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周雁輕所擔憂的那樣,宋鬱這邊確實是焦頭爛額。  這次出行,行李箱是他自己收拾的,下午到了目的地以後他才發現少帶了很多東西。襪子忘記帶了,睡眠眼罩也沒拿,錯拿了夏天穿的真絲睡衣,總之丟三落四落了很多東西。  直至今日,他這才發覺自己是個挺龜毛的人,難為周雁輕竟然能一聲不吭地忍受著他。不僅沒有怨言,還每次都把細枝末節都考慮到,讓他從來不會覺得不方便。  幸好這次錄節目的鄉村不算偏僻,很多東西可以買到,錄製時間也不長,克服一下也不難。  這次錄製宋鬱沒有帶上周雁輕,大家不好明麵上問,但每個人都用眼神表達了好奇、探究,當然也有擔心,連一直想方設法作妖的程鵬都老實了不少。  錄製間隙難得休息的時間,薇薇揪著衣角到宋鬱周遭遊走了好幾次,就是不敢接近。  宋鬱看在眼裏,找了個借口避開孟士屏和其他人走去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薇薇果然很快便追了上來,她低著頭拘謹地問道:“宋老師,小周他沒事吧……”  “你沒聯係上他?”宋鬱笑問。  “聯係上了。”薇薇點頭,“他說沒什麽事,但他……”  宋鬱知道薇薇是想問,為什麽周雁輕這次沒有來,他跟高磊和孟士屏都不熟,隻能來問他,但迫於他平時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又不敢問。  宋鬱認真反思了一下,走到了薇薇的對麵,用他最溫和的聲線說道:“他沒事,下次錄節目就能一起來了。”  “真的?”薇薇欣喜地睜大了眼睛。  宋鬱微笑著點頭:“但是暫時不要告訴別人,可以嗎?”  “行!”薇薇應道。  宋鬱又問她:“你不好奇小周究竟有沒有做那件事?”  薇薇篤定搖頭:“不好奇,小周不會做那種事的,節目組所有和小周接觸過的女同事都相信小周是被冤枉的。”在宋鬱麵前她有些羞赧,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了下去,“您沒發現嗎,不管年齡大小、職位是什麽,小周對節目組的每一位女性都非常照顧和尊重,如果隻是一兩次可能會覺得他是裝出來的,但是我們已經接觸了這麽多次了,他對我們的態度一如既往,總之我們相信眼睛看到的,而不是隨便誰都能編的出來的網絡帖子。”  宋鬱怔了怔,隨即重重地點頭表達了自己的讚同。  以前他覺得周雁輕討女性的喜歡,是因為性格好,但經薇薇這麽一說,他恍然明白了周雁輕真正討女性喜歡的因由,除了性格好,還因為他對女性會下意識地、本能地釋放最大的善意。  而周雁輕的這種特質,應該和他母親的遭遇有關。小時候他無數次目睹母親被周邦毆打,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了女人是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形象,所以當他長大後,他會下意識地去維護女性、保護女性。  薇薇走後,劉冉意悄沒聲地走了過來,他趴在籬笆牆上可愛地叫了一句:“宋哥~”  宋鬱轉頭看他:“怎麽了?”  “嘿嘿,”劉冉意憨憨地笑,“我就是想告訴你,本來我想拿我微博大號轉發你們工作室那條‘聲明’微博的,但是我的賬號被公司管著……”他有些委屈道,“我經紀人說在事情沒查清之前,不讓我隨便表達立場給自己找麻煩。”他解釋了一通之後,馬上又道,“但是我注冊了三個小號轉發微博支持小周,我還投訴了黑評,還把鏈接分享到了‘相親相愛一家人’家庭群裏呢。”  宋鬱被劉冉意得意的表情給逗樂了,他忍不住想,要是周雁輕這次也來了就好了,他可以親身感受一下這些人是如何被他強烈的個人魅力所征服的。  沒有周雁輕在身邊,宋鬱很不適應,有好幾次都差點把高磊叫成小周。  以免節外生枝,節目錄製期間的三天裏,宋鬱都沒有聯係過周雁輕,懷揣著惦念,終於迎來了回s市的時間。第104章 嗯,喜歡(沒什麽重要內容)  雖然在療養院很安逸,有書看,有秀麗的濕地風景可以欣賞,但周雁輕還是感到有些沉悶過了頭。其實真實的理由是因為宋鬱不在,他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去做任何一件事,他比自己所認為的還要惦記宋鬱。  但好在第二天宋悅找上了他,纏著他閑聊,分散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  宋悅回到父母身邊後一直用社交軟件和周雁輕保持著聯絡,最近因為找了一份兼職,生活和學業上都繁忙起來,兩人的聯係便少了起來。等他百忙之中抽出空來關心一下國內的新聞,才知道周雁輕身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在得知已經報警了之後,宋悅才放下心來:“你放心,我哥一定不會放過造謠的人。”  周雁輕失笑,宋悅上次來連宋鬱的麵都沒見著,但他卻對宋鬱一直保持著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宋悅大概是怕他會因為網絡暴力的影響心情不好,隻要一有空就會找他聊天,很多漢字他不認識,他就發語音過來,但是他的口語又不是很標準,經常逗得周雁輕發笑。  趙阿姨偶然聽了幾句,也搖搖頭道:“這小孩普通話是不是不太好。”  宋鬱離開的第二天,療養院的醫生給周雁輕的傷口拆了線。傷口不大,但因為當時要清創縫針,所以頭發被剃了很大一塊,光禿禿的有些難看。周雁輕努力地扒拉了一下周圍的頭發,試圖遮蓋一下,但沒什麽效果。  中年醫生嗬嗬笑道:“不礙事的,兩三天就能長出來了。”  周雁輕難為情地一笑:“謝謝。”  若是以往,他倒不是很在意,隻是一想到讓宋鬱看到自己頭上光禿禿的一塊,總覺得很是不自在。但除了祈禱頭發趁著這兩天瘋長,似乎也並沒有什麽好方法了。  第三天一早,周雁輕接到了安北的電話。安北說想要來看望他,周雁輕覺得還是在外麵見麵比較好,於是約了安北在學校附近的小餐廳見麵。  周雁輕去和趙阿姨打聲招呼,說要出去一趟,趙阿姨搓著手很是為難,支支吾吾道:“小周啊……宋先生說要好生看著你呢。”  “我約了朋友見麵,很快就回來。”周雁輕把頭上的傷口湊給她看,“您看,我傷口已經愈合了,不會出事的。”  趙阿姨幫他拿了一個寬鬆的毛線帽,又反複叮嚀:“那你要是有哪裏不舒服了,趕緊給我打電話知道嗎,上了車你把那個車牌號拍給我,我記一下。”  “好,我一定會的。”周雁輕一一答應,他很喜歡這種母親式的叨嘮。  離開療養院,周雁輕打車到了目的地。安北已經提前到了,並且點好了菜,都是周雁輕喜歡吃的。這讓周雁輕很是為難和心虛,因為他今天來的目的是為了挑明兩人的關係,他不能再裝傻充愣耽誤安北了。  飯菜上桌後,安北開始聊起了他的工作,又追憶起了學校的生活。他們兩人本來就很有話題聊,一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住,飯都吃完了還沒聊到最重要的話題上去。周雁輕在桌子底下搓著雙手,苦思冥想該如何開這個口,他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問安北是不是喜歡他。  安北掃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周雁輕,提議道:“要不咱們去學校走走,消消食?”  “行,走吧。”周雁輕隻好答應。  兩人一路走到了籃球場,又去了圖書館、宿舍,期間周雁輕無數次想開口,但都被安北無意間給打斷了。  最後兩人走上了通往西北門的一條小路,這條路要穿過一片小樹林,走到頭出了門就是小吃街。  周雁輕很喜歡街上一家小店的麻辣燙,以前他在寢室裏嚎一嗓子說想吃麻辣燙,隻有安北會興致勃勃地附和“我也饞了”,然後倆人就會到這家小店吃上一份。  “你知道我為什麽跟你一樣喜歡街上那家小店的麻辣燙嗎?”安北突然問了一句。  周雁輕頓住腳步,輕輕地點了下頭。以前他以為是兩人口味一樣,後來便明白了,安北是喜歡陪著他、遷就他。  安北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歎了口氣。  周雁輕以為他會順勢說些心裏話,但安北隻是沉默著又繼續往前走。  到了西北門前,安北頓住,他回過頭凝視著周雁輕,張了幾次嘴掙紮了幾番才出言問道:“你……”  周雁輕的心髒噗通噗通直跳。  “你……喜歡宋鬱?”  出乎意料的一個問題,但周雁輕馬上明白了安北的良苦用心,比起開口拒絕安北,顯然承認自己喜歡宋鬱要容易的太多。  安北抿嘴笑了一下,他太了解周雁輕的脾性了,明白他的掙紮、為難、愧疚。雖然明知道不論怎麽問,他將得到的都是一個拒絕他的答案,但他還是選擇了一個讓周雁輕心理負擔小一點的問題。其中也包含了那麽一點私心,沒有直麵的問,就當周雁輕沒有直麵的拒絕吧。  周雁輕勉強一笑:“嗯,喜歡。”  安北將臉轉了過去背對著周雁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頭來,向往常一樣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周雁輕掃過安北眼尾的濕潤,內心苦澀不已,他又說:“安北,謝謝你。”  安北對他好,他可以為安北做任何事,但唯獨沒辦法勉強自己喜歡上安北,而安北這麽驕傲的人也並不需要違心的喜歡。  -  第三天晚上,宋鬱回到了s市。隻離開了三天,他卻覺得仿佛離開了三月之久,這三天的錄製也比以往疲憊許多。  司機林哥早已等候在機場接人,高磊不順路自己打車走了。  宋鬱和孟士屏上了車,林哥回頭問道:“孟先生,你離得近,先送你嗎?”  “行,辛苦林哥了。”孟士屏答。  宋鬱有些意外,出發那天他在車庫和孟士屏碰麵,並沒有給對方上樓的機會,孟士屏當時看起來似乎有些懷疑周雁輕已經搬了回來,想找個借口上樓。今天有正大光明的機會去他家裏,孟士屏卻要先回家。宋鬱暗笑,看來是他這三天太過坦然,讓孟士屏已經打消了疑慮。  回到家,宋鬱本想給周雁輕打個電話,一看時間已經十點了,周雁輕應該早就睡著了。  他放下手機匆匆上了樓,半個小時後,洗過澡換了身衣服又下了樓,頭發還濕漉漉的沒有吹,他不甚在意地揉了兩下之後拿起車鑰匙和一個手提袋下了樓。  到達療養院已經將近零點了,這間套房隔音不是很好,宋鬱輕手輕腳地開門,生怕吵醒睡著的人。他輕輕關上門,一低頭便看到自己的室內拖鞋端端正正擺在地墊前方,鞋跟朝著門口方便穿上。  宋鬱低頭一笑,踏上軟底拖鞋,仿佛踏上了一片雲彩。  他走到客廳,剛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一聲驚恐的叫喊聲從周雁輕的房裏穿透出來,猛然撕裂了平靜的深夜……第105章 車牌號0913  乍然聽到驚恐的叫喊聲,宋鬱沒有片刻的猶豫,衝上去打開了周雁輕的房門。  房裏沒有開燈,借著客廳那點微弱的光源,宋鬱看到周雁輕跪坐在床上,一邊發出劇烈的喘息,一邊在趴在床邊的桌子上翻找著什麽。  宋鬱馬上打開燈,走上前按住了明顯精神有些不對勁的周雁輕,問道:“雁輕,怎麽了?”  周雁輕無意識地掙脫了他的手,又繼續翻找抽屜。他的額上冷汗涔涔,雙手也不自覺發著抖,根本聽不見有人在跟他說話,就像在夢遊一般。  宋鬱蹙著眉,即便是著急也不敢大聲說話,他幫著周雁輕打開了下麵的抽屜,問道:“找什麽?”  這次周雁輕有了反應,他自言自語嘟囔著:“筆,筆去哪裏了?”  筆?  宋鬱翻了翻,在抽屜角落找到了一支馬克筆,他遞了過去。  周雁輕一把奪過,想也不想地拔了筆帽,筆尖落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唰唰寫下了一串數字。  宋鬱大驚失色,捉住了周雁輕的手腕,問他:“這是什麽?”  周雁輕被迫抬頭,在看到宋鬱後,他像回了魂似的哆嗦了一下,茫然道:“宋老師?”他又看看自己的雙手,“我還沒醒?”  宋鬱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的魯莽,也意識到周雁輕應該是剛從噩夢中驚醒,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坐在了床沿上:“你醒了,剛才是不是做夢了?”他怕周雁輕不信,又抓著對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我錄完節目回來了。”  宋鬱進門不久,臉上還帶著從室外攜帶進來的寒涼。滾燙的掌心貼在微涼的麵頰上,激得周雁輕馬上回了神,他抽住自己的手,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說什麽。  宋鬱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解釋:“剛進門就聽到你房間裏有驚叫聲,我就進來看看,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是、是……”周雁輕低頭,一邊應著,一邊回想著方才的噩夢。  在海島發燒那次,他做過同一個夢,他夢見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小電驢昏暗的車燈隨著凹凸不平的路麵一晃一晃,右拐時兩道刺眼的車燈突然迎麵射來,隨後便是震耳欲聾的引擎聲傳來,等他反應過來必須要躲避之時已經來不及了,他被迎麵而來的銀色超跑撞飛了起來,又像個破麻袋一樣重重跌回地麵。落地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車牌號的後兩位數,是1、3兩個數字。  今天他做了同樣一個夢,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夢境要長一點,長到他親眼看到自己靈魂像一片羽毛一樣脫離了肉體飄在了空中,長到他漂浮在空中時,看到了那輛揚長而去的銀色超跑完整的車牌號——0913。  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回憶。  再度完整地回憶起臨死前的一幕幕,瀕死的恐懼讓周雁輕的牙齒和雙唇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下意識地用牙齒叼著下唇,用力咬下去,才勉強忍住。  忽地,溫熱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宋鬱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疼嗎,別怕,我在這裏。”  周雁輕用力咽了下喉間的酸楚,在宋鬱微微施力的指尖下緩緩鬆了力道。  宋鬱將周雁輕的頭按在自己懷裏,一下一下輕撫著他的後腦勺,撫平他的恐懼,直到懷中的人呼吸平穩下來,他才開口道:“等我一會兒好嗎,我去廚房給你拿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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