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滿滿四大碗酒,三老一小麵前各放一碗,少年笑道:“三位,美酒敬英雄,你們都是北蒼的英雄,敬你們!”


    老謝頭低頭用鼻子用力的嗅了嗅,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一些,笑罵道:“去他祖奶奶的英雄,小子你用不著給我們戴高帽子,我們沒那麽偉大,老子當年是快要餓死了,聽說當兵能吃飽飯才去的邊境,小子你這酒我聞著不咋的,一股子娘們味兒,但是這酒肯定貴得要死,那非得喝光了不可!”


    少年咧了咧嘴,對旁邊正在摳腳丫子的老羅頭說道:“老羅,你當年就不應該把他從死人堆救回來,你隻是瘸了一條腿,我看他連心都瘸啦!”


    老羅頭用剛摳完腳丫子的手從桌子上的一隻烤雪雞上扯下一條大腿啃了一口,眯著眼睛說道:“小蘇呀,別聽他滿嘴噴糞了,咱不說英雄不英雄的事情,當年大軍出征萬古的時候,我離著校軍台上的大將軍有一裏地遠,但是大將軍的話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大將軍說跟著他打仗死得最快,因為征北軍打仗不許退,死戰到底,凡是活著回來的人都不配稱為英雄,當時我就想了,死就死吧,反正活著挺累的,可是大小打了幾百次仗,我就是不死,對不起一起逛過窯子的那些兄弟啊,說好了一起鳥朝上的,唉……”


    感慨之後便是一大口酒下肚,抹了一下嘴之後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年輕沒見過,那一次兩軍正麵衝鋒,是罕見的硬碰硬啊!我親眼看著兄弟們像一茬一茬的麥子被割倒一樣,不怕你笑話,我當時嚇得拉了一褲子,但是可沒耽誤我一刀砍下一個盾兵的腦袋,英雄不英雄的不在乎,咱得拿人頭換銀子!”


    老謝頭喝了一大口酒,歎道:“聽起來是笑話,但上了戰場才知道,嚇拉褲子的可不是你一個,我日他個先祖奶奶的,你記得不,那次我們從野豬嶺急行軍一夜奔襲七十裏,折衝都尉大人一邊跑一邊掏褲襠,哪個跑得慢就把掏出來的屎甩誰臉上,咋了,也沒耽誤人家拎了二十多個腦袋回去換軍功,不是我說你能不能別摳你那腳丫子了,讓人家小蘇看著多別扭啊!”


    少年連忙擺手說不要緊,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嫌棄,便在老羅頭剛才摸過的烤雪雞上扯下了另一隻雞腿吃了起來,一邊咀嚼一邊皺眉說道:“是他先祖奶奶的有股子臭腳味兒!”


    老卒們哄然大笑起來,老錢一腳踢向老羅那條好腿,說道:“老東西,別當著年輕人說你們那些破事了,有啥好炫耀的,死了連個上墳燒紙的都沒有,我可警告你們兩個別死在我前頭,得我先死,你們兩個得把我給埋了。”


    說完之後,三名老卒都沉默了下來,氣氛變得有些悲涼起來,老謝頭一口喝光碗中酒,將酒碗輕輕放到桌子上,轉頭扭向西北方向。


    老羅頭和老錢也都轉頭看向西北,那是萬古大陸的方向,是與他們並肩戰鬥死在萬古大陸的兄弟們埋骨的地方。


    少年默默地把空了的酒碗都倒滿,舉起一碗衝著西北方向鄭重說道:“這一碗,敬英雄!”


    說罷,把一碗價值萬金的雲水釀緩緩灑向地麵。


    三名老卒同時站起,舉起酒碗同聲說道:“敬英雄!”


    但是三個老家夥可沒把酒倒地上,而是一飲而盡,因為他們已經無數次像少年這樣灑酒祭英靈,此時卻不願意浪費酒水,他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聽他們說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的人,要是沒等醉到就沒酒了豈不是掃興。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少年轉頭時發現馬車的車棚上方已經不見了龍九的身影。


    天快亮時三名老卒皆醉倒在桌前,胡司離和吳憂都習慣起早,兩人一起到附近的一個山包上去迎接東方紫氣。


    驪珠公主從驛站客房門口探出腦袋,看見少年正替三名老卒蓋上毯子,晚秋時節,清晨時的涼氣還是很傷人的。


    夜裏的時候胡司離把兩匹馬都拴在了驛站的馬房裏麵,和驛站的兩匹馬拴在一起,少年打算在胡司離回來之前就把馬車套好,驪珠公主對這些事情非常感興趣,少年套車的時候驪珠公主很想幫一點忙,少年笑著把一匹馬的韁繩遞給驪珠,不過那兩匹馬顯然不太給公主麵子,不論驪珠怎麽去扯韁繩都不動。


    最後還是少年牽著兩匹馬到馬車前,套好馬車之後轉頭看驪珠公主,公主說,“你做的每一步我都記住了,下一次我也許自己也能做好,希望它們不會用蹄子踢我。”


    少年仰頭望天,有鷹隼的啼鳴聲從遠處傳來,少年眯著眼睛看著天空中一隻銀背隼如一道流星般落入一片樹林。


    銀背隼是北寧郡才有的稀有猛禽,出現在北蒼皇城附近很不尋常,就連驪珠公主也看到了,驚奇地問道:“蘇鐵蛋,那是什麽鳥?好漂亮啊!我感覺那隻鳥好大!”


    少年笑了笑,目測了一下那片樹林的距離,估計那隻銀背隼張開雙翅至少有一丈左右,可以輕鬆抓起一隻羊甚至是小牛犢,普通人如果被銀背隼盯上幾乎沒有生還的機會。


    也許那片樹林中有什麽獵物被盯上了,少年有心去一探究竟,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因為捉到一隻成年銀背隼是無法馴服的,銀背隼被捉後會絕食,絕不會聽從人類的命令。


    但如果能找到銀背隼幼鳥,從沒有長毛的時候就開始精心喂養馴化,等到成年之後便是捕獵的好幫手,北蒼皇城很多王公貴族子弟都有養鷹的喜好,但鷹與隼又有天地之別,因為鷹也在隼的食譜之中。


    也許那隻銀背隼是皇城中某位大紈絝的玩物,少年回身對驪珠公主說道:“你先上馬車吧,等他們回來我們就出發了。”


    驪珠公主點了點頭,來到馬車前卻有些猶豫了,因為車轅很高,她扶著車轅要上車就很困難,因為這一次遠行帶的東西比較多,胡司離覺得馬凳放在車裏有些占地方於是就扔在了禮驛館的小院。


    少年上前扶住了驪珠公主纖細的腰肢,他明顯感覺到驪珠公主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少年把驪珠公主扶上馬車之後笑了笑,說道:“你得多吃些東西,你太瘦了,如果你不說,別人看你會覺得你隻有十四五歲。”


    驪珠公主紅著臉鑽進車廂,過了一會挑起簾子的一角把腦袋探了出來,說道:“欽天監的趙天師說我得了很奇怪的病,如果我的病治不好,我死的時候會像嬰兒一樣大小。”


    少年愕然,那天夜裏在湖心小院,驪珠公主說她已經十九歲,當時少年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卻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奇怪的病。


    看到少年臉色巨變,驪珠公主笑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那天你喂我服下的丹藥好像很有用,我最近都沒有受到全身骨骼如同寸寸斷裂的那種痛苦了,我甚至覺得我不用死了。”


    少年本想安慰這個可憐的公主,卻沒有想到反過來被公主安慰,心裏有些感觸,覺得一個人在絕望之時哪怕是遇到一點點的希望都會得到極大的滿足,驪珠之前隻是在等死,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絕望,少年無法想象。


    胡司離和吳憂修煉歸來,看到少年坐在馬車夫的位置發呆,胡司離看了一眼醉酒未醒的三位老卒,對少年說道:“老爺,你就不怕三位老人家給喝死過去呀?我們要等他們醒過來再走嗎?”


    少年搖了搖頭,說道:“不必等,讓他們醉過去的不是酒,是往事,他們的命且長著呢,死不了,司離姐,咱們走著。”


    吳憂問道:“先生,也不等九姑娘了嗎?”


    少年向四周張望,說道:“也不用,她應該就在附近,也許她不太喜歡呆在馬車裏麵,司離姐,盡量避開有城鎮的道路,我們的身份太惹人注意,會有不必要的麻煩,傻無憂這身蟒袍是護身符,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路上等著拍孝北王的馬屁呢,在天都郡境內吳憂這身蟒袍就不用脫了,咱們也狐假虎威一回。”


    胡司離和驪珠公主不約而同笑了起來,吳憂低頭看著蟒袍上張牙舞爪的行龍,說道:“怎麽不說是借了驪珠的光,驪珠比我的官大半級呢。”


    胡司離打趣道:“小吳憂,說話可要注意分寸哦,驪珠公主雖然沒有正式嫁給你家先生,但是名義上已經算是夫妻了,所以算是你的師娘,對師娘說話可不許沒大沒小的。”


    吳憂做了個鬼臉,驪珠公主羞紅了臉轉身伏在車廂尾部的窗戶前,看著遠去的驛站心思起伏不定。


    少年沒有進入車廂,而是坐在胡司離身旁,肋下傷口隱隱作痛,不過凝神丹的作用比少年想象中的更大,還有少年能感覺到幾年前服下的那枚上清丹的藥力也仍然在發揮作用。


    聚氣盆就在車廂裏,天地靈氣源源不斷湧入車廂,如果此時有武道聖人境的高手在方圓十裏之內出現,就一定會發現整個天地間的天地靈氣都在向著一個方向瘋狂湧動。


    因為已經與聚氣盆結下了契約,少年可以隨心控製聚氣盆對於天地靈氣的吸收以及轉化為真氣之後選擇的目標,少年除了吸取自己運行大道五行訣所必須的真氣之外,剩下的分為三股,分別給了胡司離,吳憂和驪珠公主。


    吳憂的天賦很好,當時收吳憂為徒的時候,少年認為吳憂未來至少可以達到武道聖人境,是根據氣運判斷,但是那一天進了都護府之後,少年發現吳憂的氣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這種氣運和吳憂被第五豪傑收為義子有莫大的關係。


    在北蒼皇城的這些天,吳憂的武道境界穩步提升,其間少年給吳憂服下了一顆凝神丹,吳憂的境界便順利的達到了武道第一境的巔峰層次。


    像吳憂這麽小的孩子達到武道第一境巔峰確實難得,但是在進入武道第二境之前都不會被稱為天才,因為有的人起步就是武道一境,終其一生最終也還是武道一境。


    少年為了吳憂頗費心思,一共在吳憂的身上放了十二道符籙,以符籙布置最小的陣法來掩蓋吳憂的真正實力,為的是避免讓吳憂走上和自己一樣的道路。


    當初赤練先生和雷七都曾經勸告過少年,讓少年不要過早的暴露自身實力,但少年當時的想法就是要讓自己的名字盡可能的被更多人知道,這樣才有利於他查明自己的身世。


    驪珠公主並沒有武道修煉的基礎,但是少年在試著幫助驪珠改造體質,不過要等驪珠公主把凝神丹的藥力完全消化之後才行,而且少年還要煉製出淬體丹才行。


    淬體丹所需要的藥材太多,大多數都極為稀有罕見,不過少年在乾坤殿的時候幾乎搬空了那裏的藥庫,而且專門挑比較名貴的藥材收入錦囊。


    當時少年九次嚐試煉製淬體丹,用盡了藥庫之中相關的藥材,最終也隻成功了一次,而且隻得到了一枚丹藥。


    如果不是因為少年又給了皇帝周起一枚凝神丹和那些抱陽丹,乾坤殿藥庫消失了數十年積攢的名貴藥材的事情可沒那麽容易就糊弄過去。


    對於皇帝周起來說,有再多名貴的藥材也沒有用,單純的使用任何一種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什麽作用,越補越虛而已,凝神丹卻是可以讓他真正續命的神品丹藥。


    不過少年還是缺少一味藥材,這一次回雷池山正好可以找到,那是一種叫離魂草的藥草,隻生長在全天陽光無法照射的陰暗處,並且隻生長在水底。


    少年很小的時候就記住了百草經上的大部分藥材,對於離魂草並不太陌生,有一次他在風吼洞裏的水潭下摸魚的時候就看到過一株,隻不過少年並沒有去采下,因為離魂草離水之後半個時辰就會失去效用。


    這一次少年打算在風吼洞中煉丹,驪珠公主隻需要一顆淬體丹就可以邁入武道,其實任何普通人服用了淬體丹都可以修煉武道,隻不過淬體丹這種傳說中才有的丹藥價值萬金,除了一些大宗門為了培養宗門直係子弟才會不惜代價去買,而且往往是有價無市。


    少年可不想幾個月以後抱著驪珠公主如嬰兒般的屍體,所以少年讓胡司離選擇最近的道路,他打算和胡司離晝夜不停的趕路,兩個人輪流休息,那樣就可以提前半個月回到火真郡尋仙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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