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我這瞥了一眼,然後輕撫著女人的背,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什麽。他的母親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花園裏僅剩下蟬鳴聲。  “出來吧。”他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手拄著膝蓋,慢慢站起來。  林潮生平靜地朝我走過來。離近時,他突然抓著我的衣領,用力一摔,把我狠狠地推在身後的樹幹上。  我的腰正撞在那顆老樹的凸起處,火辣辣地疼。  林潮生的嘴角還是揚起,但眼神冰冷冰冷的。  他指尖捏緊我的衣領,湊到我耳邊,語氣帶著嘲諷,“喜歡偷聽牆角?”  此時我的腰疼得很,我正用手輕輕揉著後腰,沒來得及解釋。  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怎麽?幸災樂禍了?溫瀾,你知道麽,你也很令人討厭。天天糟蹋女生,你真讓人瞧不起。”  我的腰越來越疼,胸口越來越悶。  我低頭,正看見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  我和我媽僅僅通話四十秒。  這個數字撕扯著我的心髒。  我咬著嘴唇,“我他媽的沒有幸災樂禍,真的。”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慢慢變得顫抖。  “林潮生,你說得對,我也很討厭,我讓人瞧不起。”  “林潮生,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幸災樂禍。”我頓了一會兒,情緒漸漸湧出。  “啪”地一聲,我胳膊一輪,用力拍掉他扯我衣領的手。  “他媽的,林潮生,你個幾把東西,你凶什麽凶!他媽的,我爸也出軌,我家也是個亂七八糟的狗屁。”  “就你慘是不是,你還有你媽給你開家長會,我媽還不知道死在哪呢。你他媽的,又不是我想偷聽的。你這人真幾把煩,自己對人虛情假意的,就把別人也想成混蛋……”  “你他媽的”  林潮生愣住了。  他站在我麵前一動不動,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我覺得他這副呆樣有點搞笑。  但我沒有笑,因為我看見有水珠從我的下巴落下,滴在地上。  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濕濕的。  他媽的,我哭了。  這可真他媽的他媽的丟人。  我趕緊用袖子狠狠地擦眼睛,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大概是因為我平時不愛哭,此時臉上的水越來越多,眼睛像是開了水閘。  我的鼻子酸酸的,特別堵,快不能呼吸。  我朝他揚了揚下巴。  “喂,林潮生,有沒有紙巾?”  我聽見自己糟糕的聲音,鼻音很重,帶著很濃的哭腔。  林潮生終於回了神,他神情還是呆滯的,然後手忙腳亂地在身上翻找著,遞給我一包紙巾。  我接過紙巾,看著他那失態的樣子,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笑他。  他微微皺了下眉,“笑什麽?”  我試著找回麵子,“林潮生你真該照照鏡子,你現在真他媽傻。”  林潮生勾起唇角,用指尖點了點我的腦門,語氣帶著戲謔:“溫瀾,你該照照鏡子,你的鼻涕快流到嘴裏。”  我趕緊抽出紙巾擦鼻涕,結果發現他剛剛在騙我。  我瞪著他,他卻輕笑了一聲。  他下意識地輕輕抬手,又像是想到什麽,手頓在了半空中。  我催他,“要摸就快他媽的摸,我知道我頭發好摸。”  他的掌心很寬,還暖暖的,輕柔地落在我頭發上。  這時候,家長會已經結束。  學校裏一片寧靜,花園裏的枝丫在徐徐微風中搖曳。遠處太陽要落山,染了天邊一片酡紅。  我和林潮生並肩坐在樓梯上。  林潮生比我高一些,我微微抬頭看他。  一陣清風吹起他的發,天邊的紅映在他眼中,他的眼睛閃耀著,嘴角還噙著笑容。  “喂,林潮生。我不把你家裏的事亂說,作為交換,你不能和同學說我哭過。”  他朝我笑了笑,沒接話。  我伸出手,“來吧,拉勾。”  他笑出聲,聲音清冽,嘴角咧得很開,眼睛也笑彎了。  “你多大了?”他揶揄我。  我隻好尷尬地收回手,“不拉勾拉倒。”  林潮生突然笑著抓起我的手,勾了勾我的小拇指。  他手有點燙,指尖修長。  我和他對視,在他眼裏看見自己,我的臉紅紅的,大概是被太陽染紅的。  餘霞成綺,像濃墨畫似的,慢慢地暈染開,柔光籠罩著我們二人。  我們的影子被拉的很長,映在樓梯上,在樓梯盡頭融合,像是兩個人肩膀抵著肩膀。第3章   這事有點別扭。  我坐在林潮生旁邊,手裏捏著化學試卷。卷子上的推斷題隻寫了兩個空。  昨天我和林潮生在小花園裏,算是一笑泯恩仇,也許還有點不一樣的什麽,就有點像朋友之類的……  所以,我應該可以開口問他題目。  但我不知道該叫他什麽。  叫林潮生就很生分,叫班長就很冷淡。應該叫個又禮貌又親切的,還必須要體現我的善意。  想了一會兒,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  林潮生放下筆,笑著看我。  我捏著卷子,別扭地說:“喂,那個誰,就是、就潮生哥哥……”  林潮生噗嗤一聲笑了。  他笑聲清脆,長長的睫毛輕顫著。  漸漸地,他用手捂住臉,笑得越來越大聲。  班上時不時又人看向我們這邊,我紅了耳尖,尷尬地低下頭。  耳邊穿來一個女生的小聲嘟囔:“從來沒見班長笑得這麽開心……”  我聽後愣了下,又抬眼看林潮生,他正笑得開懷,眼角快笑出眼淚。  的確,我也第一次看他笑得這麽開心。  大概是昨天知道了他的小秘密,心裏像是癢癢的,還有點小得意,因為林潮生這家夥好像隻在我麵前做自己。  越來越多的同學往我們這看。  我用手肘懟他,“喂,林潮生,你別笑了。”  他用手捂著嘴,眼睛彎彎的,揶揄我:“怎麽?剛剛不是叫潮生哥哥麽?”  他的臉湊過來,離我很近,輕笑著,“好弟弟,再叫一聲聽聽。”  我推開他,臉熱得冒火,“不叫了,不叫了,以後叫你同桌行了吧你他媽的倒是幫我看下這個狗屁化學題。”  從這次之後,我都叫他同桌。  我和林潮生越來越熟。  契機是班主任請假了一周,所有的鎖事都壓在班長林潮生身上。  每天中午林潮生都要留下來看管值日,還要登記課堂表現。  我向來獨來獨往,午飯都是隨便湊合。等我吃完飯回教室後,林潮生還坐在位置上整理著資料。  教室裏空無一人。  我看見他皺著眉頭,露出疲憊,露出厭煩。我突然意識到林潮生可能根本不想做這些的,他看上去真的很累。  大家隻看到他的榮譽,卻沒看到他的辛酸。  身體突然不聽使喚,我猛地邁開腿,衝向小賣部,和學弟學妹們血戰,終於搶下了最後一個豆沙麵包。  我再回來時,他正一邊捏著眉心,一邊寫著什麽。  我隨手把麵包丟在他桌上。  他抬眸,眉間染上疲憊,卻依舊朝我笑了笑。  “小賣部買一贈一。”我漫不經心地說。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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