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眯著眼睛看著孫子懷,說道:“原來這位就是孫總兵,久仰大名,孫總兵,請問貴縣一向的治安如何?為何在縣衙中會發出如此惡劣的事件!吳青天可是為民操勞的好官,現在出了事情,你這個總兵如何交代!你的治下怎麽會有如此歹毒的惡人!你看看!吳大人的腦袋都沒了!死無全屍!”


    孫子懷臉上的肉一抽一抽的,右手緊緊的握住腰間的刀柄,咬了咬牙說道:“想必這位就是蘇老爺了,沒想到還沒當官就有了如此大的官威!我觀桃縣的事情恐怕還輪不到你一個舉人來管!”


    少年皺了皺眉,說道:“哦?孫總兵,既然如此,那等我到了火真郡之後可以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如實稟報給郡守大人了,小生雖然還未為官,但是卻也知道身為總兵犯下失職之罪是要充軍發配的!哼!”


    孫子懷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最後還是忍著怒火說道:“蘇老爺,失職不失職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容我先查看一下案發現場,剛剛已經有人上報過,說吳大人的腦袋被掛在了南城門上!還留下了血書!”


    少年冷哼一聲不再咄咄逼人,然後和孫子懷一起邁進書房。


    孫子懷先在書房裏四處查看了一圈,然後蹲到吳仁興的屍體旁邊,少年也掩鼻也蹲了下來。


    “孫總兵,你有何發現?”


    孫子懷凝眉沉思片刻之後說道:“看書房中的樣子,昨夜裏吳大人應該是在床上休息過,因為床上很亂,而且……不過吳大人遇害應該是在後半夜,凶手應該是敲過門的,吳大人是在開門的時候被賊人以凶器逼迫到此位置然後慘遭殺害,看樣子賊人應該是與吳大人有深仇大恨之人!否則不會下手如此之狠。”


    少年連連點頭,說道:“那麽應該先把吳大人頭顱尋回,還有總兵說有血書,說不定會有賊人線索。”


    “嗯,我已經差人去辦了,來人,傳仵作來查驗屍體,管家,我問你,吳大人昨夜何時進的書房,你何時離開,何人何時發現屍體?”


    管家在門口回道:“總兵大人,昨夜老爺宴請蘇老爺,然後送蘇老爺和二位夫人回客房就回了正堂,吩咐小的撤去院中仆從和丫鬟,護衛的高手也被請去前院休息,早上的時候是小的來書房喊老爺更衣準備點卯的,結果就發現老爺……”


    “哦……”


    孫子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吳仁興的書房是幹什麽用的他這個總兵是最清楚的,平日來他可沒少在這個書房裏辦荒唐事,縣裏麵誰家的女兒長得俊俏,誰家新娶的媳婦美豔,那肯定逃不過他的手心,吳仁興手下有十幾個武道高手,常常在夜裏用被子把搶回來的人裹起來扔進書房,書房就是吳仁興和他取樂的地方。


    所以孫子懷料定吳仁興昨夜裏應該是在這裏尋歡取樂,遇害應該是在睡熟之後而不是去開門時遇害,但這種事情他不能說,那少年可是要去火真郡的,如果真把這裏的事情告訴了郡守,他這個總兵就算是當到頭了。


    時間不大,縣衙捕頭把吳仁興的人頭帶了回來,還有一張血書。


    血淋淋的人頭放回屍體,接是接不上去了,隻能先擺在那,吳仁興命人展開血書,和少年一起觀看。


    血書是豎著的兩排字,‘觀桃狗官無人性,冤死亡魂怒斬之。’,孫子懷看過之後臉色鐵青。


    少年倒抽一口冷氣,說道:“怎麽這觀桃縣還有怨民不成,怎麽會有如此之說,此事定要報與郡守大人,要嚴查,賊人不能放過,但觀桃定有冤情也不能不查!”


    孫子懷連忙說道:“蘇老爺,不是那回事,吳大人為官多年難免會得罪宵小之輩,這一定是報複!是被吳大人懲罰過的賊人的瘋狂報複!仵作,屍體查驗得如何了?”


    仵作早就已經查看完了,連忙回道:“總兵大人,蘇老爺,這吳大人的腦袋應該是被利刃一刀切下,刀口整齊,從噴濺的血跡判定,吳大人沒有任何的掙紮……還有,吳大人是死之後屍體被尖銳物體刺傷多處,一共是三百多個傷口。”


    少年忍不住罵道:“放你的狗屁,腦袋都掉了還掙紮什麽!孫總兵,我看應該馬上發出海捕公文,同時向周邊各鎮發出通告,賊人凶殘無比恐再作案,一定要抓住這個惡賊!要查出吳大人素日來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說不定有線索。”


    三百多刀,胡司離告訴少年隻有十幾刀,怎麽可能會有三百刀,看來這仵作也是信口胡說。


    孫子懷心裏暗罵,心道抓賊,上哪抓去,哪個賊殺了人不跑,沒有目擊者怎麽知道凶手是誰,吳仁興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整個觀桃縣的百姓都恨著呢,難道都抓起來。


    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把這位舉人大老爺送走,別讓這位把事情傳出去鬧大了,隻要這位舉人老爺不在這瞎搗亂,他就有辦法把吳仁興這件事情處理得幹幹淨淨,保證郡守大人不會懷疑。


    孫子懷擺了擺手讓仵作退下,對少年說道:“蘇老爺,此處並非講話之所,咱們借一步說話。”


    少年點了點頭和孫子懷一起走出書房,出了二道院門直接到縣衙的捕頭班房,孫子懷的手下站崗,屋子裏隻有兩個人。


    少年翹起二郎腿坐在一把椅子上,慢條斯理地說道:“孫總兵,吳大人死了,現在觀桃縣你是最大的官,責任是你的,相信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堂堂縣官大老爺的腦袋被掛在了城門上,影響實在惡劣,郡裏麵應該會嚴查,所以孫總兵如果處理不好,恐怕前途堪憂啊……”


    孫子懷在少年身旁彎著腰臉上陪著笑,說道:“蘇老爺說的是,不過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蘇老爺本就應該是事外之人,隻是路過觀桃縣恰巧遇上了這檔子事,蘇老爺,如果真查起來恐怕牽連到你啊,這對你未來的發展會有影響,蘇老爺,你說呢?”


    少年冷哼一聲麵露譏諷之色,“嘁,孫總兵,我清清白白的可不怕查,吳大人的死好像對你有挺大的好處吧?吳大人是孫總兵的頂頭上司,對孫總兵打壓之舉常有,孫總兵怕是早有不滿了吧……”


    孫子懷臉上已經冒出了冷汗,顯然是被少年猜中了,少年眯了眯眼睛繼續說道:“孫總兵,如果郡裏麵委任新的官員上任,人生地不熟事事都要仰仗孫總兵,那麽孫總兵就可以掌控全局,觀桃縣以後就是孫總兵說了算了,孫總兵,是不是啊?”


    孫子懷沒有想到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年竟然會有這麽縝密的思維,吳大人怎麽死的其實他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件事情會不會影響到他自己。


    郡裏麵肯定會查,但肯定不會太認真,因為觀桃縣的這個縣太老爺的官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但一個蘿卜一個坑,也不是花了銀子就能買到這麽肥的差事,畢竟是七品皇封的官職,隻要不犯大錯哪能輕易換人。


    可現在吳仁興死了,空下來的位置就有很大的文章要做,郡守要把事情上報皇城,然後再舉薦人選,吏部官員也會有人選,但是郡守舉薦會優先考慮,隻需要用銀子打點吏部就可以了,吏部上報之後皇帝親批,如此一來,大家都得了好處。


    所以死一個七品官沒有人會深究,高興的人比傷心的人要多的是,最高興的就是他孫子懷。


    因為吳仁興一死,過去在觀桃縣發生的所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都可以推到吳仁興身上,畢竟死人身上無有招供,最重要的是以前的黑色收入吳仁興占據八成,孫子懷隻得兩成,以後可就都是他孫子懷一個人的了。


    孫子懷對少年說道:“蘇老爺,查辦案件的事情交給縣衙,我也隻能是配合,說實話,賊人必然遠遁,能不能抓到不太好說,不過吳大人可是留下了不少亂子,不瞞蘇老爺,觀桃縣是貿易重地,雜稅比較多,而有一小部分是不會上報的,因為縣裏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很辛苦,會分一些,每年會有六萬兩左右……”


    少年其實並沒有想到這些,從孫子懷口中聽到這些的時候少年隻有震驚,六萬兩!


    觀桃縣雖然是大縣,但絕超不過十萬人口,雖然六萬兩之中可能大部分是過往商人繳納,但本地百姓也不輕鬆,這六萬兩又有多少進了吳仁興個人的口袋,孫子懷得到多少?


    孫子懷既然能把這種事情說出來,目的也就很明確,想要用銀子來堵住少年的嘴,價錢也已經擺明了。


    少年裝作一臉詫異的說道:“六萬兩?隻有六萬兩嗎?孫大人,恐怕你知道的也不是全部吧?現在吳大人死了,這件事情是要上報給郡裏,恐怕縣裏麵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要下獄啊……孫總兵,你看……”


    孫子懷臉上的神情輕鬆了許多,少年的表態已經很明顯了。


    “蘇老爺,縣裏大大小小的官吏不能一鍋端,這種事情也不是隻有觀桃縣才有,事情搞大了郡裏麵也不太好收拾,蘇老爺,你看這樣行不行,六萬兩中的三萬兩由蘇老爺送去郡裏給郡守大人,剩下的三萬兩留一萬兩給觀桃縣大大小小官吏,讓他們無話可說,還有兩萬兩,蘇老爺,你以後上任一方官員怕是也需要銀兩打點,這也算是觀桃縣對蘇老爺的一點心意吧。”


    少年沉默未置可否,心中是百感交集,不是因為六萬兩銀子的分配問題,而是對這件事情暴露出來的真相而感到無力。


    觀桃縣吳仁興不是唯一,也許每一個鎮縣之中都會有這樣的人,隻靠殺掉一個吳仁興救不了任何人,也幫不了任何人,接任吳仁興位置的人會成為下一個吳仁興。


    當黑夜降臨的時候,沒有一顆星星能照亮整片天空,而黑夜始終存在。


    按照少年原本的計劃,孫子懷也得死,但是現在少年覺得已經沒有意義了,孫子懷死了解決不了什麽,隻能讓事情變的更糟糕。


    少年自嘲的笑了笑,語氣淡然的說道:“孫總兵,既然如此你如此識大局,為了保住觀桃官場,就由你來寫一篇行文奏表向郡守大人詳細說明,我會連同銀兩一起送給郡守大人,孫總兵,吳大人的事情是一個教訓啊……你可以引以為戒才是啊……”


    “是是是,蘇老爺,既然如此,吳大人的案子您就不必再費心了,在下自然會妥善處理,不知蘇老爺何時啟程去往郡裏,在下也好準備好銀兩。”


    少年起身說道:“過午便走,孫總兵,要封鎖消息,吳大人的事情可見不得人。”


    “在下明白,蘇老爺真是考慮周到,蘇老爺,我這就去安排,不過蘇老爺啟程時在下可能沒有時間相送……”


    少年擺了擺手說道:“你把銀鈔送到我的馬車上就可以了,唉……誰讓我攤上這件事兒了,沒辦法,還有,孫總兵,別以為那兩萬兩我收下了,我會把銀子都給郡守大人,向郡守大人說些好話,說不定你就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行啦,不用謝我,我也是想與孫總兵結下個香火情,咱們來日方長嘛。”


    孫子懷喜出望外,連忙向少年深禮一禮,說道:“那麽子懷就多謝蘇老爺了!如果真促成此事,子懷定不忘蘇老爺恩情!”


    少年語重心長的說道:“孫總兵,大家互相幫忙嘛,都是如此,對不對……好啦,你這一大攤子事情,我就不跟著摻和了,你忙你的,我也得準備準備往郡裏去了。”


    從捕頭班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少年注意到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就站在外麵,穿著錦衣繡花褲,虎頭虎腦的沒帶帽子,一雙大眼睛,嘴唇紅潤,看起來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看到孫子懷之後上前行了一個禮,恭恭敬敬的說道:“孫叔叔,我聽他們說我爹把腦袋丟了,說已經找回來了,孫叔叔,腦袋在脖子上怎麽會丟呢?怎麽我爹那麽糊塗連自己的腦袋也看不住,他們還不讓我去找我爹,孫叔叔,我爹去哪裏了?”


    孫子懷尷尬的笑了笑,對少年說道:“蘇老爺,這是吳大人的獨子,是吳大人的七夫人生的,叫吳憂,倒是個機靈孩子,可惜七夫人去年得了暴病死了,現在又遇到了這檔子事……這孩子倒是怪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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