宿舍。  宋醉走出宿舍時頓了頓,沒錯過邊上人眼裏濃濃的恐懼,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  賀山亭坐在椅子上邊喝著水邊看著文件,他看到一樁並購案蹙了蹙眉,把錫金瓷杯擱在了桌上。  當他想再拿起杯子時,望見宋天天埋頭舔著瓷杯裏的水,他麵無表情拎著這隻貓出了門,準備扔回宋醉那兒。  他屈尊降貴到了肮髒的男生宿舍,吳縝認出他問:“你是來找宋醉的嗎?”  賀山亭微微頷首。  吳縝臉色顯出為難:“他現在不在宿舍,可能聽到了一些話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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