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明是謝沅生的字。 謝洛生客客氣氣道:“正是,錢主編,此番冒昧打擾,是想請問錢先生一件事。” 錢開誌端詳著謝洛生,謝家兩兄弟周身氣度全然不像,可細看之下,眉眼卻如出一轍。錢開誌曾聽謝沅生提過他這位弟弟,道是前幾年在法國留學,是個醫學生。 這裏是滬城時報,謝洛生自聽了薛明汝的話心裏就一直惦記著這回事,他是知道他哥的。小時候謝沅生也曾跟著他父親學習經商之道,年歲漸長,目睹家國離亂,山河破碎,棄了商要從文。謝遠行不允,險些將謝沅生的腿打斷,謝沅生卻梗著脖子說,大丈夫行於世,若隻為黃白之物,蠅頭小利鑽營圖謀,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謝遠行氣得臉都白了。 後來謝沅生要離家出走,謝遠行說,讓他走,一分錢都不要給他,看他沒了這些黃白之物要怎麽活! 謝沅生眼也不眨,直接就離開了蘇州。他在北平待了三年,又去了滬城,後來謝遠行生了重病,謝沅生當即回家侍疾,他哥這些年越發沉穩,父子關係才見緩和。 那時謝洛生還想,謝沅生怎麽肯陪他父親去港城避戰? 若謝沅生現在回了滬城,倒也不是沒可能。 謝洛生還將近期的滬城時報都翻了出來,著重看了幾期那位春時的小說,發現確實像是出自他哥的手筆。 謝洛生看著錢開誌,微笑道:“是這樣的,錢主編,近日我讀了貴報刊登的小說《魍魎記》,為之歎服,想請錢主編代為引見一下這位春時先生。” 錢開誌聞言笑了聲,道:“謝先生言過了,原本你是聿明的親弟弟,我便是為你引見也算不得什麽。不過我們滬城時報的稿子都是這些從天南海北寄來的,尤其是這位春時,更是遠在北方。” 謝洛生眉梢一挑,道:“哦?春時先生竟是北方人?” 錢開誌道:“正是。” 謝洛生說:“可我讀先生的小說,這位春時先生筆下提及江南種種信手拈來”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著錢開誌,說,“我還以為春時先生是同我一般的,蘇州人呢。” 他咬重了蘇州人三字,錢開誌訕笑一聲,哪兒還能不知道謝洛生是有備而來。 錢開誌說:“春時先生是北方人,不過在南方求學過數年。” “是嗎?”謝洛生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瞳一錯不錯地盯著錢開誌,道,“錢主編,我看這位春時先生的文風同我哥有幾分相像呢。” “尤其是這個故事,”謝洛生語氣緩慢,道,“有一年我和我哥通電報,我哥同我說了一個故事,和這個竟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你說,巧不巧?” 錢開誌清咳了一聲,道:“那可真是巧了。” “可惜聿明遠在港城,來往不便,若不然,我還要請他提筆多撰寫幾篇文章,沒了他,我這滬城時報賣的都見少了。” 謝洛生看了他片刻,笑道:“我哥想必也很想回滬城的。” 錢開誌說:“要是聿明回了滬城,謝先生可一定要告訴我,我得給他接風洗塵。” “一定,”謝洛生說。 錢開誌心思深,任謝洛生旁敲側擊,兀自顧左右而言他,不多時,就以有事為說辭,謝洛生不得不作罷。錢開誌將謝洛生送出辦公室,謝洛生陡然停下腳步,看向錢開誌,說:“錢主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眼見著一場風雨將至,不若韜光養晦以待開春,你覺得呢?” 錢開誌目光落在謝洛生的臉上,心中一凜,沒有說話。 謝洛生道:“告辭。” 說罷,抬腿走了出去,錢開誌看著青年修長挺拔的背影,思索著他話中的意思,謝洛生分明是來試探他的。要不是錢開誌曾聽謝沅生說起那則故事是他從港城回滬城見百姓流離,心中大慟,夜裏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才來的靈感,隻怕當真要被謝洛生詐出來。 謝洛生是在示警嗎? 臨近開春,天氣反複無常,下午還是濃雲翻滾,等謝洛生同韓宿出手術室時窗外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雨下得大,衝刷著玻璃,水線迤邐,天地都罩在一片朦朧的陰雨裏。 “又下雨了,”韓宿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這鬼天氣,我的衣服都要發黴了。” 謝洛生笑了笑,說:“師兄你現在回去?” “等等吧,雨太大了,”他嘿然笑道,“今天同人有約了,晚些時候去趟女校。” 謝洛生意味深長的哦了聲,韓宿說:“哦什麽?” 二人說著,突然,謝洛生腳步頓了頓,就見遠處正站著一道修長瘦削的身影,正百無聊賴地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容先生?” 謝洛生眼裏浮現笑意,說:“容先生怎麽來了?” 容述道:“來接你。” 謝洛生嘴角翹了翹,收都收不住,說:“容先生下午不是要去喜悅樓嗎?” “唱完就過來了。”容述目光看向他身旁的韓宿,道,“韓先生。” 韓宿有些受寵若驚,道:“容……容老板。” 他瞧著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可到底哪兒怪,卻又說不出個理所當然。 謝洛生對容述說:“容先生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容述嗯了聲,韓宿抓了抓腦袋,看了眼謝洛生,又看了眼容述,正和容述的目光對了個正著,幹笑道:“洛生,我先走了。” 謝洛生應道:“好。” 容述和謝洛生一起回了辦公室,謝洛生顯然心情很愉悅,又飛快地掃了眼辦公室,好在整齊不見淩亂,就連桌上的東西都碼得齊齊整整,心頭稍鬆,旋即目光卻是一頓,他桌上多了一個裝著點心的精致小袋子。 容述眉梢挑了挑,說:“八寶坊的點心。” “八寶坊在滬西吧?”和醫院可謂相隔甚遠。 謝洛生揉了揉鼻尖,含糊道:“許是誰放錯了。” 容述似笑非笑的,“這怎麽能放錯,可別辜負了人家一片心意。” 謝洛生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容述,解釋道:“我真不知是誰放的。” 容述不置可否,他看著穿著白大褂的謝洛生,芝蘭玉樹也似,惹眼至極,他沒說話,謝洛生挨了過來,低聲說:“容先生。” 容述摟著他的腰,謝洛生要來親他,容述卻偏頭避過,謝洛生吻在他臉頰,語氣卻有點兒開心,道:“容叔叔是吃醋了嗎?” 容述的手已經探了進去,摩挲著他的腰,漫不經心道:“可不是醋麽,我們洛生寶貝這麽招人喜歡” 謝洛生望著容述,繾綣地說:“我隻喜歡容先生。” 容述神色一頓,看著謝洛生,拍了拍他的屁股道:“不是要換衣服?” “叔叔今兒就帶你去吃點心。”第42章 夜雨不歇。 謝洛生跪在床上承受容述有力的頂弄,他被領帶蒙了眼睛,汗水滾落下頜,嘴唇微張著,泄出失控的低啞呻吟。幾綹頭發被汗水打濕了,黏著通紅的臉頰,謝洛生渾身都發軟,幾乎跪不住。空氣裏彌漫著情欲的味道,容述看著他難以自控弓著的脊背,掌心用力揉撫著,一碰,謝洛生抖得越發厲害,底下也吃得更深。 容述捉著他胸膛挺立的乳尖,不過揉了幾下,就脹了,抵著他的掌心又乖又浪。容述吻了吻謝洛生的耳朵,手指揉得更凶,掐著乳暈,謝洛生喘息裏都多了幾分哭腔。 容述深深頂了進去,說:“舒服嗎?” 謝洛生低哼了一聲,屁股緊縮著,雙腿不住地打顫,啞聲說:“舒……舒服。”他話沒說完,就是幾聲喘叫,調子柔軟,透著股子江南水鄉浸潤出的柔軟。容述被他叫得心頭滾燙,眼見著謝洛生要射,撥開他的手,直接捉著硬挺的東西堵住精孔。 謝洛生眼角滾下淚,嗚咽道:“……容先生。” 容述隨口應了聲,說:“一起。” 容述說完,當真不讓謝洛生射,底下卻弄得狠,快感不斷衝刷著每一寸筋骨,謝洛生再受不住,膝蓋一軟整個人都趴在了床上。容述低低地喘息著,堪堪抽出那東西,將謝洛生翻過身,自上而下又頂了進去。謝洛生視線受阻,看不見,可感官卻越發鮮明,連容述插進去頂撞的水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太羞恥,腳趾蜷緊著。容述吻下來時,謝洛生仰頭熱切地伸出舌尖舔舐,恍惚間,他想,容述好像很喜歡接吻。 這是後來謝洛生發現的。 容述喜歡接吻,有時是淺嚐輒止的,嘴唇碰一碰,抑或貼著廝磨。有時是輾轉深入的吻,輕易就能天雷勾地火。有時還壞心的很,就逗著他玩,漫不經心地弄他的口腔舌尖。 可無論是哪種接吻,謝洛生都喜歡得要命。 他憋不住,陰莖顫動著,要射不射,被逼得汗水涔涔,領帶都洇濕了,越發顯得嘴唇鮮紅。 謝洛生聲線喑啞,哽咽著求他:“毓青……你讓我射吧。” 容述深沉地盯著青年的麵容,心頭也火熱,卻沒有說話,底下寸寸侵入濕軟的內壁操得更狠更深。他常年練戲,唱念做打無一不精,瞧著身段漂亮,可都是實打實練出來的,真用上了勁兒,弄得謝洛生快活之餘生出幾分被操壞的驚懼,意識都不清醒了,口中胡亂的“毓青”“容叔叔”叫了一通。 臨到二人一道高潮,謝洛生仿佛死了一回,好半晌才緩了過來。他睜開眼睛望著容述,容述正靠在床頭,摸了支煙點著夾在指間。他是長發,眉眼麗還帶著未褪的情欲,煙霧繚繞裏透著驚心動魄的豔麗,那是張揚又帶有攻擊性的漂亮。謝洛生心頭跳了跳,容述察覺了他的目光,咬著煙,伸手捋了捋青年被汗水打濕的頭發。 摘領帶時弄的,亂糟糟的,襯著通紅的臉頰,倒顯得有些可愛了。 謝洛生有點兒不好意思,自己扒拉了一下頭發,慢騰騰地坐起身挨近了容述,容述身心舒暢,心情很不錯,便低頭吻他,謝洛生蹭了蹭他的嘴唇,二人接了一個淺淺的帶著煙草味的吻。容述到底愛惜嗓子,煙癮不重,隻偶爾抽上一支,他抽的煙頂霸道,謝洛生後來嚐試過兩回都不習慣。 他看著容述手中的煙,就著他的手抽了一口,大抵是剛做完愛,又是同容述同抽一支,竟覺出幾分這煙的好。 容述看了他一眼,抬手就將剩了大半的煙摁滅了,說“去洗洗?” 謝洛生嗯了聲,容述已經下了床,他個高腿長,長發垂落在背上,垂眼看來的樣子漂亮得過分,可視線下移,望見的卻又是實打實的男人身體,那話兒蟄伏著,雖未勃起,卻已經很見得分量了。謝洛生看著,臉頰刷的紅了,顧不上再看容述兩條打眼的長腿,幾乎就想揭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容述笑了聲,索性就這麽赤條條的,還俯身對謝洛生道:“寶貝兒,一起洗?” 謝洛生眨了眨眼睛,容述已經將他連人帶被子都抱了起來,他毫無防備地驚呼了一聲,摟住容述的脖子,低聲說:“容先生,我自己走。” 容述笑道:“那不成,我的寶貝兒,要多抱會兒。” 謝洛生眼睫毛顫了顫,看著容述的臉,他想,容述這樣,是不是容述其實也越來越喜歡他了。 等容述和謝洛生走出浴室時,已經是大半夜了。二人下午在一家新開的西式餐廳吃的飯,不知是有意無意,容述還給謝洛生點了一個小蛋糕。 謝洛生哭笑不得,卻將那塊小蛋糕吃得幹幹淨淨。 可二人折騰到現在,早餓了,這裏是容述的公寓,青姨不在,容述不會做飯,謝洛生在廚房裏翻了翻,找出了一袋封好的湯圓,索性開了火,打算將那袋湯圓煮了。 容述看著謝洛生熟練地煮湯圓,眉梢一挑,謝洛生解釋道:“以前經常自己下廚,久了就學會了。” 容述說:“謝家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謝洛生笑了笑,道:“在國外時學的,我父親不同意我出國,所以早兩年我還去勤工儉學了,苦雖苦了些,不過卻很有意思,還認識了許多朋友。” “他們都是真正心中有大誌的,當真想學有所成,以圖來日報國。” 他語氣有些神往,容述看著謝洛生,沒有說話。謝洛生不知想到什麽,也歎了一聲,水開了,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頂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柔軟白膩的湯圓。 湯圓是甜口的,二人一道吃了半碗,容述不好甜,卻也覺得這湯圓甜得很,連坐在他身旁的人都顯得彌足珍貴。容述見謝洛生要洗碗,開口道:“我來吧。” 謝洛生愣了愣,看著容述,容述已經走了上去,道:“我來。” 謝洛生自打第一回 來這公寓就知道容述的生活一應瑣事大都是交給家中的傭人,這人平日裏也一副不食人間的模樣,哪裏洗過碗。可容述已經上了手,便道:“容先生,別將衣服弄髒了。” 他走近了,將容述的衣袖挽了起來,玩笑道:“容叔叔可真賢惠。” 容述瞥他一眼,沒搭理這話,他是當真沒洗過碗的,盯著那兩副碗筷看了片刻,到底是伸出了手。他動作生澀又緩慢,謝洛生看著,隻覺得新鮮又喜歡,他忍不住走過去,從背後摟住容述的腰,道:“容叔叔。” 他聲音低,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容述頓了頓,“嗯?” 謝洛生說:“我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