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鵬早年拍攝了幾部大熱偶像劇,紅透半邊天。隨著時代的發展,觀眾審美的變遷,一些曆史劇、正劇開始崛起,偶像劇已然式微。  他今年已經40歲,即便有著娛樂圈不老童顏之稱,再拍偶像劇已經不適合了。這些年他有意轉型,但一直放不下身段,還是在拍攝一些偶像色彩濃鬱的都市劇,收視率都比較撲街。  但即便如此,程鵬的人氣還是在的。如果宋鬱沒有參加節目的話,他是四位固定嘉賓裏名氣最高的,無可厚非的主咖。  宋鬱加入以後,一切就都變了。  宋鬱的演技,宋鬱的人氣,甚至宋鬱第一次參加綜藝節目這個噱頭都處處壓他一頭,他完全成了一個陪襯。  最重要的是,他和宋鬱兩個人都是男演員,節目播出以後難免會被觀眾拿來對比。  所以,其實也不難理解他的這種不滿、不甘。  宋鬱到達住處的時候程鵬已經到了,他把手中的調味料遞給“主廚”大風,開口道:“我們買了……”  話還沒說完,大風搶先道:“沒事,鵬哥已經說了。”  宋鬱以為程鵬已經問了花生米過敏的事,他便不再多言。  廚房很小,隻留著廚藝精湛的大風準備炸醬,其他人都在廳裏閑聊。沒多一會兒,大風輕呼一聲:“好了,來幫忙端菜碼和炸醬。”  很快,菜碼、麵條以及一大碗濃香四溢的肉末炸醬擺上了桌。忙碌了一個下午大家都已經饑腸轆轆,五個人輪流挖了一勺炸醬混著菜碼開始拌麵。  宋鬱昨晚失眠,一分鍾都沒合眼,這會頭疼的像要爆炸似的。機械性地夾了一筷子麵條塞進嘴裏,咀嚼了幾下後他腦子裏嗡的一聲,某根弦突然被撥響,他問道:“你們有誰對花生米過敏嗎?”  他話剛說完,嘉賓之一的女演員童霜就捂著嘴開始咳嗽。  ----------------  我們這裏吃炸醬麵是會放花生末的哈~第23章 過敏反應  許多過敏體質人群如果進食了花生,立即就反映到呼吸係統的病症上,比如咳嗽。  童霜咳得越來越重,其他人還傻楞著,宋鬱立即起身走到了童霜麵前。  他抽了兩張紙巾遞到童霜嘴邊,沉聲道:“吐出來。”  嗓子裏又癢又疼,童霜已經無暇考慮現在正在錄節目,自己正處於鏡頭下,她就著宋鬱的手把嘴裏的食物殘渣吐了出來。  “漱口。”宋鬱用紙巾一包扔進垃圾桶,又從桌上撈了一杯水遞到童霜嘴邊,他看了一眼大風,“炸醬裏是不是放了花生?她應該是花生過敏,她助理或者經紀人呢,馬上叫來問問,看看有沒有藥。”  還摸不著頭腦的幾位嘉賓以及節目組人員終於醒過神來,周雁輕最先反應過來,他在人群後麵舉手道:“我去找人。”  童霜這次錄節目隻有一個女經紀人隨行,大約四十多歲。中午吃飯的時候周雁輕聽到她和童霜說水土不服有些不舒服,今天下午都沒看到人影,大概是在房間裏休息。周雁輕出了門立即打電話給薇薇,他們各自住的比較分散,也隻有後勤組的人能知道大家的住處。  錄製現場霎時一片混亂,花生引發的過敏為速發型過敏反應,由於發病急,危險程度也更高,嚴重的話甚至可能導致死亡。  童霜漱了口但咳嗽依舊沒止住,胳膊上也冒出了大小不等的風疹團。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陳珂還算鎮定,他大手一揮吩咐道:“無關人員先出去,設備帶走,通風。”  工作人員馬上散了開,幾位嘉賓一臉無措想幫點忙又不知從何下手,隻得束手站著。  嘉賓之一的青年歌手劉冉意年紀不大,也沒那麽會看眼色,他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買花生前應該先問一下的,早知道有人過敏就不該買。”  這句話本沒有指向性,但在程鵬聽來卻異常刺耳,他認為這是劉冉意在指責他,便忍不住嗆了一句:“有人過敏難道所有人都不能吃了嗎?”  劉冉意一臉莫名其妙,隻能眼神向大風求助。  大風歉然道:“怪我怪我,我直接碾碎了放炸醬裏了,我應該問一句的。”  但眼下根本不是討論責任歸誰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便沒再說話,攥緊了雙手盯著童霜。  宋鬱把童霜的手臂拿起來看了一下,風疹團沒有變多,他又問童霜:“心慌不?有沒有感到呼吸困難?”  童霜捂著胸口幹咳,搖了搖頭。  宋鬱鬆了口氣,他掃了一眼,看向陳珂:“導演,找兩個女的,幫童霜把衣服鬆一下,應該沒什麽問題。”  話音剛落,童霜的經紀人就來了。她一邊幫童霜順背,一邊把包裏的藥拿出來,自責道:“唉,都怪我,幸好我這次我把藥帶過來了。”  童霜的過敏反應不算嚴重,吃了藥休息了十幾分鍾胳膊上的風疹團已經退了下去,除了因為咳嗽嗓子有些暗啞之外沒有大礙。  節目錄製因為突發狀況而中斷,所有人都在屋外的小院子原地待命。  童霜恢複後她的經紀人蔣桐就領著她找到陳珂道歉,蔣桐臉色蒼白,看起來狀態也很差,她強撐著臉上的笑容自責道:“陳導,實在抱歉,是我失職。我應該事先跟節目組溝通好,錄節目也應該全程跟著。”  童霜也啞著聲補充道:“怪我自己,太沒有常識了,我不知道炸醬裏會放花生……”  童霜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她是前兩年剛入圈的青年演員,拍過兩部口碑還不錯的古裝劇,觀眾緣好但人氣不算高。這次在《歸園田居》節目做固定嘉賓的機會是經紀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爭取來的,她卯足了勁想好好表現,誰也沒想到第一天正式錄製就出現了狀況。  因為差點鬧出人命,陳珂也很自責,他拍拍童霜的肩膀安慰她:“是我失職,小童你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吧。”  童霜誤以為導演對自己不滿意,說話都帶上了哭腔,她急道:“我沒事,我還可以錄節目。”  陳珂以為童霜是在逞強,又勸了兩句。  兩米外,宋鬱倚著小院裏的路燈燈杆,叫了陳珂一句:“陳導,童霜突然從鏡頭裏消失,後期不好處理吧。”  大風就在宋鬱身旁,他也幫腔道:“導演,我們應該很快就結束了吧,小童看起來好像沒什麽事了。”  剛才那麽緊急混亂的情況全仰仗宋鬱反應迅速處理得當,既然他都開口了陳珂也就沒說什麽,嗬嗬一笑:“那你們再休息會,我讓攝像組先準備一下。”  陳珂一走,蔣桐領著童霜向宋鬱道謝。  宋鬱雙手垂下,站直了身子:“不用,是我的失誤,花生是我買的,我應該先問過再買。”  他的聲音很低沉,又有些裹著倦意的懶洋洋,聽得童霜耳朵發燙,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宋鬱的態度太過鄭重,氣氛變得凝重。  大風一向善於緩和氣氛,他把助理剛給他的一瓶維生素飲料塞給童霜,說道:“這事最該怪我粗心,我應該先問問的,幸好是虛驚一場,小童,等下我單獨給你做一份蔥油拌麵好不好?”  他和藹可親的態度和溫和的話語讓人如沐春風,童霜眉眼一彎重重“嗯”了一聲。  劉冉意撲到大風肩上,蹭他的肩膀撒嬌:“風哥,我也想吃蔥油拌麵。”  “好好好,你也有份。”  虛驚一場的小意外讓幾人關係親密了一些,宋鬱臉上難得有些發自內心的笑意。  不遠處的程鵬仿佛一個局外人似的站在陰影裏,冷眼瞪著宋鬱。  助理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道:“哥,後期應該不會把這事剪輯進去吧?”  程鵬冷哼:“剪輯進去又怎麽樣,和我有關係嗎?”  “不不不,沒關係。”  幾分鍾後,節目開始重新錄製。  晚上十點,在陳珂一聲中氣十足的“收工”中結束了錄製。第24章 隨你吧  打過招呼後宋鬱領著周雁輕離開了錄製現場,村裏沒有路燈,但是每家每戶都把自家廊燈打了開,照亮了村裏的羊腸小道。  周雁輕始終隔著兩米的距離跟在宋鬱身後,他低著頭視線落在宋鬱勻速移動的影子上,影子停了下來他也跟著停了下來。  “看什麽呢?”  周雁輕抬頭便見宋鬱逆光站著正看著自己,他慌忙收拾起自己陰沉的臉色:“我在看影子。”  因為逆著光,他看不清宋鬱的麵部表情,但他聽到宋鬱輕快地哼了一聲,好像在笑。  宋鬱沒有說話,轉了身繼續走了幾步才又重新開口:“你有話想跟我說?”小助理在錄製現場幾次欲言又止,他都看在了眼裏。  周雁輕確實是有話想說,今天童霜過敏反應的時候宋鬱的應對太過專業,就好像他經驗非常豐富似的,所以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擔心。  捏了捏自己的雙肩包包帶,周雁輕問:“宋老師,您也花生過敏嗎?”  地上的影子停了下來,兩秒後才又繼續移動。  宋鬱以為周雁輕想問的是程鵬的事,原來不是。  他沒有回答,而是打開了記憶的匣子,走進了二十年前一個深夜。  父親出軌的事被發現以後母親果斷提出了離婚,她沒有哭鬧更沒有歇斯底裏,她像一台程序精密的機器一樣運行著自己,連炒菜多放半勺鹽這樣的失誤都沒發生過。  一天傍晚,宋鬱放學回家看到玄關的地上有一箱堅果禮盒,便隨口問了一句,母親說是拿來送禮的。  晚上兩人沉默地吃著晚飯,母親突然對他說:“對不起。”  他當時已經十二歲,知道父母離婚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麽,但他還沒成熟到能夠理解丈夫出軌、離婚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麽。他以為,這是母親因為沒有征求他的意見選擇離婚而心生愧疚,所以他沉默接受了道歉。  那天半夜,他被噩夢驚醒,掛著一腦門子冷汗去客廳倒水。客廳裏隻開了一盞射燈,母親倒在客廳光潔的地麵上,顏麵青紫,每一口呼吸都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盤誘人的堅果,但它對母親來說有劇毒。  那一刻,他的腦子轉的比任何時候都快。他明白了,堅果不是送人的禮物,是母親買給自己的。他也明白了,母親口中的“對不起”意思是:對不起,我要把你丟下了。  十二歲的他已經比瘦小的母親要高,他瘋了一般背著母親下樓求救,哭著哀求:“媽!你別丟下我!”  因為搶救及時,母親最終留了下來。  二十年來,他一直質疑自己當初的做法,或許解脫對母親才是最好的吧?  宋鬱一直埋頭走路,過了很久,久到周雁輕認為自己問了很出格的問題正在後悔時,他突然低聲道:“不是,我媽花生過敏。”頓了一下,他又說,“她對芒果也過敏。”  周雁輕的腳步頓了住,直到宋鬱和他的距離已經隔了五米他才又追了上去,悶聲“嗯”了一句。  驀然提起了母親讓宋鬱一貫平和的神色間多了一絲複雜,他眉頭微蹙,眼底湧起疲憊與滄桑。  回到住處剛換好鞋子兜裏的手機響了,宋鬱回頭望了一眼才意識到都收工了,其實周雁輕不必跟來。兩片薄唇動了動,他說:“你坐會兒,我接個電話。”  說著,宋鬱轉身出門邊往樓上走,邊按下了接聽。  電話是療養院打來的,他母親最近幾年精神和身體狀況都不太好,一直住在一家療養院裏。這麽晚了還打電話過來,肯定是非常緊急的事情。果然,電話裏長期照顧宋鬱母親的護工語氣焦急地告訴他,母親絕食了一天,剛才還暴力攻擊了別人。  宋鬱的表情很平靜,語氣也沒有起伏,他嗯了幾聲,又說:“我過幾天去看她。”最後他說了一句“麻煩您了”才掛掉了電話。  四樓是個天台,沒有安裝護欄,天台的角落放了幾隻瓦缸。  掛了電話宋鬱沒有馬上下樓,他走到天台邊緣往下看了一眼。四層樓,並不算太高,如果一腳踩空掉下去很大概率隻會摔殘而已。他著迷似的不斷前傾身體朝樓下看,似乎覺得不知足,他又伸出一隻腳懸空探了兩下。  “宋老師。”身後傳來周雁輕的輕喚聲,細聽之下似乎有些顫抖。  宋鬱回頭,周雁輕遠遠站在樓梯口,因為沒有燈,他隻能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形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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