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王心中明白司寇郇翔那日沖開穴道的後果,卻不想會如此的嚴重。武功盡廢也就罷了,可為何還會虛弱到這種的程度?安樂王胸口憋悶不已,心中說不出的酸楚和疼痛。


    錦禦拿著一壺水,看了一眼遠處正在閉目假寢的祁詠躍,快步朝安樂王走去。他恭敬地將手遞給安樂王,壓低聲音對安樂王耳語了幾句。


    安樂王猛然睜開雙眸,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樹林深處,轉過臉看著錦禦大聲道:“遠處的溪水可還清澈?”


    “回主子,清可見底。”


    安樂王緩緩地站起身來:“你去找身衣袍,本王要沐浴。”


    “溪水過涼,主子大病未愈……”


    “讓你去便去!”安樂王不耐地說道。


    祁詠躍睜開雙眸瞟了一眼朝樹林走去的安樂王,翻了翻身繼續假寢。


    “樂兒。”馬車內傳來了司寇郇翔的聲音。


    安樂王腳步一頓,轉身朝馬車走去,低聲問道:“哥,怎麽了?”


    “雖是盛夏,溪水還是涼了些,你隨便洗洗莫要多呆。”


    安樂王道:“知道了,哥一夜未眠,莫要操心這些了,先睡會吧。待過了這段最熱的時候,咱們再趕路。”


    “嗯,去吧。”


    錦禦手捧衣袍,緊緊地跟在安樂王身後,待走到樹林深處,他方再開口:“主子,皇上為了你,已拋下姑娘,願拿大婚換下解藥。此時姑娘一直緊緊跟隨,定是心忿難平,望主子好言慰勸,讓姑娘先回……”


    安樂王猛然轉身,斜斜地看了一眼錦禦:“若讓本王知道你對她亂說,本王定廢了你!”


    錦禦默默地垂下了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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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訾槿捏著荷包中的幾錠碎銀,抱著肚子叫苦連天,一路下來連個茶棚都未看到,拿著銀子還不照樣要餓死啊。


    訾槿將臉狠狠地紮進水中,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陣,又熱又餓,會不會中暑啊?


    安樂王還未走近,便看到訾槿苦著一張臉,手中捏著一個小荷包,身上的夜行衣也已濕了一大半,衣袖高高地捲起,兩個胳膊赤裸著。


    “成何體統!”


    一聲驚嚇,訾槿幾乎是反射性地躍身而起,踏水朝對麵逃去。


    安樂王怔怔地看著一眨眼已到達對岸的訾槿,見到訾槿後心底迸發的喜悅與複雜,瞬間被震驚所取代。


    訾槿站到對岸方才看到來人,她皺了皺眉頭,看著愣在對岸的人,轉身朝更遠的地方走去。


    “半年未見,倒是不一般了,本王便先來會會你!”見訾槿對自己如此的無動於衷,安樂王心中說不出的惱怒。他猛然躍起,飛身直至對岸,啟手朝訾槿後背攻去。


    訾槿猛然轉身,一雙漆黑的眼眸說不出的冰冷,她反手抽出腰間的金鞭,幾乎是瞬間,用出十成的力道朝安樂王攻去。


    安樂王側身一閃,腳尖一點,輕鬆地躲開了訾槿的攻擊。


    訾槿微微蹙眉,回身劈手便朝安樂王的要害抽去。安樂王微微一愣,險險地與那鞭子錯開,雖是如此那腰間還是被鞭尾重重地劃了一下。


    安樂王捂住腰間,快步退後兩步,愣愣地看著訾槿。


    耀眼的陽光下,訾槿一頭棕紅色的長髮更顯得耀眼,皮膚比以前要白皙得多,更顯得五官細膩而精緻。她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淺淡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眉宇間滿滿的防備之色。如此全神戒備的模樣,讓安樂王的嘴角泛起一絲極為淺淡的苦笑。


    安樂王緩緩放下捂住腰間的手,優雅地理了理自己鬢角的髮髻,對著訾槿淺然一笑:“小啞巴可是想我了?”


    訾槿忿忿地撇開了眼,不願與其糾纏,緩緩地將金鞭收到腰間,看也不看安樂王轉身就走。


    安樂王臉上的清雅絕麗的笑容凝固在嘴邊,玩弄鬢角散發的手僵硬在原處,愣愣地看著訾槿沒有一絲留戀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期盼掛念惦念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想念瞬時結滿了寒冰,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疼痛難忍。


    “嗬……小啞巴難道不想知道……哥為何要跟我走嗎?”


    訾槿慢慢地站住了身子,緩緩地回過頭來看了安樂王一眼:“為何?”


    “嗬……你終,對我開口了不是嗎?”安樂王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那眸中說不出的得意與輕蔑。


    訾槿瞬時沉了臉,轉過臉來,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看訾槿如此的不耐和決絕,就在訾槿轉身之際,安樂王臉上的笑容瞬時斂去,眸中閃過一絲傷痛與絕望,他的手緊緊地捏住衣角再次開口道:“小啞巴不知道嗎?魚落此次可是為我司寇家添了一個男丁。”聲音之中滿滿的幸災樂禍。


    訾槿緩緩回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那麽恭喜王爺了。”


    看著訾槿的笑容,安樂王微愣了一下,隨即斂下了眼眸,輕然一笑:“自是要恭喜,若非為了這個孩子,哥又怎會願意隨我走呢?”


    訾槿一點點地轉過身來,默默地凝視著安樂王桃花般的眼眸,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加深:“我不信。”


    “不信?”安樂王看著訾槿篤定的笑容,心中有種莫名的酸氣瀰漫著。


    訾槿微微而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再也不會信你。”


    安樂王聽罷此話緩緩地垂下眼眸,遮蓋眸中的情緒:“不信?既然不信我,你為何不敢去問哥?哥又為何不肯跟你走?”低低的聲音中,說不出的蕭瑟。


    訾槿雙眸緊緊地盯著安樂王被長長的睫毛遮蓋住的桃花眸:“你說話時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從我認識你直至今日,哪次不是被你愚弄被你欺騙,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可有一件是沒有目的的,你騙我與你好、騙我回辰國、餵我吃惜魄寐魂、抽我的血、說那孩子是小白的、寒洞那日又欲奪我性命,你以為今生……我還會信你嗎?不過,我也不會因為這些與你計較,隻是你不該為奪小白而傷我師傅……來時,若非師傅千萬叮嚀,不讓我傷你性命,今日我絕非如此簡單地放過你……當然,我也不想因為傷了你而讓小白傷心,所以……你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安樂王緊緊地緊緊地閉上雙眸,努力壓抑著胸口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他狠狠地咬住口中的肉,才未讓自己痛叫出聲。良久,胸口的翻湧稍稍減弱之時,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眸,死死地盯著訾槿的雙眸,低低地問道:“你便……如此的容不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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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訾槿嘴角露出一抹極為濃重的譏笑:“我容不下你?……王爺說話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我怎敢容不下王爺,王爺好好想想……是不是從來都是王爺容不下我呢?是不是王爺對我從來都是欲除而後快呢?”


    “欲除……而,後快……”鮮紅的血液從安樂王的嘴角一點點地滲出。


    訾槿心中微微一動,眯著眼看著從安樂王口中滲出的鮮血。


    安樂王看了訾槿一眼,急忙用手捂住從口中了流出的那些止也止不住的鮮血,血液順著指fèng一點點地落在前襟上。的28


    訾槿嘴角的譏笑更加的深重,那笑容深深地深深地刺痛著安樂王,他單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死死地按住胸口,努力壓抑著胸口那翻騰的灼燙之氣,但那氣息卻翻騰得越加的厲害。奔騰的鮮血仿佛找到出口一般,不斷從口中溢出。


    一旁的錦禦心焦如焚,幾次欲上前都生生地退了下來。他在等,他在等著自家王爺身上的傷能喚起訾槿的憐惜與不忍。


    訾槿輕蔑地看著口吐鮮血的安樂王:“王爺的手段真真是用之不盡啊,隻可惜……恕訾槿沒時間看戲了。”


    安樂王聽罷此話,眸中閃過急切的光芒,急忙轉過身去,努力地擦拭著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怎知越急切越是擦不幹淨。他不想讓訾槿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不願看見訾槿那滿是譏諷的笑意,更不願聽見訾槿那滿是調侃和諷刺的話語,越急切胸口越是疼得厲害。一口氣沒提上來,安樂王不斷地咳起來,鮮血越咳越多。


    錦禦連忙奔上前去,連連點住了安樂王幾個穴位。安樂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的翻湧平復了不少,連忙轉身,身後卻早已經空無一人,他急切地朝四周張望著。


    錦禦虛扶住安樂王:“王爺別找了,姑娘……已經走了。”


    “走了……”安樂王一點點地垂下眼眸,周身的光芒與淩厲一點點地散去,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所有生機的垂死之人。他一步步地走到水邊蹲下身去,凝視著溪水良久,開始細細地洗著手上的鮮血。


    “王爺莫要難過,姑娘她隻是一時未想清楚了,才會說出如此的氣話。”


    安樂王仿若沒聽到錦禦的話一般,一點點地、細細地洗去手上臉上的血跡,臉色蒼白得厲害。他緩緩地站起身來解去身上的外袍和裏衣。


    “王爺身子尚未大好,溪水濕冷還是莫要下水了。”錦禦急聲道。


    安樂王連眼都未抬一下,緩緩地走下水中,一點點地極為仔細地洗著全身和長發,待到一切弄好,上了岸換上了嶄新的衣袍。


    錦禦拿著早已備好的幹布巾,細細地擦拭著安樂王的長髮。安樂王毫無血色的臉上無喜無悲極為安詳,那清冷的模樣仿佛不再是這世上的人。待擦幹了長發,錦禦熟練地給安樂王綰著平日裏的髮髻。


    “雲騰髻。”


    錦禦稍微愣了一下,雲騰髻隻有在最隆重的祭祖大典的時候才會用,手法相當複雜,錦禦雖不是不會但也是煞費時間:“主子換個簡單的髮髻,如今時候不早了,若再不回去,主上定該著急了。”


    “雲騰髻。”安樂王並未睜眼,繼續說道。


    錦禦眉宇之間說不出的憂色,卻不再勸阻安樂王。他手法熟練地綰著髮髻,在即將上簪的時候,安樂王卻將一個做工極為粗糙的柳木簪遞了上去。錦禦微愣了下,隨即接過安樂王手中的木簪,將它牢牢地固定好。


    安樂王緩緩睜開眼眸,踱步走到溪水邊,這廉價又粗糙的柳木簪與安樂王一絲不苟的雲騰髻和一身的錦繡雪袍異樣的不相襯,但,安樂王似乎不以為然。他將柳木簪扶了又扶,漸漸地他毫無波瀾的眸中閃過一絲柔軟,生硬的臉色也逐漸地柔和了下來,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對這簪子比這髮髻還要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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