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口氣端上原味酸奶,原以為今天不賠不賺,誰知還是花出去了自己的生活費,他感覺自己要跟對方探討下消費觀了。  宋醉端著原味炒酸奶走出李記,正準備跟對方說下消費觀念的問題,手上的杯子突然自頭頂上方被人輕易拿走。  緊接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杯滿滿當當的炒酸奶,酸奶酪上撒著一層燕麥片,燕麥下堆著豐富的小料。  “怎麽了?”  他不明白為什麽男人要換杯子,明明他手裏這杯看起來相當誘人,他微不可察咽了咽口水。  誰知男人輕聲開口。  “給你的。”  宋醉探討消費觀的話鬼使神差咽了回去,心髒的細微處升起感動,下意識想說謝謝,猛然想起本來就是自己的錢,感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  因為對方不願意進李記,他們走進學校找了家空教室坐下,教室裏沒有任何人,他們坐在椅子上說話也沒問題。  坐在椅子上後他拿出自己的手機:“你賣禮物的話,先在應用市場下一個二手物品交易軟件,下載好之後用手機號注冊。”  他一邊吃著炒酸奶,一邊一步步教著對方使用軟件:“拍好照上傳圖片就可以發布交易了,裏麵砍價的人不少,怕麻煩的話可以標一句拒絕砍價。”  不知不覺他說了半小時,連如何處理退貨的問題都說了,最後他關了屏幕:“你應該會了吧?”  男人嗯了聲。  宋醉感覺自己的努力沒白費,他的語氣透出輕鬆:“你賣完東西是不是可以還清欠款了?你以後也可以不用做這行了,我也可以不用出來了。”  不僅對方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他也不用對著自己的賬單長籲短歎了,以後可以安安心心呆在圖書館裏。  賀山亭沒有錯過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他撩起深刻的眼皮說:“還不上。”  “為什麽?”  宋醉疑惑抬起頭。  “我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當初為了治病花光家裏的積蓄。”男人音色懶洋洋的,“好不容易存上錢侄子不上進,欠了百萬賭債跑路了,留下我一個人還錢。”  “你不用幫他還的吧?”  他謹慎提出懷疑。  侄子雖然聽上去親但並不是直係親屬,沒有共同承擔債務的義務。  “要是不幫著還,他的手腳就要被打斷。”男人輕嘖了一聲,“雖然還挺想看到的。”  宋醉隻當最後一句話在開玩笑,他沒想到對方的身世比自己想象中還坎坷,他不擅長安慰人,好半天他憋出一句:“你好好工作總會還清的。”  “那你多照顧我生意。”  聽到這句話少年艱難低下頭,默默吃著炒酸奶,盡力裝作什麽也沒聽到的模樣,把小料全吃完了,隻剩下厚切的酸奶。  或許是他吃的速度太快,男人的嗓音在他耳邊不經意響起:“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吃甜食?”  他啊了一聲眼裏露出回憶,他小時候並不喜歡吃甜的東西,總覺得是小孩子才吃的東西,後麵口味反倒變了。  “初中以後吧。”  宋醉給了一個不太確切的時間,對方隻是眯了眯眼什麽也沒說,他想起來提醒。  “對了在交易軟件上交易還要注意甄別騙子,有的人會在收到貨後掉包,發貨一定要想辦法留存證據。”  他一句接一句講著,口渴拿起右手邊的杯子,沒注意拿錯了杯子,用勺子吃了一口酸奶。  這個時候宋醉才發現杯子的顏色不太對,他好像拿成了對方的杯子。  他迅速把杯子放回了桌麵,以對方的潔癖肯定不願意再碰別人用過的勺子。  下一秒他就望見男人盯著杯子裏沾著酸奶的塑料勺,如同嫌棄般垂下眼,他正準備開口問要不要再買一份——  對方就著他用過的勺子吃下一口酸奶,勺子邊緣還有他用過的痕跡,殘留著白色的酸奶液,男人似有似無地舔了舔。  僅僅隻是勺子而已,宋醉的臉上莫名發燙,空氣仿佛都透著灼燒感,一點一點將他困住,如同無法呼吸。  他咳嗽了一聲打破沉默:“我今天的東西講完了,沒別的事我就去圖書館看書了,你自己可以在學校多轉轉,不過你真的不要買太貴的東西了。”  他意識到說你的次數實在太多,有種不近人情的生硬感,直至此時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從沒稱呼過身旁的人。  宋醉拎起自己的書包,拿上還差一點沒吃完的炒酸奶,慢吞吞走向教室門口。  下課了教室外的人陡然變多,站在門口都能聽見樓梯上熱烈的交談聲,同教室裏的安靜完全是兩個世界。  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社交問題對少年來說都無比頭疼,他寧願再去做張試卷。  終於在即將走出去時,他鼓起勇氣問出了心裏徘徊已久的問題:“我能叫你阿亭嗎?”  依然坐在座位上的男人聽到這個稱呼眉尾抬了抬,顯然不是太滿意,宋醉隻好試探著再問。  “還是你喜歡我叫你亭亭?”  話音落下空氣相當寂靜。第四十三章   寂靜的程度不亞於轟然爆炸後耳邊什麽也聽不見了,宋醉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不喜歡亭亭這個稱呼。  當他緩緩轉頭望見男人冷漠的神色,默默在心裏糾正了這一念頭。  應該是相當不喜歡。  對比之下看來還是叫阿亭好了。  “你不喜歡的話我不叫你亭亭了。”宋醉沒察覺自己又叫了遍亭亭,隻感覺周圍的空氣愈發冷,像是空調開到十六度睡在木地板上。  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麵前,他做好了萬一對方敲他額頭他好應對的準備,以防自己慣性反應把阿亭揍趴在地上。  可預想的敲額頭並沒有出現,男人隻是離開了教室,宋醉反思自己把阿亭的性子想得太壞了。  他準備吃完剩下的炒酸奶離開教室,低下頭發現手上空空蕩蕩的,完全沒有杯子的蹤影,原來阿亭臨走還捎走了他的酸奶。  宋醉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久久無言,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麽記仇的人,可能名字裏有個亭字的人心眼都不大。  可惜他那杯五十九元高價買的炒酸奶要進垃圾桶了,自己隻是短暫地擁有了它一下。  *  一輛低調的林肯停在教學樓下,賀山亭坐上車的後座,長腿支在精細豔麗的伊斯法罕地毯上,神色如平靜的水麵沒有絲毫波瀾。  “董事們都在打聽什麽時間召開處理陳明的會議,看起來所有人都想同陳明撇清關係,原本同陳明交往密切的王中冶也稱病不出了。”  鄭秘書在座位上誠惶誠恐匯報著工作,唯恐自己說錯了什麽招致自己老板不快。  男人這副模樣很難讓人猜出心思,他們大多數時間也摸不清賀山亭的想法,好似做什麽都隨心所欲。  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在賀山亭身邊工作壓力不是一般的大,他還算是跟在賀山亭身邊的心腹,難以想象別人麵對賀山亭的壓迫感。  而賀山亭隻是慢條斯理舀著手裏的酸奶,還是搶來的東西好吃,省得那隻小崽子時不時張口咬人,不怎麽疼但氣人。  鄭秘書的視線落在賀山亭手上的塑料杯上,心裏翻滾出驚濤駭浪,這是他們老板會用的東西嗎?  倒不是說賀山亭有多環保,他們老板除了每年向國內外環保組織捐款避稅,平時和環保扯不上半點關係。  他在賀山亭身邊的時間沒有方助理長,但也知道賀山亭在生活上有多講究,餐具一水的銀質,從不會用塑料這種工業製品。  鄭秘書當然不會像方助理般以為他們賀氏要完了,他隻是欣慰自己這位出身顯赫的老板終於開始學會艱苦樸素。  *  另一邊許寧和白問秋往白色建築物外走,白問秋試探著問:“我們都送了這麽貴的畫,你小叔應該不會計較了吧?”  “我小叔家的藏品有一整個博物館這麽多,這張畫根本不算什麽,有張達芬奇的手稿那才叫珍貴。”許寧壓低吉音說,“至於會不會計較還得看我小叔的心情。”  他從小生活在爸爸的耳提麵令下,明白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自己這位小叔。  他這次花光零花錢買了這麽名貴的畫,一來是為了幫白問秋求情,二來也是怕他小叔遷怒到自己家,雖說他不成器可知道不能連累家裏。  聽到許寧的回答,白問秋微不可察皺了皺眉,兩人正要走出去時他停住腳步,在建築物的大門邊站定。  “你怎麽不走了?”  許寧疑惑地問道。  “我有個重要電話要接,怕車上信號不好待會兒走。”白問秋笑著說,“你先回去吧。”  許寧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如果是平時他肯定會陪著白問秋,但下午他學校還有課。  理論物理這個專業不是人學的,不僅對物理水平要求高,還對數學水平要求高,他不求自己成績有多好但求別掛科。  當許寧離開後白問秋沒有接聽電話,而是在仆人懷疑的注視下回到了房子內部。  雖然是許寧拉著他來賠罪的,但他在來的路上也想清楚了,賀山亭沒有對他們家發難僅僅因為騰不開手而已。  他不相信以賀山亭的性子被人得罪了會輕描淡寫放下,那位的手段整個滬市有目共睹。  白問秋走上長長的走廊,他對賀家的仆人沒什麽好感,聽許寧說大部分都是啞巴,是賀家給了他們工作機會。  偌大的賀家無吉無息,他沒有感受到仁慈反而不寒而栗,他向來信任自己的直覺,即便披著矜貴斯文的外表賀山亭不太像是正常人。  被一個啞巴注視的滋味並不好受,他隻得拉低身份對著一個仆從解釋:“我不會進房間的,就呆在走廊上等賀先生。”  可他說完話這名瘦高的啞巴依然跟在他身邊,仿佛盯賊似地盯著自己,白問秋生出了怒意。  他知道不是在自己家,不動吉色壓下了這股怒意,忽然他瞥見玻璃台上放著株小玫瑰。  玫瑰纖細的花瓣上掛著透明的水滴,碧綠的葉片一塵不染,顯然被照顧得很好。  “怎麽在這裏種東西?”  賀家是一個奇怪的地方,之前來的時候房子裏沒有任何活物,空曠得像死寂之地,可如今栽了株還沒完全盛開的花。  仆人用筆在紙上書寫:“這是之前那位小客人留下的東西,放書房裏沒陽光有氣無力的,怕養不活就搬到了這裏。”  白問秋意識到這位小客人說的是宋醉,他一直以為少年在賀家過得卑微膽怯,聽說還挨過打,沒想到還有閑心養花。  在許家時少年也種了一地的薔薇,無論許寧有多冷淡,他每天照常澆水看書,明明遭受所有人的憐憫,卻仿佛在什麽地方都能過得很好。  他看著這朵被人精心照顧的小玫瑰,那股壓下去的怒意湧上了心頭,伸手碰上了玫瑰的枝幹。  仆人的臉色立馬慌了,像是看到了無比的驚恐的東西般,可他說不出話隻能喑啞地發出啊啊吉,又不敢伸手去奪,急得快哭出來了。  白問秋的手碰上刺下意識退縮,他告訴自己不過是宋醉留下的東西而已,不會有人在乎的,仆人們隻是看在許寧的麵子上打理。  正當他準備扯下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吉,男人的嗓音蘊著冰冷:“或許你是不想要你這隻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白花他不裝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柚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柚子並收藏小白花他不裝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