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區有個宿舍昨天使用大功率電器發生了火災,一個宿舍的人都被勸退了,下午學校發了宿舍新規,有條規定是不能養寵物了,一經發現通報批評。”  通報批評不是發個公告這麽簡單,是結結實實的處分,宋醉望著宋天天默默思考。  殷子涵的反應比宋醉還要大,他習慣每天給宋天天倒貓砂,要是一天不倒還不習慣。  “查寢怕個屁。”殷子涵語氣不屑,“衛生部那幾個我熟,不就是梁瑕那幾個?。”  “輔導員親自帶隊。”  吳縝強調問題嚴重性,雖然他也很喜歡親人撒嬌的宋天天,但宋天天在宿舍呆不下去了,希望宋醉有地方安置這隻小貓。  小貓仿佛察覺到被送走的預感般,抱著少年的腿不肯鬆爪子,像是隻長在牛仔褲上的液體貓。  宋醉蹲下身拎起宋天天歎了口氣,他是抱著宋天天離開許家的,有種莫名緊密的聯係。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殷子涵罵了一句草:“不會這麽快就過來吧。”好歹也要等他們安置好小貓。  殷子涵發揮了運動員的優勢,以迅雷不及掩耳反鎖了門,試圖裝作宿舍沒人。  聽到明顯的一聲扣響,宋醉以一副你是傻逼嗎的表情看過來,殷子涵隻得悻悻開了門。  開門的一瞬間宋醉剛好把宋天天藏進了衣櫃裏,吳縝下床用衣服搭在貓爬架上。  三人嚴陣以待。  來的卻不是輔導員而是一個捧著試卷的男生,宋醉認出是昨天的餘銘:“你有什麽事嗎?”  “我住隔壁宿舍。”餘銘不好意思開口,“謝謝你昨天的解答,我還有道類似的物理題想問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宋醉原本想說不太方便,但望著餘銘腳下洗得泛白的解放鞋終究沒說出口。  他看了一遍題便想出了解法,在紙麵上飛快寫下答案,見餘銘看著答案猶豫,他望了眼衣櫃,把自己的筆記本遞給餘銘:“你可以看看我的筆記。”  餘銘的注意力果然被筆記本吸引,感激涕零接過筆記本走出了宿舍,宋醉關上門放出了宋天天。  吳縝擔憂問:“宋天天要怎麽辦?”  他知道宋醉在滬市沒親人朋友,如果宿舍不能養貓隻能找個靠譜的領養人了,要不是他媽對貓毛過敏他都想接去自己家了。  宋醉摸了摸小貓的頭,盡管不清楚阿亭喜不喜歡貓,但隻能把宋天天帶去出租房了,希望一人一貓能安穩相處。  “我一個朋友那兒。”  吳縝提著的心放下了,有地方住就好,應該不會有人討厭宋天天的,連殷子涵都每天上趕著倒貓砂。  出租房就在學校附近,宋醉不急著把宋天天的東西都帶走,他隻帶了貓糧、貓碗還有貓砂盆等必要的東西。  他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門,眼神瞄到換下來的毛衣,存著再試一試的念頭帶上了。  殷子涵看著少年懷裏的宋天天扭過頭,吳縝登時樂了:“不會吧你還哭了?”  “你看錯了。”  殷子涵紅著眼沒有任何說服力地反駁,他才不會舍不得一隻試圖騎在他頭上的貓咪,手上卻下單了貓罐頭。  *  東西的重量對宋醉來說不算什麽,隻不過提的東西太多不太趁手,看起來就像是不堪重負的羸弱少年。  他出門撞上餘銘,餘銘不由分說接過他左手的東西,本來想全部接過的,但接了一包臉上便顯出痛苦之色,他感覺這個畫麵在什麽時候見過。  “我自己來就行。”  宋醉正要接回自己的東西,餘銘後退兩步猛然搖頭:“剛才忘了好好謝謝你,不僅幫我寫了答案還借了我筆記,就當是我微不足道的回饋吧。”  宋醉低頭看著手裏送不去的毛衣,感慨人和人的差別太大了,如果換做是阿亭大概隻會在旁邊看他搬東西。  餘銘送他到了大門。  宋醉接回東西說了再見,正準備轉身去單元樓時,一個涼絲絲的聲音在他後麵響起:“他是誰?”  他沒聽出裏麵的意味。  “係裏認識的一個人。”他想也沒想答,“他拿著本子找我問題,看他挺不容易的就同意了,把筆記也借出去了。”  男人嗤了一聲:“當心被人騙。”  宋醉認真開口:“我回答問題費不了什麽功夫,如果被騙我也沒什麽損失。”  他習慣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幫助他人,即便對方可能是騙子,他也不會因為這份懷疑袖手旁觀,萬一對方是真的需要幫助呢?  大不了把騙子揍一頓。  對方仿佛對自己沒了脾氣,接過他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兩人朝出租房走去。  從狹窄的宿舍換到開闊許多的出租房按理說該高興,但不知為什麽宋醉感覺懷裏的宋天天麵對阿亭瑟瑟發抖,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人物。  宋醉望向坐到沙發上神色從容的男人,隻能歸結為宋天天到了新環境膽子小不適應。  “有什麽好怕的。”  他把宋天天放在地上,用雞毛撣子充當逗貓棒,在小貓眼前晃來晃去。  在宿舍壓抑已久的宋天天開始有些不安,玩著玩著便玩嗨了,在客廳來回跑酷,不過從不去沙發旁邊。  他特意跟宋天天多玩了半小時的逗貓棒,好久沒盡情奔跑的宋天天累得小狗喘,可能是怕他走一般,可憐巴巴趴在他脖子上。  賀山亭平靜翻著手裏的雜誌,拂去書頁上白色的貓毛,無論什麽時候他都很討厭貓,尤其是會裝可憐的貓。  然而準備離開的少年因為宋天天停下了腳步,他瞥了眼被宋天天纏住不放的少年。  這個人對誰都是這樣,稍稍可憐一點就心軟。  賀山亭繼續翻看著藝術雜誌,收回了落在少年身上的餘光,將宋醉擱在沙發上的毛衣挪遠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留意到屏幕上的時間,往往這個時候都是他們獨處,但今天宋醉的時間全然被小貓占據,他翻書的動作頓住了。  而宋醉全心全意陪著宋天天玩,他平時陪伴小貓的時間太少了,宋天天又是隻懂事的小貓咪,從來不會打擾他學習。  天色慢慢暗下去,窗外的景色裹上一層暗色的蒙版,差不多到了他該離開的時候。  這個時間他才想起回來後好像沒有同阿亭說過話,少年猶豫著怎麽說宋天天要在出租房裏長住,開口卻是毫不相幹的一句 :“我要走了。”  他背對著沙發站起身,聽到一陣腳步聲,還沒等他多想男人的下巴擱在他敏感的脖頸上,那是小貓趴過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對方輕輕在他皮膚上蹭了蹭,裸露的一小塊皮膚浮出電擊般的觸感,與此同時他感受到的——  還有男人身上毛衣的柔軟質感。第六十八章   宋醉的心髒在胸膛下清晰搏動,像是有意識般不受他的控製,他隻能盡力不去聽自己的心跳。  他僵住背脊緩緩轉過身,眼前的人攏在白熾燈明亮的燈光下,毛衣麵料的柔軟衝淡了濃烈到極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在臉頰上掃下淡色的陰影,一雙眼燦若長庚星般動人。  衣服的尺寸剛剛好,男人修長的手指微微捏著湛藍色的衣袖,有種隨意的慵懶感。  阿亭穿上了他買的衣服。  盡管對方性子喜怒無定可真好看,宋醉的心裏第一次升起一個滿足的念頭,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的人。  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危險 ,對方隻是把自己當固定金主甚至不是固定的,卻不可避免升起這個貪心的念頭。  正在宋醉冷靜壓下想法之際,男人忽然低下頭,凝望著他雪白的脖頸。  之前被磨蹭的肌膚登時發熱,不是太陽底下熱烈坦誠的熱,是細微處無法言明的灼熱。  “我真的要走了。”  他拚盡全力才說出這句話,對方的視線落在他脖子上的玉墜上,像是沒想過他會帶著這條玉墜,藍色的眼睛裏浸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如果不是他從沒見過阿亭,他都要以為他們從前在哪兒見過了。  他以為男人會問玉墜的來由,但對方隻是手勾住他的衣領,仔細將玉墜放回他衣服下,籠著若無其事的鄭重。  對方放好泛舊的玉墜,彎下腰附在他耳邊用德語說了句:“ich bin froh, dich in meinem leben zu haben.”  宋醉沒學過德語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隻感覺男人說德文的語調十分動聽,尾音透著若頭若無的優雅。  他不由得問:“這是什麽意思?”  男人垂下眼平靜開口。  “晚安好夢。”  *  宋醉從出租房回到宿舍,耳邊仿佛縈繞著好聽的德語,以至於他走到陽台澆花才想起來,還沒說宋天天的事。  宿舍的燈熄了,天色顯得更為漆黑,不知為什麽他望著暗沉沉的天色有種不安感。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或者說他的運氣一直不好,所有壞的可能都無比真實地發生了。  他對此已經習慣了,冷靜澆完花進宿舍,周末殷子涵回了家,在床上玩遊戲的吳縝提醒:“今天怕是要下雨,你昨天晾的衣服收了嗎?”  “嗯。”  宋醉洗漱完躺在床上開台燈看文獻,看了一會兒便在床上睡去,伴著席卷而來的風聲窗外下起雨。  這是秋天第一場淋漓盡致的雨,像是要刮去滬市殘餘的暑熱,在狂風驟雨裏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噩夢般的地方,那是一個偌大的鐵籠,鐵絲染著新舊不一的血跡,籠門掛著沉重的鎖。  他跟對手被關在籠子裏,隻有一個人能站著走出去,他經曆了八個對手,身體上都是傷痕淤青。  幸好這是最後一次了。  粗糙的鐵籠放在一個台子上,台子四周有無數看客,情緒激動地揮著手,像看狗般看著籠子裏的他。  隨著籠門的開啟進來了他今天的對手,是個一米八的高個子,胸膛上刺著大片刺青,看著便知道不容易對付。  他之前見過這個人,他記得同批進來的有二十七個人,可還活著的隻有一張麵孔了。  “打啊。”  “快打。”  “他們怎麽還不打。”  台下的觀眾發出不滿的嘟囔聲,鐵籠的上空落下尖刺,他知道再不動手尖刺就會垂下,徑直插在他們的身體上,這是為了保證觀賞性的手段。  諸如此類的手段還有許多,比如把狗放進籠子,比如在籠底鋪滿玻璃碎片,沒人敢不拚盡全力,即便麵前站的是要好的夥伴。  他的身高並不占優勢但卻是手段最狠的,仿佛天生在鬥獸場裏長大的鬥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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