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什麽?”周雁輕心口咯噔一下,下意識反問。 “叫我名字,叫哥,都可以,總之不要那麽生分的稱呼。”宋鬱促狹一笑,“還有,也不要管我媽叫太太,叫阿姨,好嗎?” 這些話,早在很久之前宋鬱就想說,但就像他沒有勇氣伸出去去撫平周雁輕頭上那縷“不安分”的頭發一樣,他始終無法將這些話說出口。稱呼的改變往往意味著人際關係的改變以及心理上的變化,他已經怕了、怯弱了,所以他克製地把自己和周雁輕之間的距離控製在一個合適的範圍之內。但現在,他已經沒了那些提心吊膽、如履薄冰的不安感,這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是比眼前這個青年更值得他去信賴的了。 周雁輕並未感到受寵若驚,而是感到不自在,這兩天的宋鬱變化巨大,讓他很是惶恐。以前的宋鬱就像雪,表麵上鬆軟,實則觸感冰涼,但現在的宋鬱就像雪消融後的水,悄無聲息地流進了人的心裏。 “這……不合適。”周雁輕告誡自己,不要昏了頭。 宋鬱並未給他再次反駁的機會,他雙手抱臂,有些幼稚又有些霸道地說:“就這麽決定了,以後你再叫一次就罰你……”他實在想不出該罰什麽,也舍不得,“懲罰的事日後再議,你上樓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回公司麽?”周雁輕擔憂地問,如果是回公司他也想跟著去。 “不是,和人約了吃頓飯。”宋鬱看出他的心思,“就算是去公司你也不能去,你忘了我說的話了嗎?最近這段時間你不能見孟士屏。” 周雁輕順從地點了點頭:“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宋鬱嚴格糾正他:“是‘你’。” 周雁輕隻得在宋鬱灼熱的目光中,僵硬地又重複了一句:“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快上樓吧。”宋鬱拍了拍周雁輕的肩膀,一直目送他走進樓裏。 ------------------ 最近更得又慢又少,實在對不住,但是我卡文卡得像斷了皮帶的縫紉機,隻能對著word幹著急。希望大家沒有追得冒火,我認真寫,大家隨便追追,千萬不要追生氣了,麽麽。第99章 小海豚簡筆畫 宋鬱約了他的大學表演課老師——蘇庭芮的爸爸,以及電影學院副院長吃晚飯,時間其實還早,但他怕路上堵車給耽誤了,所以提前走。 剛進市區,monica打來了電話,她壓低了聲音匯報今天的成果:“宋老師,我中午去了一趟派出所。網警已經通過發帖人的注冊信息追蹤到了ip地址,對方是在一家地處棚戶區的黑網吧發的帖子,但好在那家網吧有監控,警方從監控錄像中已經鎖定了發帖人,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應該就是那天小周送回酒店的所謂女粉絲,現在警方正在通過周邊的監控錄像找人,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意料之中的事情,宋鬱並不驚訝。 monica又說:“至於周邦那邊,我怕讓被孟哥瞧出什麽,就讓江程替我跑了一趟。周邦在襲擊了雁輕之後就火速逃回了b市老家,警方已經趕往b市去抓他了。” “好的,辛苦了。”宋鬱道了聲謝。 “嘿嘿嘿,不用謝。”monica嬌憨地一笑,有些心虛道,“我用您的卡買了一隻包,但它屬實有點貴……” 宋鬱昨晚收到了消費提醒信息,低聲一笑:“不貴,可以再選一隻。” monica歡歡喜喜掛了電話。 剛才在療養院散步時,柴日成也給他打了一通電話,告訴他查了孟士屏近兩年的行蹤,沒發現有什麽異常,工作時間以外他基本上都在s市,而市裏幾家大型娛樂場所都沒有孟士屏的足跡。言下之意就是,孟士屏可能真的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但關於孟士屏替方乾買劇本這事卻有了些眉目。 孟士屏給方乾當了這麽多次掮客而沒有被抓住把柄或被揭發,是因為方乾花錢挺大方,還有一點就是孟士屏手段高明,被坑的原作者通常敢怒不敢言。 但柴日成查到有一個網文作者應該是被方乾和孟士屏合謀給騙了,但又苦於拿不出證據,所以在自己的微博賬號上時不時暗戳戳地抱怨自己被某個編劇大佬給騙了的事。他給的細節不少,有幾個粉絲猜出來可能是方乾。但他的微博粉絲總共才一萬多,發條微博也就幾十條評論,根本沒有人在意他說的,還有人說他造謠賣慘蹭熱度。 這點蛛絲馬跡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去查才能發現得了,柴日成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至於帖子背後到底是不是孟士屏和韓晉在合謀搞鬼,還得等警方那邊抓到了造謠者,柴日成才能伺機而動。 不過目前所有事情都不必操之過急,首要的還是先給周雁輕解困。 掛了monica的電話,宋鬱看了眼時間,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繞了點路回了趟家。療養院雖然環境好,但沒什麽年輕人,像桌球室、棋牌室、電影院這樣的娛樂場所倒是有,不過都是老年人在玩,就連電影院放的也都是戲曲電影,周雁輕顯然是參與不進去的。 宋鬱回家就是為了給周雁輕拿幾本書打發時間,順便再給他帶一罐油辣椒。 這兩天因為頭上的傷口,周雁輕吃的都很清淡,特別是不能吃辛辣的東西,偏偏他又無辣不歡,這兩天他的胃口都不太好,像小貓進食似的。 他頭上的傷口不大,愈合得很快,過兩天就能拆線了,先給他帶著吧,讓趙阿姨看緊點別讓他偷吃就行。不過周雁輕本身就是個自律聽話的人,應該不會偷吃吧。 宋鬱如此想著,稍稍提了速。 出了電梯,宋鬱在家門口停頓了幾秒才按下密碼,語音提示密碼錯誤之後他才恍然想起前兩天給改了。第二次按下密碼,嘀——一聲,家門應聲而開。 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宋鬱才走進去。 這裏是他的家,但事實上重生以來每次打開這扇門他的心情都非常地沉重,如同踏入自己的墳塚,時隔兩日再次踏入,心境卻是天差地別。 時間不多,宋鬱沒有再矯情地傷春悲秋,他連鞋都沒換,利落地上了二樓。 空著的那個書架已經被周雁輕的書架填滿,大部分都是古典文學,周雁輕給人的感覺也和這些經曆歲月陶洗的書籍一樣靈秀。 宋鬱挑選了幾本經得起看的書,抽最後一本時旁邊的一本詩集掉下了書架砸在地上。他低頭掃一眼,一份疊起來似乎是作業或是試卷的東西掉落在了腳背上,能看到淺淡的紅色鋼筆字跡滲透到了紙張背麵,似乎是兩個數字。 宋鬱把書和腳背上的紙撿了起來,近距離一看,他可以確認這是一份試卷。 因為時間久了紙張有些發黃,隱約還能聞到一點紙張特有的味道。 蹙眉猶豫了一秒,宋鬱攤開了這份試卷,是一份高二學生的數學卷子,裝訂線寫著周雁輕的名字。宋鬱挑了挑眉,原來一個人的字體在不同的時間可以有這麽大的差異,這份卷子上周雁輕的字跡鋒芒畢露,而在寫滿秘密的筆記本上,他的字體卻是如錐畫沙筆,力勻整而不露鋒芒。 宋鬱又想起在海島上那晚,周雁輕發燒躺在床上,他額上蓋著濕毛巾,在幽幽的燈光下說他自己以前倔強、冒失,性格很壞。但他後來遇到了一個很溫柔的人,教會了他很多。 餘下的話周雁輕沒說完,他燒得昏昏沉沉早就睡了過去,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後來遇到了一個很溫柔的人,教會了他很多,也讓他改變了很多。 宋鬱摩擦著卷子上周雁輕的名字,一想到周雁輕嘴裏那個溫柔的人就是自己,他感到一陣臉熱。可是又難免去想,萬一根本不是他,是他自作多情呢,畢竟周雁輕並未親口承認過。 輕歎了口氣,宋鬱準備將試卷原樣放回去,視線落在右上角停了下來。那裏用黑色簽字筆畫了一隻躍起的小海豚,線條隨意,落錯筆的地方還塗改了一下,宋鬱一眼就認出來這隻小海豚正是出自他之手。他實在沒什麽美術天分,這麽簡單的簡筆畫卻畫的這麽難看,但正是因為畫得不好,他更可以確定是他畫的。 宋鬱眯著眼盯著小海豚,心跳陡然快了起來,腦海裏不由得跳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麵。靠窗的座位、盛夏的陽光、紅著眼眶的少年,遺憾的是,他無法把這些畫麵串聯起來。 看了一眼手表,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宋鬱拿起手機拍了張照,把卷子歸回了原位,他用手提袋裝好要帶的東西匆匆離開了家。第100章 這章沒什麽重要內容 晚餐的氛圍非常輕鬆和諧,老師對宋鬱態度可以說是感恩戴德,席間多次舉杯道謝。 以蘇庭芮自身的條件以及有個副院長親戚撐腰,想找經紀公司並不難,困難的是她現在和公司還有一年的合約,如果要提前解約就要支付一筆不菲的違約金,幾乎不會有經紀公司願意替她承擔這筆費用。 宋鬱還挺喜歡蘇庭芮的,按照前世的軌跡她發展得也很不錯,況且剛好可以拿她分散孟士屏的注意力,所以他承諾替蘇庭芮承擔所有違約費用。 有了這份人情再加上宋鬱的知名度,副院長也很客氣,來之前應該還做了功課,提前了解了一些關於周雁輕的事講給宋鬱聽,他也不吝對周雁輕的讚美。 雖然宋鬱知道這其中有誇大的成分,但從副院長的口中至少可以確定周雁輕成績優異,在學校裏小有名氣,有不少女同學喜歡他。 副院長在飯桌上還表示,其實學校從未想過因為網絡事件而武斷地開除周雁輕,如果宋鬱沒有采取報警的措施,學校也已準備報警。 這一點宋鬱是相信的,s市影視學院校風端正,即便今天他沒有坐在這裏,他的母校也不會僅憑一個帖子就開除周雁輕。 吃完飯,宋鬱委婉的表示希望這件事不要讓蘇庭芮知道,老師連連應聲。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喝了點酒助興,宋鬱禮貌周到地替兩人叫好了代駕,又分別將兩人送上了車。 宋鬱本來就不怎麽喝酒,因為抑鬱症就更不能喝,他都已經忘了上次喝酒是什麽時候。他暈乎乎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車,一邊靠著車門等代駕,一邊借由初冬的冷風吹醒自己。 大衣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眼尾和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是周雁輕發來的信息。 【宋老師,事情辦完了嗎?】 宋鬱低著頭,笑得有些傻,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他回了一句:【正準備回家。】 又馬上補了一句:【以後再叫宋老師的話,就罰你……戒了油辣椒?】 這怎麽行? 無辣不歡的周雁輕原本躺在床上,信息蹦出來的那一刻他激動地坐了起來,差點沒磕到頭。可是宋鬱好像非常認真,他猶猶豫豫一會兒趕在兩分鍾之內撤回了第一條信息,又很沒骨氣地另外編輯了一條。 【宋哥,回來了嗎?】 宋鬱悶聲笑,回複了一個“摸頭”的表情包。 他想再聊幾句,通話邀請彈了出來,是孟士屏打來的電話。 宋鬱輕輕地“嘖”了一聲,任手機盡情地震動了一番才接了電話:“怎麽了?” “沒什麽大事。”孟士屏應道,說下午已經聯係到了蘇庭芮的公司,隻要同意支付違約金她的問題很好解決。 宋鬱敷衍了幾句,情緒沒什麽起伏,他知道孟士屏應該是沉不住氣了,想來試探試探他的態度。 如他所料,孟士屏確實是沉不住氣了,宋鬱兩天沒有露麵,他鬆下來的那口氣又漸漸提了上來。今天他把和方乾之間的一些涉及金錢交易的來往記錄都刪掉了,該堵住的嘴也都讓方乾去想辦法堵住了,隻有一個寫網文的小作者還在利用微博時不時蹦躂一下,不過不足為懼,他已經找舉報封禁了對方的微博賬號和筆名賬號。 雖然一切都安排地很妥當,但他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種不安的直覺越來越強烈,他猶豫了一番後才撥了這通電話。 “小周怎麽樣了?”孟士屏顧左右而言他了一番之後,切入了正題。 宋鬱笑哼一聲:“你怎麽突然這麽關心小周,前兩天不還讓我趁早遠離他嗎?” 孟士屏訕笑:“你都說相信他了,我還能怎麽辦,我當然是尊重你的意見了。” “好吧。”宋鬱眼裏盡是嘲諷,“聽monica說似乎恢複得不錯,你可以向monica打聽一下,或者直接打電話給小周?對了,等小周傷好回了公司把醫藥費報銷了吧,另外工資也漲一點。” 宋鬱如此隨意地態度打消了孟士屏的疑慮,他沉聲應道:“好。”停頓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還有一件事,我剛才收到了《歸園田居》節目組的通知,這一期的錄製時間改到了明天,最遲明天中午就要出發,要是你那邊……” “沒事。”宋鬱打斷他,“我媽穩定了很多,我明天一早去公司,這次誰跟我一起去?” “我去吧。”孟士屏應道。 “行。”頓了一下,宋鬱又說,“讓高磊也跟著吧。” “好,那明天見。” 孟士屏收起手機,眸色沉沉地俯瞰著璀璨光華的城市夜景,而他所站的位置,正是宋鬱辦公室的落地窗前。 “嗬~” 輕佻的笑聲在聲後響起,孟士屏繃著嘴角轉了身,斜睨了沙發上的韓晉一眼。 韓晉咬著一顆棒棒糖,見孟士屏臉色陰鷙,他拿出嘴裏的糖聳聳肩道:“你太杞人憂天了,都說讓你不用擔心了。” 孟士屏低哼了一聲:“你最好是安排地滴水不漏。” “就算漏了,也不會滴到我們麵前。”韓晉嘴角揚起,眼睛微眯,他笑得很好看,也笑得讓人膽寒。 帖子的事孟士屏並沒有直接參與,他隻是在那晚讓周雁輕送那位“女粉絲”回酒店而已,所以韓晉既然說沒事,他並不是很擔心。 “行了,那沒事就走吧。”孟士屏起身,滿眼眷念地掃視了一圈偌大的辦公室,率先走了出去。 韓晉慢悠悠地跟在後來,走到外間,他在周雁輕的辦公桌前停了下來。原本翹起的嘴角緩緩沉了下來,眸子裏閃爍著最凶惡的憎恨,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倏地,他冷笑一聲,打開了辦公桌抽屜,將手裏那顆黏糊糊還沾著口水的棒棒糖丟進了抽屜,隨後關上,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