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好吉利修車廠。  外頭烈日灼灼,穿著灰色短袖工裝服的吳楚坐在修車廠隔間中的塑料板凳上,他黑發微微被汗水濕透,有幾縷貼在了額角上。  吳楚仰頭灌了幾口水時,就聽到一個老員工進了隔間叫著他的名字,吳楚抹了抹嘴,抬頭朝著老員工道:“哥怎麽了?”  那老員工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聳了聳肩道:“外頭有人找你。”  吳楚有些怔住,反應過來後驀然起身,他抓著礦泉水瓶的手下意識緊了緊道:“好。”  他心髒跳得很厲害,帶著點期待想著,想著是不是沈秋澤來找他了?  這個猜測讓吳楚幾乎是一路小跑急匆匆趕過去過去,就就連擱在脖子上擦汗的毛巾都沒有摘,到了寬敞的維修廠前門時,他腳步頓住了。  吳楚麵無表情站在原地,看著來人居高臨下靠在一輛騷包的跑車上,來人微微偏頭望向他,似乎是在打量什麽稀罕物件。  好半晌,靠在跑車上的男生指尖上轉著車鑰匙,俊美的眉眼間帶著點戾氣,他含著笑,眼裏卻沒有什麽笑意,伸出長腿,用力地一腳將敞開的車門踹上。  “嘭”地一聲巨響。  鉦亮光潔的車門上留下了個腳印。  來人漫不經心道:“車髒了,吳楚。”  吳楚眯眼看著來人居高臨下對他道:“滾過來洗車。”  來人是杜航,杜家最小的兒子,作為杜家最小的兒子,杜航是實打實地受寵,性子囂張跋扈慣了。  吳楚皺著眉,圈子裏都知道他們兩人天生性子就不和,在前幾年,兩人同時看上了一輛超跑,最後那輛超跑被吳楚拿到了,讓杜航氣得半死。  隻這一次,兩人梁子就結下了。  從此以後杜航就跟瘋狗一樣盯上了他,隻要吳楚過年賽事結束回國時,杜航都要到他跟前使勁蹦躂找茬。  年複一年,毅力驚人。  杜航罵吳楚土狗野種,吳楚冷笑著回他一句種馬傻逼,平時兩人碰到了身邊的人都要拉起來勸架的那種。  杜航點了隻煙,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看著吳楚麵無表情站在他麵前,他眯了眯道:“不滾去洗車?”  吳楚抬手用毛巾擦了擦汗,沒說話,隻瞥了他一眼。  杜航見麵前的吳楚沒說話,他抬起頭,嗤笑道:“真不洗?”  “吳楚,你搞清楚,我他媽現在想要弄你,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整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了吳楚為了一個小情人跟吳家鬧翻,被吳家抽得半死不活,都還咬牙不鬆口。  就為了一個小情人。  見到麵前的吳楚麵無表情抬頭盯著他,杜航舒暢了,他靠在車引擎蓋上,半眯著眸子繼續惡劣地道:“不想洗?也行,這份工作你也別幹了。”  吳楚抬頭看他,冷笑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彎腰接過鑰匙道:“洗。”  沒過多久,坐在維修廠外遮陽傘的男生帶著墨鏡,盯著穿著工服彎腰洗車的吳楚。  穿著牢固耐磨工服的男生身材挺拔,脖子上有層亮晶晶的汗,彎腰灰色束口夾緊顯得勁瘦腿長。以往跟他一樣開著超跑的男生,圈裏人都笑嘻嘻看在吳家麵子上叫一聲小少爺的男生。  這時候在大熱天曬著太陽,為了幾十塊錢的普洗費,彎著腰流著汗給他洗車。  傻逼。  靠在遮陽傘靠椅上的杜航吐出口煙。  為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小情人,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他頭一回聽到時,聽到後當場就直接開了好幾瓶酒慶祝起來。  不經如此,還在包廂裏笑了整整十多分鍾,一邊掐著身邊一個倒酒小男生的下顎,一邊笑眯眯逼著那小男生跟著他一起笑。  那小男生看著他,發著抖,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  傻逼。  是真的傻逼。  遮陽傘下的男人丟下煙,用鞋尖碾了碾煙頭,慢悠悠地上前去,看著收起水槍的吳楚,他  他對著吳楚懶洋洋道:“洗幹淨了?”  吳楚沒說話,隻瞥了他一眼,就見著麵前的男人抬起腿,踩在引擎蓋上留下腳印,他單手撐著膝蓋上,望著吳楚歪了歪腦袋道:“髒了,再洗一遍。”  “什麽時候洗到我滿意了,我叫你滾,你再滾。”  吳楚下顎咬緊了一下,他目光沉了下來,他丟下水槍,抬頭平靜對著麵前的男人道:“你他媽到底想怎麽?”  杜航見著麵前的吳楚終於抬頭麵無表情望著他,他滿意地笑了笑,饒有趣味地道:“我沒想怎麽,就是想吧……”  杜翰漫不經心笑了笑道:“就想看你在我麵前像狗一樣跪著。”  吳楚猝然抬頭,目光帶點冷望著麵前的男人。  男人像是突然起了興致,又像是找到了某種樂子,彎著腰惡劣道:“這樣吧,我給你次機會,你給我跪一次,以後這修車廠我就不來了。”  “幾年前那樁事,我們也就一筆勾銷了。”  “畢竟圈裏人老說我欺負一個野種也沒意思啊。”  杜航望著吳楚越來越冷的臉色,找到了似乎是帶著點疑惑道:“怎麽,不願意啊?”  “在吳家不是為了你那小情人跪得挺好的嗎?”  “玻璃渣子都敢跪下去,怎麽到了自己,就不願跪一下了?”  吳楚嗤笑了一聲,他盯著麵前的杜航,嗓音不帶什麽情緒道:“對。”  “我他媽就是心甘情願為了沈秋澤跪玻璃渣子,你他媽算什麽玩意?”  “也配讓老子跪?”  踩著引擎蓋的男人臉色笑容冷了下來,他舔了後槽牙,慢條斯理道:“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穿著工服的吳楚瞥都不瞥他一眼,他索性直接席地坐下,長腿半曲起,一隻胳膊搭在那隻曲起的膝蓋上,抬眼望著麵前的杜航,慢吞吞道:“你繼續踹啊。”  “洗一次我得幾十,你多踹幾次,正好給我這個月湊房租。”  杜航沒說話,隻眯起眼盯著他。  光腳不怕穿鞋的,吳楚一副懶都懶得看他一眼的模樣,更別說瞥過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趕著上來送錢的傻逼。  不知道為何,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有些暴躁。  烈日下,席地而坐的男生汗順著收窄的下顎流下,不耐煩地抬頭衝他道:“你他媽要洗車就趕緊給老子收腳。”  “別磨磨唧唧浪費時間。”  杜航冷笑起來:“老子不洗了。”  他才不做上趕著給人送錢的傻逼。  最重要的是,他一想到這傻逼賺他的錢是為了和小情人做一對苦命的鴛鴦時,就膈應得厲害。  吳楚聽到不洗兩個字後,瞥了他一眼。  杜航整個人站直了起來,帶著點凶悍道:“看什麽看?還真以為老子會給你送錢?”  *第6章   席地而坐的吳楚站了起來,一手拎著礦泉水,一手擦著汗朝著維修廠隔間走去,顯然是懶得理會身後的男生。  “你他媽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杜航看著穿著灰色工服的吳楚連頭也不回,連個眼神都沒留給他,他忍了幾秒,看著吳楚都快走到隔間裏頭了,氣急敗壞憋出了句道:“你他媽就是個被戴綠帽的傻逼!”  吳楚腳步微微一滯,他轉過身,桀驁的麵容上帶了點戾氣,他盯著麵前的杜航一字一頓道:“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杜航這話明顯就是在說沈秋澤的。  圈子裏那些醃臢事吳楚都知道,包括一開始他會同意跟沈秋澤在一起,也是因為幾年前沈秋澤在某天大雨,渾身濕漉漉臉色蒼白找到他,臉上沒什麽血色,垂著眸子啞著嗓音說他被酒吧裏某個闊少威脅逼迫了。  那個闊少是家中老來得子,備受寵愛,雖然是圈子權勢的底層,但私生活混亂,向來男女不忌,就連吳楚這樣常年在國外比賽的人都知道那個闊少因為愛好問題,不止一次把身邊的人給玩殘了。  那時的沈秋澤臉色蒼白抬頭望向他,抿著唇,眼睫上都盛著細碎雨水求著吳楚幫幫他。  一個無權無勢長相驚豔的窮學生,跟在那個闊少身邊,會遭受什麽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來。  那時候的吳楚抽著煙,十八歲的男生看上去滿身的桀驁和漠然,隻抬頭瞥了一眼渾身濕漉漉的沈秋澤,沒說話。  等到沈秋澤垂著眼睫,輕輕沙啞說打擾了的時候,吳楚起身,去酒店浴室拿了條幹淨的毛巾,丟在了沈秋澤身上。  然後吳楚就站在原地看著沈秋澤抿著唇擦拭著頭發,他冷聲對著沈秋澤說:“你去跟那垃圾玩意說,你是我的人。”  “他不會再動你了。”  那時候沈秋澤蒼白的臉龐上帶著點驚喜,朝向他走過,吳楚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帶著點警惕道:“你動什麽動,別過來。”  那眼神就跟唐僧看女妖精似的。  接下來一個多小時,脖子上掛著遊戲耳機的吳楚蹲在床上,帶著點警惕對著麵前老老實實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沈秋澤做了一個小時的思想教育。  具體包括為,對外沈秋澤可以說是他的人,來給沈秋澤應付外頭的花花草草,但是兩人私底下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不需要沈秋澤付出什麽,隻需要沈秋澤別老在他麵前蹦躂。  坐在沙發上的沈秋澤:“……”  那時候吳楚想法很簡單,他常年在國外比賽,雖然不少圈子裏的人背地裏帶著惡意叫他野種,但吳家小少爺這個名頭總歸是在的,唬一唬那些闊少還是夠格的。  而自己名字後跟個人,對他也沒多大的影響,反而對沈秋澤的影響更加大,在圈子裏要背上被包養的名聲。  但是事情的發展反而往往出乎人意料,令人沒想到的是,沈秋澤執著而沉默地喜歡了他兩年,而到了後麵,在沈秋澤沉默而真摯的喜歡中,他也喜歡上了沈秋澤。  麵前杜航的話,在吳楚的耳裏,顯然就是在赤裸裸著諷刺兩年前沈秋澤被那闊少威脅的事情。  同時也在諷刺吳楚撿了旁人不要的玩意。  杜航望著眉眼帶點冷的吳楚,他盯著吳楚,似乎是氣笑了道:“你叫我嘴巴放幹淨點?”  “你怎麽不叫你那小情人手腳做幹淨點?”  好幾天前,杜航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出入某個高級俱樂部時,微醉的杜航親眼看到吳楚那小情人穿著昂貴西裝,一臉漠然地走進某輛黑色豪車中。  聯想到吳楚被甩,杜航立馬就反應過來,這小情人顯然就是找到了個更加有權有勢的下家,一腳把吳楚給踹了。  想到這,杜航幸災樂禍帶著點惡劣挑眉道:“你要不求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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