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生身上那點煩躁依舊存在,像是一頭煩悶無厘頭四處碰撞的野獸,想發泄著什麽,但是又拚命克製著,直到克製不出來,渾身上下都掩不住地露出了點煩躁。  殷縉將濕紙巾丟在垃圾捅裏,開口淡淡道:“我那有個打火機。”  男人望著吳楚抬頭有點怔的表情,嗓音頓了頓,繼續道:“朋友送的。”  “吃飯後給你。”  吳楚沒說話,手上卻直接將那塑料籃拿走走向了廚房,半響,廚房裏傳來一道嗓音:“吃不吃胡蘿卜?”  “不…隨便吧。”  ------  晚飯兩菜一湯,色澤誘人,殷縉放下碗筷後,微微偏頭瞧著在陽台旁抽著煙男生的背影。  男生看上去有點沉默。  殷縉看得出陽台抽著煙的吳楚,其實沒多大煙癮。  男人搭在輪椅上的指尖輕輕點了點,狹長的眼眸半闔起。  他剛開始以為吳楚會像那種傳統的街頭小混混,長著一副生人勿進的臉,隔三岔五就聚集在一起跟別人打架,弄得渾身青青紫紫。沒事的時候就去網吧通宵,基本上每天都抽著煙吞雲吐霧。  但麵前男生隻是在他麵前抽過兩次煙。  一次是之前他們沒說話時,吳楚忘記帶鑰匙,下班回來後坐在樓梯上垂著頭抽煙,直到他點了外賣,外賣員送外賣上門敲門後,他出來開門,吳楚才抬頭,抿著唇走了進去。  第二次是現在。  外頭劈裏啪啦下著雨,漆黑一片,微涼的風從窗口縫隙中飄了進來,沙發桌子前放了幾罐啤酒。  吳楚坐在沙發上,垂著煙,指骨夾著根煙。在長久的沉默中,吳楚望著桌子上殷縉那枚泛著冷光的金屬打火機,突然開口道:“我好像找到他了。”  殷縉微微挑眉,想到了男生剛回來時情緒不高,他開口輕輕道:“然後呢?”  吳楚坐在沙發上,一邊抽著煙一邊對著桌子上那一堆毛豆殼憂鬱道:“他好像變了。”  毛豆殼不說話,殷縉也沒有說話。  吳楚鬱鬱寡歡道:“他好像沒有以前那麽喜歡我了。”  “我打電話給他,他沒接,發短信給他,他也沒回。”  說到最後,吳楚憂鬱抬頭道:“他好像找到一個比我更加有錢的了。”  杜航沒有必要拿著那些照片造假,更沒有必要拉著沈秋澤給他演那麽大一出戲,所以照片確確實實是真的沒錯。  殷縉聽到後,目光帶著點微妙地望著在穿著大褲衩踩著拖鞋,昨天剛縫縫補補完自己內褲的吳楚。  吳楚吸了一口煙,帶著點迷茫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喜歡我了。”  殷縉雙手交叉在腹前,帶著點漫不經心笑了笑道:“他以前很喜歡你?”  吳楚點了點頭,憂心忡忡道:“以前我做了很多混帳事,他都從來不生氣,也都會原諒我的。”  沈秋澤喜歡他喜歡了兩年。  但是他一貫嘴硬得很,明明喜歡上了人家,還要憋在心裏,表麵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隻用餘光悄悄望著喜歡的人,還因為嘴硬不承認,在外頭給了沈秋澤不少難堪。  但是沈秋澤從來都沒有計較過,隻默默承受了下來。  如今可能是失望累計夠了,便心灰意冷地想要離開了。  想到這裏,吳楚就愈加懊悔道:“他身邊那個人好像比我有錢。”  “也不知道比不比我好看。”  畢竟沈秋澤好像還是蠻喜歡他那張臉的。  殷縉嘴角抽了抽,想說點什麽但是又強忍了下來。  吳楚歎了一口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猶豫了一下,抬頭對著輪椅上的男人更加憂鬱道:“你覺得我去燙個頭可以嗎?”  “他現在好像喜歡那種乖一點的人。”  殷縉:“……”  你這樣的,把頭砍下來都跟乖沾不上邊。  *第13章   外頭的雨還在劈裏啪啦嘈雜下著,屋裏的吳楚坐在沙發上,咬著煙伸出手努力比劃含糊著:“就那種讓頭發軟一點的。”  “或者卷一點也可以,燙完能看起來能讓人乖很多的那種。”  吳楚帶了點期待對著輪椅上的男人小聲著:“你覺得可以嗎?”  他這輩子還沒燙過頭,今天下暴雨時沿著小巷子前頭的店鋪屋簷用來躲雨,正好就站在了一家老舊美發店麵前的廣告牌麵前。  那巷子美發店看上去麵積不大,破破爛爛,廣告牌在雨中被雨水打得搖搖晃晃,幾個紅字顯著:燙染統統89。  殷縉看著麵前吳楚極力地向他比劃著他想燙的新發型,沉默了一會,才委婉道:“可能跟你的氣質不太符合。”  吳楚抓了把頭發,皺了皺眉頭嘀咕道:“我覺得挺符合的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吳楚掐了煙,靠在沙發上,帶著點不善嘟囔道:“算了,他們那種藝術家愛好老是變來變去的……”  “之前還當著我的麵說我是他的繆斯呢……”  殷縉一邊聽著,一邊靠在輪椅上想著那天晚上酒醉男生跟他嚷嚷的話。  那個男生跟他說,吳楚是不是特好騙?  他那時是怎麽想來的?  那時的他想著,吳楚也就一般好騙吧。  但是現在看著麵前男生帶著點憂鬱嘟囔的模樣,殷縉覺得他今晚估計得收回那句話了。  確實不是一般好騙,是特好騙。  嘖。  說幾句話哄鬼的話就能哄得著小男生牢牢記在心裏。  吳楚靠在沙發上,憂鬱地吸了口煙道:“可是他馬上就要開學了。”  “我準備就要見到他了,不燙頭我真的有點緊張……”  殷縉:“……”  這得什麽眼光才能欣賞得來燙頭的吳楚啊。  他沉默了一會,看在吳楚每天拎著幾袋菜回來的份上,男人委婉開口道:“你不是還要開那什麽車嗎?”  “那車速度太快,容易將燙好的頭發吹亂的。”  吳楚帶著點惆悵道:“我們一般都是帶頭盔的。”  殷縉挑眉,看不出這幫小年輕飆車還挺惜命的。  吳楚掐了煙,歎了一口氣,歪著腦袋盯著麵前老舊茶幾上的金屬打火機沒說話。  桌上靜靜躺著的打火機泛著昂貴的金屬冷光,造型簡潔大氣,設計特別,尺寸適合手頭上把玩,開啟時會發出一聲清脆的“鏘”聲。  最重要的時,這個打火機他在吳翰身邊見到過。  吳楚幽幽地歎了口氣,吳翰這人吧,雖然腦子多多少少有點不正常。  九歲那年,就給吳楚立了個墓碑,每隔幾個月雷打不動去那座墳祭拜。  吳楚偷偷去看過墓園看過,那天下著小雨,吳楚在細密的雨絲中,看到吳翰這麽一個倨傲戾氣的人,跪在墳前一動不動。  然後吳楚抬頭一看,就看到了墓碑上刻著吳楚兩個字。  當時的吳楚:“……”  不過吳家就沒幾個腦子看上去是正常的,他都習慣了。  但吳翰這個人,除了腦子多多少少看上去不正常,性情陰晴不定戾氣深重,但是在其他方麵倒是優秀至極,吃穿用度也是一貫的昂貴奢侈品。  所以在桌子上男人給他的打火機,價格絕對不便宜。  吳楚歪著腦袋,微微偏頭望著沙發旁輪椅上低頭翻閱著書頁的男人,領口扣子一絲不苟扣到脖子最上方,皮膚是冷白皮,五官深刻立體,狹長的眸子半闔著,氣質清貴。  他盯著男人,無意識歎了口氣,看上去像是被打擊到了一樣。  察覺到吳楚的目光,殷縉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指尖微微一頓,他抬眼,望著沙發上的男生盯著他。  男生的目光是存粹的野獸般好奇的觀察注視,在白熾光下但有種明晃晃幹淨的野生感,仿佛映襯夏日中亮堂堂落在茂密樹縫隙的光。  無端就灼得人背脊微微發起燙來。  外頭天際雲層中明明閃閃撕裂出一道恐怖閃電,一道悶雷轟然在耳邊炸響後,客廳的白熾燈驟然黑了下來。  整個客廳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吳楚靠在沙發上,頭微微仰在沙發上,憂鬱地吸了口煙,沒動。  一片漆黑中,輪椅上的男人靠在輪椅上,將書丟在了桌子上,看上去懶散了一點,他嗓音低沉道:“停電了?”  吳楚吐出煙,沒有什麽感情感歎道:“好像是哦。”  殷縉在一片黑暗中對著沙發方向的男生道:“去看看電閘是不是跳閘了。”  沙發上的男生沒動,帶著點敷衍仰著頭道:“啊,應該是吧。”  聽上去好像還在鬱鬱寡歡著要不要燙頭。  殷縉有點好笑,他懶洋洋地靠在輪椅上在一片黑暗中用拖鞋尖碰了碰吳楚,開口低低催促道:“去看看。”  吳楚充耳不聞,癱在沙發上沒動,直到男人的拖鞋尖再次碰了碰他的小腿,好半天才歎了口氣起身,嘟嘟囔囔地摁開手機手電筒朝著電閘那邊走去。  整棟房子年久失修,設備老舊,線路多多少少都出現了一點問題,導致了跳閘。  幾分鍾後,吳楚拿著手機亮著手電筒,嘀咕道:“這沒辦法修,得等它自己來電。”  他踩在拖鞋,拿著手機亮著手電筒,找了個手電筒,打著哈欠放在了男人麵前的桌子前道:“有事叫我。”  說罷便踩著拖鞋拿著手機開著手電筒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裏是一片昏暗,沙發茶幾前立著一個手電筒和包男生沒拿走的煙,外頭是劈裏啪啦的嘈雜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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