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低如蚊呐,鶴爵沒怎麽聽清,隻隱約聽到“斂斂”兩個字,他覺得最近自己都快對這兩個字ptsd了,心裏竄起無名的火氣,臉色臭的難看:“起來,吃飯。”  說罷直接起身扭頭走開。  直到他的背影慢慢走遠,周圍壓抑緊繃的氣氛才略有緩和,吳媽雖然不知道鶴爵又是因為什麽心情不好,但也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隻是覺得委屈了葉雪理,這小少爺哪經得住這樣的風霜雨雪。  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紙撿起來,笑著說:“雪少爺別在意,咱們別在地上坐著了,快起來去吃飯吧。”  葉雪理接過那幾張紙,才發現是自己練了一下午的字,可現在卻已經被揉成了皺巴巴的廢紙。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的,葉雪理盯著那些字看,看了很久,把它們鋪在茶幾上用手一點點捋平,可弄了半天卻還是不能恢複原樣,他覺得有些難過,不明白鶴爵為什麽要這麽做。  吳媽隻是看著他的背影都能感覺到他現在有多低落,怕他多想,忙蹲下來幫他一起收拾:“雪少爺,咱們把書都收一收吧,趕緊去吃飯了。”  因為這件事,葉雪理吃飯時情緒明顯不太高,蔫耷耷的,用筷子戳著碗裏的蝦仁,一口米飯嚼了許久都沒有咽下去。  鶴爵看他這模樣,好幾次都想發作,可想到這幾天小孩在他麵前總是戰戰兢兢,也沒有以前那麽喜歡往他跟前湊了,就還是忍了下來。  一頓飯吃得無甚滋味,也沒一個人說話,吳媽在旁邊看著,甚至覺得這兩個人之間還頗有些暗流湧動,互相憋著一股勁的意思。  葉雪理吃的依然不多,隻是這次和往常不同,他沒有給鶴爵開口“逼”他吃完的機會,自己先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抱起旁邊練得那些寶貝字,一路小跑著去了樓上。  鶴爵隻看到他像隻兔子一樣一溜煙消失的背影,身後長長的發尾還在樓梯的拐角搖曳出一圈輕盈的弧度。  這一幕完全出乎下麵兩個人的意料,尤其是鶴爵,長長的沉默之後,才沉著聲音開口:“他這是怎麽了?”  吳媽回想一下這晚小少爺的種種表現,不太確定的回答:“可能是,生氣了吧。”  鶴爵回頭看她:“生氣?”  吳媽看著他眼睛裏的不可置信,不無好笑的說:“少爺,雪少爺就算再怎麽單純,畢竟也是個人啊。”  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欲,生個氣而已,的確沒必要大驚小怪。  鶴爵看著對麵那碗隻吃了幾小口的米飯,陷入沉思。  用過晚餐鶴爵也沒有立刻去休息,在一樓的健身房跑步鍛煉,他健身時一般比較投入,達到他平時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運動量時才慢慢停下來,看時間也差不多剛過去三個小時。  吳媽一早就給他備好了幹毛巾和運動飲料,鶴爵現在渾身暴汗,接過毛巾草草擦了一把,狀似不經意的朝樓上看一眼:“有下來過嗎?”  吳媽也往樓上看看,搖頭:“這麽晚了,雪少爺怕是已經睡著了。”  鶴爵沒說話,擰開飲料一口氣喝了大半。  吳媽小心的提醒:“時間不早了,少爺也早點去休息吧。”  鶴爵拿下脖子上的毛巾,手裏喝空的飲料瓶也隨手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側身看向二樓,目光幽沉。  本以為像吳媽說的,這麽晚了,一早就上來的葉雪理早該已經睡了,可推開臥室的門卻意外的看到裏麵的燈還亮著。  視線在房間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靠近床頭的一個小角落。  葉雪理背靠著床坐在地上,膝上捧著本書,正低頭聚精會神的看著,散下來的頭發柔順的垂落在地毯上,兔子拖鞋扔在旁邊,兩隻小腳蒼白骨感,隻有肉肉的腳趾圓潤可愛,透著些健康的淺粉色。  他看書看得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間裏又進來一個人,鶴爵不知怎的有些不悅,故意輕咳一聲。  葉雪理被嚇得一激靈,這才聞聲抬起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鶴爵,眨眨眼睛,一時有些陌生。  鶴爵身上還是健身時穿得運動套裝,黑色背心被汗水浸透,覆蓋在單薄衣料下的肌肉蓬勃而有力量,運動後的男人周身的荷爾蒙濃度實在過高,尤其還是鶴爵這樣比普通男性顯得更加強悍高大的男人。  葉雪理看慣了鶴爵平時穿著正裝不苟言笑的模樣,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一麵。  他不知怎的有些害怕現在的鶴爵,雙手按著身下的地毯往後躲,膝上的書掉了也無所覺。  鶴爵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麵上添了幾分冷意,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書:“聽吳媽說你今天課上的不錯,都學會了什麽字,寫給我看看。”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那個青雋娟秀一看就是花了大功夫練的“斂”字他在下麵已經看過了,可卻還是忍不住故意提起,平白給自己添堵。  鶴爵以前也從來不知道,他還有自虐的心理傾向。第17章 乖一點  不提這個還好,看著他的臉,葉雪理就又想起自己辛苦練得那些字被蹂.躪後的慘狀,心裏的氣惱又浮上來,撇過頭:“我不寫。”  這個角度鶴爵看他的臉頰竟然是鼓起來的,難得的圓潤肉乎,像是屯食的倉鼠,甚至有些可愛。  看樣子吳媽說的沒錯,小家夥還真的在生氣。  他生的哪門子氣。  為了讓他認字,特意高價聘了高校的知名教授,他不心懷感激就算了,還寫了那麽多的“斂”字來氣他,鶴爵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對這個小少爺太過縱容親厚了,才讓他如今在自己麵前連小性子都敢耍了。  大婚前兩天小心翼翼的討好和黏糊勁都去了哪裏。  想到這裏,鶴爵自己心裏也有了惱意,寒著臉剛要起身,卻又有幾張紙從他手裏拿著的書中掉了出來 。  有些奇怪的撿起來看一眼,發現也是葉雪理練的字,比那個“斂”字寫的還多,密密麻麻好幾張都是,不過字跡卻不那麽好看,歪歪扭扭,乍一看還真的很難分辨出寫的是什麽。  耐著性子多看了一會,可能是寫到後麵熟能生巧了,最後總算是變得工整好看了些,鶴爵才隱約覺得這兩個字有些眼熟。  仔細確認了好幾遍,越看越像,鶴爵本來覺得無趣的眼神突然亮了幾分,一下捏緊手裏的紙,抬頭看向背對著他的葉雪理。  瘦小的背影孤獨倔強,明顯還在鬧別扭,隻伸出細白的手指一下下絞著垂下來的床單。  鶴爵卻笑一下,故意說:“陸教授晚上給我打電話,說你這個學生笨的很,拚音讀不好就算了,字也半天都練不好一個,歪七扭八,潦草的很,誰看的出你寫的是什麽。”  “不可能!”果然他話音才剛落,一直背對著他不願意理他的葉雪理就立刻轉過身來,瞪著眼睛看他:“陸老師今天明明誇我記性好,學寫字也很快,除了一開始預訂學的那些,還額外多教了我好幾個。”  “是嗎。”鶴爵卻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抖抖手裏的幾張紙:“那這上麵是什麽字,我怎麽一個都看不懂。”  聽他這樣問,葉雪理果然湊過來,拿過那些紙,指著上麵的字不服氣的大聲說:“這個是鶴,這個是爵,這兩個字筆畫好多,太難寫了,我一開始寫的不好,可是寫到後來就能看出來了,不信你看最後一張……”  葉雪理像個急於向長輩證明自己好成績的小朋友,拿著紙一臉認真的舉到鶴爵跟前給他看。  鶴爵的視線卻並沒有在那些字上,而是看著他急切不服輸的眼神,拂開那些紙,讓他整張臉都露出來,低聲問他:“你這麽努力練這兩個字幹什麽,我看你這幾天這麽討厭我,還怕我怕的緊,是不是故意學會寫我的名字,想借此來討好我。”  葉雪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隻顧得著急解釋,一不小心就跟他離得這麽近,想往後退卻又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鶴爵壓低身子,眼睛裏沒有了剛才的調笑,淩厲逼人:“回答我啊。”  葉雪理最怕他這樣,可被他抓著也根本逃不掉,隻能紅著眼睛哆嗦著回答:“我,我沒有要故意討好,我就隻是想知道你的名字怎麽寫,所以才問了老師,不然我怕以後見到了會不認識,我不想每次明明看到了老公的名字,卻又因為不認識而錯過它們……”  鶴爵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捏著他手腕的那隻手僵硬片刻,而後又更加用力收緊,呼吸也重了幾分:“葉雪理,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  這話與其說是疑問,更像是歎息,尾音繾綣,葉雪理本來還想掙紮,可聽著他這樣的語氣,不知怎的就停了下來。  他覺得現在的鶴爵跟剛才好像不太一樣了,小心的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星空一樣深邃。  “老公?”  鶴爵無聲吸一口氣,總覺得好像很久都沒聽他這樣叫自己了,明明初見的時候並不喜歡,可現在卻是一天不聽心裏就莫名的空虛難耐。  習慣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覷。  鬆開握著他的手,順勢把那幾張紙又抽回來,手指在上麵撣了撣,看著這滿篇的“鶴爵”,即使歪歪扭扭,潦草的像是鬼畫符,心情卻也甚好。  “寫的不錯,比那個‘斂’字好多了,明天繼續練,要再寫得好看些。”  葉雪理的手腕生疼,還泛著陣陣刺癢的麻木感,他覺得如果鶴爵再遲放開一會,他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也不知道這個人怎麽突然間好像又變得很開心起來,忍著心裏的好奇扶著床站起身,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鶴爵沒注意他,又欣賞了一會那些字,越看越是滿意,疊起來放到一邊。  回頭就看到在床邊靜靜立著的葉雪理,一身柔軟輕薄的絲質睡衣,黑發散在身後,襯著巴掌大精致的小臉,膚色雪白,眸黑唇紅,幹淨的像枝柔軟無刺的玫瑰,純潔,卻也誘人采擷。  隻是萬物都事極必反,白紙越是幹淨純潔,就越是讓人忍不住想在上麵畫上濃墨,潑上重彩。  鶴爵壓下眸底的情緒,開口時聲音有些啞:“我去洗澡,你睡吧。”  葉雪理看他進了浴室,還好奇的探著腦袋多看了兩眼。  他發現鶴爵腿很長,這個房間特別大,從床這邊到浴室的距離不算近,可鶴爵卻邁著長腿兩三步就走到了浴室門口,不像自己,要走上快十來步呢。  所以鶴爵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高大和有壓迫感的存在,斂斂雖然也很高,可從來都是溫柔又有耐心的,今天給他上課的陸老師也是,戴著眼鏡的模樣斯溫又儒雅,不像鶴爵,隻會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偶爾叫他的名字時,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葉雪理又想到前幾天那件事,還有今天晚上被弄壞的那些字,有些難過的抽一下鼻子。  他有聽斂斂的話,很努力的在親近鶴爵了,可是鶴爵卻好像一點都不喜歡他。  為什麽除了斂斂,所有的人都不喜歡他,爸爸是這樣,阿姨和他哥哥也是這樣,不管他多努力,多安靜聽話,他們都還是不喜歡他,早知道這樣,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應該從下麵出來。  在下麵雖然很孤獨,沒有人陪他說話,也看不到太陽,聞不到花香,可是至少他還有斂斂,斂斂對他那麽好,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會對他那麽好的人了。  帶著這樣哀戚難過的想法,葉雪理慢慢爬上床,縮在他給自己圈好的小角落裏,閉上眼睛時還無意識的蹙著眉心。  鶴爵洗完澡出來房間裏已經又回歸於一片寂靜,下意識皺一下眉頭,他今天的動作已經算是比往常快了許多,可這小家夥還是在他出來前睡著了。  擦著滴水的頭發走到床前,葉雪理還睡在他這幾天一直蝸居的小角落,把自己裹成了蠶蛹,小小的一團,連這張大床十分之一的空間都沒有占到。  他這麽沒有安全感,恐怕也是因為前兩天被自己嚇到的原因。  鶴爵站在床邊,第一次有了想要反省自己的念頭。  盯著床上的人看了一會,斷然把手裏的毛巾扔掉,彎腰一把掀開被子。  他的動作不算輕柔,竟也沒把睡著的人吵醒,隻是翻個身輕哼一聲,身上的睡衣卷了邊,露出一截瑩白的腰身。  鶴爵盯著那截細腰看了會,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彎腰把人從床上抱起來,這幾天的喂養初見成效,至少抱著他的時候身上的骨頭不再那麽硌人了。  把人抱到床對麵,小心讓他躺在靠近中央的位置。  或許是抻直了身體睡得比較舒坦的緣故,葉雪理蹙著的眉頭舒展開,側身摟住旁邊的枕頭,無意識的小聲咕噥。  鶴爵聽不清他在說什麽,索性也掀開被子一起躺進去,剛睡下一個冰涼柔軟的東西就向他這邊靠近,速度很快,幾乎是立刻就貼到了他身上。  鶴爵頓了幾秒,低頭看著懷裏的人。  葉雪理明顯是無意識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兩隻手臂也纏在他腰上,柔若無骨,小小的身體上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香。  有那麽一瞬間,鶴爵幾乎沒敢動自己的身體。  他的呼吸停滯片刻,緩過來後才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多可笑。  他怕不是最近禁.欲太久,竟然會被這種程度的投懷送抱擾了心神。  輕吐一口氣,用手去拿纏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還不等他拿起來,懷裏的人又開始含糊不清的囈語。  這次他們離得近,鶴爵便聽清了他咕噥的內容。  “老公,我很乖,會乖的,你別不喜歡我,別不喜歡我……”  濃稠的黑暗似乎更能輕易攪亂沉寂的心靈,鶴爵聽到了他胸腔內有什麽東西在鼓動的聲音。  一下一下,躁亂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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