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達非拿著這張代金券,坐在影院的長椅上又把春節檔所有電影的簡介都看了遍。 未果。 二刷《春棲》不是不可以,但是它票價才三十幾塊,代金券又無法找零,周達非不想讓資本家白賺六十多。 至於其他電影…初一傍晚這個點,春節檔各部電影的評價都已經出來了,動作快的博主連排雷都做好了。周達非瀏覽了些影評,發現其他幾部的質量果然是差得千姿百態。 要麽演技稀爛要麽劇情扯淡,還有的演技和劇情都很完蛋。 倒是《失溫》,居然負麵評價很少。 周達非心裏有點酸酸的,覺得肯定是沈醉拯救了它。 三分鍾後。 “新年好,有什麽可以幫您。”影院的收銀員小哥笑容燦爛。 “今天晚上《失溫》還有票嗎。”周達非問。 “今天晚上…”收銀員小哥查了下,“零點之前的場次隻有半小時後的那場還有空座,是剛剛有人改簽空出來的,2排14座,您ok嗎。” “………” 2排。 14座。 周達非已經隱隱感到頸椎發酸了。 “…行吧。”沉吟片刻後,周達非說。 -------------------- dafei is free! (ps銀行卡剪了/丟了其實賬戶還在…)第83章 七年 在《失溫》的拍攝製作過程中,周達非作為小小的一份子參與過。他有如盲人摸象般見過這個電影未完成前的諸多部分,卻未曾設想它最後的樣子。 裴延在電影開頭用了他們去重慶前探討的那種切入方式,周達非發現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了最後的演職員表上。 說不清意不意外。 《失溫》是一部成功的電影,沈醉極其出彩,但他並不是其中唯一值得稱道的。 林淺予的閨蜜畢佳佳、從男主剪成男二的霍離,甚至是連哭戲都是被逼出來的薑皓在鏡頭下的表現都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一定程度上,這要歸功於這部劇的攝影師楊天。 當然,還有統籌管理一切的導演:裴延。 《失溫》的後期剪輯把這個原先在周達非心目中隻有5分的故事提到了8分,或許與換男主和敘事視角有關。 不知為何,在經過過去的一年、自己拍了一部短劇後,周達非竟會覺得拍出這部《失溫》,也是一件超出目前的自己能力範圍的事。 片尾播放的時候,影廳逐漸嘈雜起來。觀眾們有的繼續坐著,有的站起來緩步向下走,他們口中談論的大多是剛剛觀看的這部電影。 和其他電影不同,裴延的電影裏最能引發討論的從來都不是演員,而是他本人。 周達非坐著沒動,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裴延似乎又變成了那個離他很遠的、另一個世界的人,他是作為一個導演出現的。 周達非承認他比現在的自己要強。 不過,周達非並不認為那足夠令人滿足。 - 周達非給自己的春節假期隻有三天,初二之後他又開始了工作。青年導演大多都是從短片開始,拿短片參加電影節,獲得曝光度。 周達非也不例外。他在業內的人脈不是很廣,組班底並不容易。好在技多不壓身,大部分能兼著的工種他都自己幹了。 但演員還是要請的。 在觀眾熟知的大腕和明星之外,這一行其實有著眾多科班出身功底過硬、有審美有追求同時也不貴的專業演員,話劇、舞台劇、電影、電視劇什麽都演...正兒八經以演戲為生。 周達非非常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些資方和導演放著他們不用,非要挑選些能力比素人還不如的明星。 由於初出茅廬又經費有限,周達非目前能接觸到的好演員不是很多。再考慮到年齡、外形等硬性條件的限製,適合的非常少。 就這樣,周達非找了半個多月,主角的人選都還沒定下來。 有一天,周達非收到了黃兮的郵件,問他是不是在找短片演員。 黃兮是裴延公司的藝人,不能自己接戲,周達非也不想再跟裴延的公司扯上什麽瓜葛;但黃兮認識不少和自己差不多的同學同行跟明星不沾邊的專業演員。 周達非最終從黃兮推薦的演員裏挑中到了一個非常滿意的,唯一的問題是:周達非筆下的主角是男的,這個演員是女的。 - 人們總是習慣性書寫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周達非是個男生,所以他下意識會用男性的視角去看待世界、敘述故事。 短片時間短,大多隻有單一的故事線。一個主角、一個欲望和擋在欲望麵前的各類阻礙,故事圍繞此展開。 在這次的劇本裏,周達非描寫的是一個有關逃離的故事。他並沒有把主角的性別當作一個重要信息,沒有為此著墨,所以挑演員的時候也沒有限製性別。 然而,當他嚐試把這個故事的主角改成女生的時候,卻發現是完全不通的。 生硬地把主角的性別由男改成女,盡管乍一看劇情推進沒有邏輯bug,可仔細體會哪兒哪兒都不對。 就像是做題的時候用錯了公式。表麵看計算沒有錯,實際上從頭錯到尾,因為根兒上就是不行的。 周達非挑中的那個女演員名叫田可,長得在演員中不算特別好看的,但對故事有一種別樣的領悟和表現力。 她看完了周達非的劇本,“其實硬改也行。” 田可從業已經有五六年,經驗比周達非豐富,十分幹練,“你是要投十月份的電影節吧。雖然硬改失去了讓劇本更優秀的空間,但時間不夠也沒別的辦法了。” 周達非又捋了一遍故事線,沒說話。 他眼裏的故事隻有兩種:活的,死的。 沒有半死不活這一種。 不同的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會注意的東西、產生的感受以及做出的行為反應也不同。 站在異性的視角看待世界其實是非常困難的,特別是對於經驗不是很豐富的創作者來說。 但周達非也沒有別的辦法。 電影節就在十月,他沒把握能找到比田可更合適的演員,也不能忍受自己拍一個半死不活的故事。 隻能硬著頭皮改。 書寫不熟悉的故事需要大量的案頭工作。周達非專門找了些女性題材的書籍、紀錄片和電影,質量良莠不齊,有實實在在探討社會問題的,也有掛羊頭賣狗肉的。 有一天晚上,周達非改劇本至深夜。他感到腦力正在透支,於是打開了視頻app打算隨便看點兒什麽。 開屏跳出一張海報,上麵有三個大字:檸檬涼。 周達非的第一反應,這個名字有點眼熟。 三秒後他才意識到,這原來是自己拍的。 就是幾個月前的事。 才不過短短數月,跟在裴延身邊時發生的事就已經像是另一個世界裏的東西,讓人恍如隔世極不真實。 開屏持續了五秒才進入首頁。周達非發現這部劇關聯著“裴延”的標簽。 他已經不會對此有什麽憤懣的情緒,盡管他意識到這種“不被看見”或許才是他要逃離裴延的根本原因。 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聯想到在他最近看過的女性題材作品裏,似乎有受訪者提到女性總是被視作一個母親、妻子、女兒,被強加上各種世俗觀念裏女性應當擁有的特質。 而非她自己。 周達非對著視頻app眼花繚亂的首頁發了會兒呆,又切回了自己改劇本的app頁麵。 他似乎忽然找到了一個把敘述視角從男性轉成女性的切入點。 這晚周達非沒有點開《檸檬涼》的劇集。 今年的一整個夏天,周達非都在忙這個短片。他先是改劇本,然後再拍,緊趕慢趕才在電影節投稿截止前剪出來。 田可說改過之後的版本是她近三年見過的最好的短片劇本。 周達非從小到大聽過很多誇獎,有真有假,他並沒有因此產生過剩的自滿自足。 以周達非的標準來看,這個短片隻能說是目前的他在能力和條件的雙重限製下能做到的最好,卻遠遠還不能令他滿意。 可能是受限於拍攝周期和影片本身的時長,周達非覺得還有很多可探討的空間被留白了。 如果這是個長片,有兩三年的製作周期,或許周達非能把它做成一個女性題材的電影。這樣主角的形象會更加豐滿,故事也會更靈更妙,而不僅僅是合情合理。 下一部作品,周達非就想拍個長片,最起碼時長一小時朝上。 長片需要的資金和各方麵資源都遠超短片,單靠周達非自己是肯定不行的。 所以,他像很多其他的青年導演一樣,隻能等著電影節開幕,希望能在其中有所收獲、嶄露頭角,有背書後再去找投資方。 周達非寫過長片的劇本,成熟的創意和策劃案也有幾個。但在電影節開幕前,他什麽也做不了。 倒是也有幾家公司聯係過他,特別是在《檸檬涼》剛播完的那段時間。 可周達非聊了兩句就明白這些人看中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後的裴延,或者是他因為裴延和《檸檬涼》短暫漲起來的名氣。 他都沒往深處談就拒絕了。 十月的某一天,周達非收到消息說自己的作品入圍了,將進入下一輪的評審。 那天周達非出去吃了頓一人火鍋,把慶祝和生日湊吧湊吧一頓解決了。 每年電影節入圍的作品會舉辦線下展映會,線上也會播出。盡管最終得獎的隻有幾部,但入圍本身就意味著有曝光度,有更多的機會被看見。 這一輪的評審也會更專業,不乏業內大佬,名單會對外公布。 周達非不是太關心評審的事兒。 他的習慣是:拍的時候竭盡全力,拍完就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