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沒接我的話。 到家的時候,我直接蹬了鞋去洗澡。我的腳被凍得冰冷,碰了熱水後才舒緩些。 我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時,林潮生正在看書,他睇我一眼,勾起嘴角說:“過來,我幫你吹頭發。” 他喜歡幫我做事,喜歡幫我洗衣服,幫我洗澡,幫我剪指甲。他最喜歡的是幫我吹頭發。 我因為剛剛的事別扭著,但也沒拒絕,坐到了他身邊。他用手掌輕揉我的頭發,暖暖的。脖間傳來他的體香,我喉嚨一動。 “今晚做麽?”我下意識地問出來。 這段時間,我倆問對方最多的問題,就是今晚做不做。但是今天這話實在不合時宜,我低下頭,趕緊又說:“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不和我做也行。” 他關了吹風筒,揉了揉我的頭發。 沒等我反應,他的吻已經落下來。 是不溫柔的吻。 他咬著我的唇,褪去我身上的衣服。 做著做著,發現沙發上施展不開,隻好又滾到床上。 結束後他把我抱到浴室,幫我一點一點地清理。 我靠在他懷裏,水汽蒸騰著,腦子變得迷迷糊糊的。 我知道自己就快睡著,下意識地抓他的手,問他,“喂,你和她談成了,是麽?”我又問:“你們在一起了?” 我的眼皮快撐不開了。 進入夢鄉前,我聽見他說:“睡吧,沒有的事。” 我以為今晚會是好夢。 但我夢裏的一切都變得陰沉沉的,我夢見林潮生一直往前走,我光著腳踩在雪地裏追著他。 雪地裏冰冷冰冷的,我的腳變得麻木,我拚命地追著,最後林潮生回頭,他對我說,溫瀾,我要結婚了。 我驚醒。 身邊的林潮生還在熟睡,他雙臂圈住我,摟得很緊。我靠著他的胸膛,瞪大眼睛聽著他的心跳。 手機屏幕亮起,我起身去拿手機,剛剛拿到,身後一條手臂猛地箍住我,把我摁在他懷裏。 林潮生閉著眼睛,用鼻尖蹭了下我的頭發,“溫瀾,再睡會……” 但我做了噩夢,睡不著。 我按亮屏幕,是劉馨的微信。 她要北方支教,支教活動和學校商量過,拉上了十多個同學,問我要不要同她一路。 我曾了解到農村教育的落後,一直挺想去。我問她去多久,她很快就回我:一年。 我回頭,看了看身旁正在熟睡的林潮生。他胸膛起伏著,柔軟的頭發蹭著我,雙臂緊緊地將我環住。 我又看了看劉馨的微信,還是猶豫了。 平凡的日子裏總有些心煩意亂的措手不及。 那天,也是平凡普通的一天。 秋日的天氣總是變化莫測。我和林潮生從教學樓裏出來時,外麵正在下雨。 陰雲急劇翻滾著,細雨飄飄灑灑,落在幾棵枯樹上,時不時送來陰冷的風。 我隻穿了件薄薄的單衣,又濕又潮的風吹來時,我冷得渾身打顫。 林潮生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他揉了揉我的頭發,說去借傘,讓我等他。 我隨口嗯了一聲。 他走後,我裹緊外套,卻還是發冷,一個人盯著昏昏的天,綿綿的雨。 時間滴答滴答,過得很慢。 林潮生讓我等他,但他遲遲沒回來。 我在門口站得膝蓋僵直,一會兒蹲著,一會兒坐著,冷的時候就抱著手臂跺腳。 我沒帶手機,隻好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牆上的時間。 天色越來越昏沉。 他已經走了三個多小時。 我在門口碰見了青協的會長,他問我,要不要他送我回去。 我擺了擺手,“我等林潮生。” 會長挺驚訝的,他說:“林潮生早就走了啊。” 我怔住。 他又朝我擠眉弄眼,“林潮生是不是和法律係的白歌在一起了?我看見他拿了把傘去送白歌了。他還是摟著人家姑娘走的,樓得可緊了。這麽大雨送女孩回家,嘖嘖,真讓人想入非非。話說,他倆真的挺配……” 一瞬間,我渾身的血液被陰冷的風凍住,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甚至產生了耳鳴。 會長拍了拍我,“溫瀾,我送你回去啊?” 我回神,僵硬地擺了擺手,幹巴巴地笑著:“謝了,不用。” 會長走後,我雙腿突然發軟,直接無力地蹲坐在地上。 冷風越吹越大,我拚命地裹緊外套,領口處還傳來林潮生的體香。 我怕冷,林潮生清楚我很怕冷。 我等他,林潮生清楚我在等他。 但是他還是選擇送那個女孩回家,就把我一個人扔在冷風裏。 他媽的林潮生,狗屁的林潮生。 天色灰蒙蒙的,秋雨綿綿不絕。學校裏行人稀少,遠處一對情侶撐一把小傘,他們嬉笑著走遠了。 我一個人怔怔地蹲在原地,從頭到腳都冰冷冰冷的,嘴裏不停地嚷嚷著那句“他媽的”。 我開始胡思亂想。 我想起我昨晚那可怖的夢,想起林潮生和白歌站在西餐廳門口,我想起他電話裏時不時的那句“安排了相親”。 我想起我們現在稀裏糊塗的關係。 身子像被風化,我目光呆滯地在停在原地不動,吹著冷風,聽著雨聲。 我一邊亂想著,一邊罵林潮生。 等到天色漸漸暗下來時,這場陰冷的雨停了。 路上靜悄悄,房簷的積水一滴一滴墜落,水珠落在地上,慢慢地散開了。 我不再發抖,也不再罵罵咧咧。 耳邊縈繞水珠嘀嗒的聲音,我竟然變得平靜,心髒像是被繞了鐵索,沉到了深海。 時機很重要。 十八歲那年,我以為我會永遠跟著林潮生,絕不會想離開他。 所以時機很重要。 如今,我和林潮生早已不再是同桌,但四年過去,我們也沒成為戀人。我們變成了最令人討厭的關係:曖、昧。 今天的一切都是猝不及防:冷秋,下雨,寒潮,一個人,被拋棄。 這場雨隻讓我茹苦含辛。 林潮生卻讓我透骨酸心。 我忘記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等我回神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林潮生的臥室裏。 枕頭上還殘留著幾根頭發,有我的也有他的,纏繞在一起。我抱著他的枕頭放在鼻尖,攫取著他的氣息。 我心裏很堵。 我應該一個人冷靜冷靜,我應該離開他一段時間。 我翻出手機,點開了和劉馨的對話框,我給她發消息,她很快回我。 我開始訂機票,我開始收行李。 我搬來林潮生家的那年,東西很多很亂,我和他在家裏又打又鬧,花了一個下午才收好。 那年我十八歲。 現在我隻用了一個鍾,就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鏈。 我收拾完後去洗手,發現家裏的水龍頭居然在放熱水。 倒也不是在放熱水,隻是我的手被凍得冰冷。他媽的,已經察覺不出冷熱。 我給林潮生發微信,消息框裏的文字被刪刪減減。最後隻說回家住幾天,沒敢說我要走一年。 臨走前,我呆呆的站在他家門口,環視著熟悉的一切。 終究不過是一場秋天的雨,沒有把我們淋濕,卻讓我們都措手不及。第10章 拖著行李箱回到家後,我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 機票訂了明天早上,明天我將一路向北。 那會是沒有林潮生的一年。 明天、明天。 明天上午林潮生有實習生麵試,那是家很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我還說會和他一起去。 明天中午我們說好一起去吃肉夾饃。我們說好隻點六個,因為要控製他出奇的飯量。 明天下午他說要帶我去買衣服,他笑著說天冷了,該買衣服。買衣服也隻給我買,花他的錢,他那點獎學金全都花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