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裴延還要繼續工作,也就不多話。  隻是走到門口,周達非又折了回來。  他麵無表情地親了裴延一口,然後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幹脆地離開了。  裴延:“.........”  周達非回到房間也沒立即就睡。  今晚盡管驚險,但周達非發現,當討論專業問題的時候,他對裴延的各種負麵情緒會消散很多。  而裴延看他的眼神也相對客觀,不帶什麽個人情感。  可能因為這個時候是藝術淩駕於一切之上,他們在現實中的既定關係退而其次了  他們此刻是平等的。  像兩個素昧平生的人為了同一件事在途中相逢。  周達非並不覺得裴延是個合格的導演,也不會因此就改變對裴延的整體看法。  但這的確是難得能讓他平靜、輕鬆、甚至會有些許愉悅的時刻。  周達非在黑暗中睜了好久的眼睛才緩緩睡著。  第二天周達非下樓的時候,意外地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個人。  估計是裴延的客人。  周達非不太關心。今天好容易晴了,他打算吃完早餐就出去澆花。  那人見他下來倒是多看了幾眼,“你就是...上次慶功宴上那個小朋友?”  “.........”  “嗯。”周達非不得不應了聲。  沙發上這人有點壯實,穿著普通坐姿隨意,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周達非。  “哦...”看到周達非轉過來後,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周達非本不欲多說,卻發現麵前這人有點眼熟。  “...楊天老師?”  “你認得我?”楊天的兩根眉毛舞了起來,“裴延跟你說的?”  “呃...”周達非遲疑片刻,“我以前就知道您。”  楊天是個攝影師,常年擔任裴延電影裏的攝影指導。  其攝影水平常常讓周達非難以理解他為什麽要糟蹋自己給裴延打工。  “您是來找裴老師的?”周達非主動問。  他不喜歡裴延,但對楊天還是很尊重的。  楊天很隨和,還有幾分八卦,“對。他是不是還沒起呢。”  “.........”  “我不知道。”周達非實話實說。  “楊天老師,您吃過了嗎?”周達非想了想,“要不要來廚房吃點。”  “我就,”楊天話說一半突然頓住。他望著周達非身後神情一動,周達非回過身,發現是裴延來了。  裴延毫不客氣地衝楊天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自己找個地方滾。  楊天攤攤手,先去了餐廳。  “周達非。”一夜過去,裴延又冷淡了起來。  周達非簡直莫名其妙,“怎麽了。”  “你認不出我,倒是能認得楊天?”裴延問。  “.........”  靠。  “還有,”裴延冷笑一聲,“你管誰都叫老師?”  “.........”  靠*2。  “我這是表示尊敬。”周達非盡量克製自己,“總不能直呼大名吧。”  “文明用語千千萬,你詞匯量也未免太匱乏了。”裴延翻了個白眼。  “.........”  楊天來找裴延是談正事的。  周達非出門澆花前聽了幾句,裴延新電影的攝影指導應該還是楊天。  而且他倆看起來關係挺熟。  周達非從前沒見過有人跟裴延講話這麽輕鬆自然的。  連日冷雨過後,花瓣零落了不少,使周達非本就不富裕的花園愈發雪上加霜。  要不是有個園丁辛勤勞作,周達非現在是一朵花都沒的澆了。  天氣倒是很令人舒服。雨歇後的太陽格外明媚,照得人暖暖的。  春天應該快來了。  周達非澆完花回來,裴延還在客廳跟楊天談事情。  茶幾上擺著昨天周達非看的那個劇本,沒翻開。  周達非聽見裴延說,“我看了,確實不行。不是我不給麵子。”  “得了吧。”楊天說,“你什麽時候給過人麵子。”  “我也就是順手幫人一個忙,不行就算了。”  楊天走後,周達非想了會兒,還是從樓梯上下來了。  “昨天那個劇本,是楊天老師帶來的?”  裴延看了周達非一眼,“嗯。”  “不是你自己說是爛片嗎。”  “......”  “誰寫的啊。”周達非問。  “一個以前專寫文藝片劇本的編劇,還算有名。”裴延若無其事道,“年紀大了,想起來圈錢了。”  “寫文藝片的?”周達非多少有點訝異,“那怎麽會寫成這樣?”  “不熟悉商業片的製作套路,”裴延說,“估計身體不好,心力也不足了。”  客觀評價,周達非不算個多善良的人。  他對自己對別人都挺狠,大部分時候都會用理智化解共情。  但此刻,他忽然生出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愴感。  裴延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思,“很多時候,人之所以能長期保持一個體麵的、標誌性的生活或者工作方式,是因為沒有遭遇變故,更沒經曆困境。”  周達非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裴延的這個描述讓他想起了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創作方式,將人置於極端的困境中,再去體味和描寫複雜的人性。  周達非認同裴延的話。他聲音平靜,隻有一絲不明顯的抖,“對。”  “所以你是很幸運的。”裴延站了起來,哄騙般在周達非耳邊說,“有我在,你不會再經曆困境了。”  周達非抬眸對上裴延的視線。  這一刻他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自己正處在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困境中,有無數種可能性,卻看不見生的希望。  也正因為此,他周達非一個張揚驕傲、從來都寧折不彎的狠人,才會主動跪倒在他嗤之以鼻的裴延麵前。  裴延的眼神很深,表層溫柔深層冰冷,本質上是一種銳利的警告。  隻要周達非不聽話,就會立即被扔進難以想象的困境,血濺五步。  周達非與裴延周旋也有些日子了。  片刻後,他主動伸出手抱住了裴延的腰。  他的身姿柔軟,動作已經很熟練。  裴延這幾天不忙,也就意味著周達非這幾天的日子格外不好過。  他迫切地希望裴延趕緊滾出去拍電影。  過了幾天。某個午後,周達非抱著自己的劇本趴在窗台上睡著了。  醒來後發現裴延不知何時進來了,正坐在他麵前,手上隨意翻著他寫的劇本。  周達非瞬間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坐起來,“老師。”  裴延翻得不怎麽認真,更像是在嚇唬他,“這是你寫的?”  周達非低著頭,不太積極地嗯了一聲。  裴延把劇本合上,“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商業片導演,改不了你的劇本啊?”  周達非立刻抬起頭,“沒有。”  裴延冷笑一聲,把劇本扔還給周達非,看樣子是沒仔細看。  周達非心裏鬆了口氣。  裴延站了起來,在屋裏轉了一圈,“通知你一件事兒。”  “什麽?”周達非問。  “我要出去拍戲了。”裴延意味深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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